第55章 霜之息

　　西曆629年，東國大批民眾染病死亡，基層政體名存實亡。

　　戰爭已經沒法進行下去了，兩國中間一片巨大的無人地帶上躺著無數至今還有沒能收斂起的屍骨。

　　這個時候，是弗洛達主動遞過去了和平的橄欖枝，光輝之君提出了一個石破天驚的協議。

　　——聯邦共和，君主立憲。

　　大陸上所有的國家都組成一個共同政體，也就是變成國家的一個州。各州都允許擁有一定程度上的立法和行法自主權，但是統一受到聯邦政府的管理。

　　聯邦政府的主權則在議會上，議會由各國人民進行選舉，採取的是“少數服從多數”原則。議會再選舉出政府的最高首腦。國王雖然仍然握有國家最高權力，但這是真正意義上的將權力二分化了。

　　這兩個提議砸過去，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東國的外交官驚得站了起來，說他必須要回國商量一下才能做決定。

　　而另一邊，東國的訴求非常簡單：請求光輝之君讓瘟疫停止蔓延！

　　墨菲聽見他們這個要求的時候，忍不住就樂了，對外交官說：“行啊，這只是件小事。朕只有一個條件：告訴他們，向貓、巫師還有同性戀道歉，停止迫害他們，還要大大地養貓，多多地養貓。什麼時候朕覺得滿意了，自然瘟疫就停止了。”

　　這個時候的弗洛達已經成為了真正意義上的最強國家。

　　而且墨菲已經在國內先設立了議會，就由獅家的年輕領袖先行擔任首席。之所以沒有選擇鷹家的馬庫斯，那是以為他畢竟已經老了，從戰場上回來後就主動卸掉了一切職務，正在家中養病。

　　宮中的幾個繼承人，王后養的很不錯。他們在十幾歲的年紀上也是能看得出才幹和資質了，很遺憾的是，這一代最出類拔萃的卻是西國的一名質子。

　　這名質子叫做裴達，畢竟地位不高，很擔心自己遭人嫉妒。但是墨菲考校他的功課的時候，一眼能看得出來他的隱藏，就說：“在朕的面前你不需要考慮那些骯髒的東西。該是什麼樣子就是什麼樣子，明白嗎？”

　　事實正是這樣，據說沒有人敢在光輝之君面前耍心機——倒不如說墨菲就是耍心機的祖宗。

　　確認了裴達的天賦以後，墨菲就將他收養作了自己的義子。儀式進行的很快，消息在貴族當中也傳播開了。

　　這天晚上，墨菲去鷹家探望馬庫斯的病情。

　　當年墨菲尋求鷹家支持的時候，曾經允諾過未來的皇帝會有鷹家的血統。但是今時不同往日，馬庫斯連提都不敢提這一茬了。

　　倒是墨菲說：“挑個女孩兒去跟裴達培養感情吧，青梅竹馬，會嗎？要是他沒看上的話，朕就讓他認你做教父。”

　　這樣也算是應了當年的承諾，馬庫斯老淚縱橫，和墨菲在屋內說了很久，他也算是個老臣了。

　　在幾個月內，墨菲就接連下達了許多命令，將這個國家古典的政體重新整合，變成了他藍圖中計畫的樣子。

　　他慢慢也將政務放手了，每天更多的時間用來陪他的龍。

　　時間往前推移，墨菲一直在關注隔壁的瘟疫情況。

　　東國的貓數量提升上去以後，老鼠就少了，缺少了黑死病的重要感染源之後，疾病擴散速度果然有所下降。另一方面，大部分地區的死亡人數達到了一個上限以後，疾病就失去了感染的物件，也漸漸停息了。

　　一場席捲半個大陸的浩劫正在過去，但它留下的創口還需要至少一代人的時間慢慢癒合。

　　在經過了長達數月的爭論以後，東國總算是同意了弗洛達的要求，以後成立屬於人類的聯邦共和國。但是具體的細節，他們還需要更進一步地討論。

　　這些細節的討論非常鬧人，墨菲日常翹班出去，把一堆爛攤子丟給大臣們。

　　他自己則拉著以諾出去旅遊去了——果然，墨菲最後還是成為了龍騎士！

　　龍背上其實不太舒服，這種生物本來就不是被人騎乘的物種，背上都是棘刺，而且飛行的時候非常不平穩，只能勉強坐著。

　　墨菲琢磨了一下，想給以諾上個鞍，但是光想想都覺得不可能，說不定還要被以諾暴揍一頓……

　　以諾就不知道這個人類腦子裏都是什麼大逆不道的東西了，“忍辱負重”地載著這個人到處地飛。

　　由於弗洛達國內全都知道國王和龍是好朋友，因此看到天上飛著的龍影，他們都會歡呼。以至於有時兩人經過什麼地方，什麼地方就認為自己得到了好運，當天晚上會舉行慶典。

　　兩個人用了大概一年的時間，把弗洛達的境內逛了一遍。

　　接下來他們準備繼續走國外的地方。由於走的比較遠，所以墨菲就把政務託付給了剛剛十幾歲的裴達，還讓王后和幾個心腹扶持他。

　　然而，他們還沒有走出多遠，墨菲就生病了。

　　墨菲就是在龍背上呆久了於是感冒了，也不是恐怖的黑死病，也不是什麼不治之症，但以諾整個人都好像變了。

　　原本以諾對人類的孱弱體質是抱以嘲弄的態度的，但墨菲病了以後，他突然變得很緊張。

　　墨菲咳嗽一聲，他就非得問清楚是嗓子不舒服還是胸口不舒服。

　　墨菲說：“我真的只是感冒，阿嚏！”他打了個噴嚏。

　　以諾顯然沒覺得這件事有哪里好笑的，他說：“我不喜歡看見你生病，你別再發生這種情況。”

　　“……說的好像我就喜歡生病一樣。”墨菲吐槽道，“而且這也不是我能完全控制的事情啊！”

　　以諾抿著唇，很霸道地說：“我沒在徵詢你的意見，我在通知你別惹我生氣。”

　　墨菲：“……”

　　墨菲看了他兩眼，突然明白了，伸手捏以諾漂亮的臉頰，說：“好吧，寶貝兒，我知道你擔心我。我保證以後都不生病了，快消消氣兒~”

　　一會兒，以諾就消氣了，俯身親了一下墨菲，說：“我去找人類醫生。”

　　夭壽啦，高傲的龍還會找人類求救啦。

　　墨菲覺得這頭龍怎麼就越看越可愛呢！

　　墨菲的感冒過了三四天就自動好了，藥物沒派上什麼用場。

　　但他很給以諾面子，說：“親愛的，你救了我一條老命。”

　　以諾“嗯”了一聲，表示：“你是我的財產，我當然會照管好。”

　　墨菲聽了樂得不行，說：“你也是我的財產……嗯，我的財產當中最好看的那個。”

　　以諾就很複雜了，好像有點高興，又好像有點想呵斥墨菲大逆不道，但最後可能還是有點高興，於是就沒有反駁這句話。

　　這時候兩個人已經飛過了很多地方了，他們在弗洛達的邊境停留了一小會兒，住在驛站裏，確保墨菲的感冒完全好了。

　　在這個期間，來來往往的很多人都對他們產生興趣——一部分是因為他們的身份明顯很高，另一部分則純粹是被墨菲吸引住了。

　　雖然墨菲在外面已經恨不得裹成木乃伊，但這好像反而更引人關注了。

　　隔三差五就有人來搭訕，這讓以諾很不高興，最後他搬出了墨菲的國王身份，將驛站的整個後院都清空了，終於重獲了清淨。

　　這其實挺過分的，因為剩下的旅人都不得不住在外頭大通鋪裏面。

　　晚上，這些人頭手相挨，就會互相聊天。

　　墨菲這個人就很惡趣味了，他悄悄躲在人家窗戶下面偷聽。

　　他聽見有兩個人在聊弗洛達剛修出來的公路，說從來沒在別的地方見過這麼奢侈的用石板鋪路的政策。

　　還有兩個人在聊弗洛達最近的藝術展，說有一幅國王宴飲圖，描述了三國盛會上面各色貴族人物，尤其正中間的光輝之君特別好看，於是這幅畫就拍賣出了一個天價。

　　還有人在說北邊有一個關於青春不老泉的傳說，據說藏在最高的雪山上面有一個細小的泉眼，裏面的泉水能讓人永遠保持青春。有好多冒險家都去嘗試了，但至今沒有幾個能活著回來的，多半都凍死在了雪山上。

　　墨菲正聽到這裏呢，以諾沉著臉過來了，將他拎了回去。

　　自從墨菲生病了以後，以諾好像就特別注意這個，非得讓他按時睡覺吃飯。

　　再後來，墨菲就提議去雪山看一看。

　　一人一龍向著北邊進發，氣候越來越冷，墨菲裹上了超厚的狐毛披風，一張小臉埋在白花花的絨毛裏面。

　　以諾就不一樣了，天氣越冷他反而越自在。但是為了避免引人注目，他也稍微多穿了一件外套。

　　到了地方，墨菲在山腳下住著，以諾突然不讓他上去了，說：“你感冒過。”

　　“是個人類都感冒過。”墨菲爭辯。

　　但這對鐵石心腸的龍來說沒什麼用，以諾依然道：“你給我乖乖在這裏呆著，我去上面看看有沒有泉水。”

　　墨菲只好無奈地接受了。

　　以諾就獨自向著雪山進發，打算在進到雲霧當中，沒人能看見的時候，他再變回龍形。

　　有商人看見他兩手空空的樣子，就提醒道：“你這樣上去是送死，至少多買一些登山的裝備吧，我這裏有——”

　　他還沒推銷自己的商品呢，以諾回過頭看了一眼。

　　就一眼，這個人類突然噤若寒蟬，嚇得縮了起來。

　　龍對其他人類的態度還是這麼冷若冰霜。

　　但是墨菲就很和藹了，走上前說：“有沒有什麼好玩的！巫師牌最近有沒有出新卡片？快快，掏出來我們打一局。”非常自得其樂了。

　　以諾：“……”

　　龍還沒走遠呢，突然很不放心地回頭確認墨菲還在，沒在一秒內跑出十萬八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