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海之歌
人魚們把墨菲電了個七葷八素,然後又關回了水牢。
不知道是他們不吸取經驗教訓,還是並沒有別的好地方可以關押人類。總之,墨菲又回來了。
飛魚很吃驚地說:“你被抓回來了……你還好嗎?”
墨菲說:“電不死就沒事。”
疼痛對巫妖來說毫無意義。
墨菲順便問道:“他們審問你們了?”
飛魚說:“是啊,但沒什麼結果。好像過幾天,又要用什麼電擊的方法來逼供了,不過還算好,我能撐過去。”
墨菲說:“據說人魚有個律法,你要是唱歌好聽的話,他們會給你免罪。”
飛魚吃驚道:“你從哪里聽到的?”
“應該是真的吧。”墨菲摸了摸下巴,“你可以試試看。我的話,先繼續我的越獄大計了。”
說話間,墨菲不斷觀察牢房,這裏比之前那個結實多了,但依然沒什麼用。
人魚還給他上了鐐銬,有可能是從陸地人那裏借到的。這讓墨菲花了一點力氣,但還是用老辦法越獄了出來,還順手偷了個氣囊。
他差點死在游向海面的路上,但最後還是活過來了。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向死而生”。
這一回可沒有虎鯨的幫忙,墨菲憑藉那個小小的氣囊在海上漂泊了一段時間,憑藉夜觀天象的本事,找到了一股洋流,借著東風又成功地高速劃走了。
也許是他的運氣比較好,沒多久又遇到了一船客家人。
客家人雖然少,但是很團結。他們花了好幾天,用銼刀把墨菲的項圈給弄掉了,扔到了海底。
這家的小女兒還邀請他來著,但墨菲禮貌地拒絕了,只要了一個能浮在海上的小木舟。
“我要找一個人呢,我是為他而來的。”墨菲說。
墨菲獨自在海上漂泊了十來天,依靠三分記憶、七分運氣,可能還有一絲冥冥當中的預感,他找到了熟悉的那艘房船。
他爬了上去,一邊敲門一邊說:“有人嗎?有人在不!我又來蹭船啦!”
裏頭有個熟悉的聲音,冷淡地說:“滾下去。”
墨菲笑了起來,吹了個口哨,問:“今天晚飯吃什麼?”
船主人沒說話。
墨菲又開始自顧自地幹活,就好像在這艘船上生活了很久一樣。他打開一個桶,看到前幾天自己醃制的小蝦米都已經沒有了,笑道:“味道還不錯吧?”
船主人還是沒說話。
墨菲心情大好,哼起了歌來,這回是他隱隱約約有過印象的,豐收女神的慶典上被唱過的歌。
他知道船主人在聽,於是突然又不唱了,說:“喂,我叫墨菲,你叫什麼名字?”
裏頭安靜了一陣子。
墨菲壞笑道:“這首歌可是詩歌之神專門寫給豐收女神的。你要是不回答我,我就再也不唱後半段了,天天唱前半段——”
船主人道:“以諾。”
於是船頭上,又隱約響起了哼唱聲,這首歌熱鬧又歡樂,和人魚的那股子性冷淡味道截然不同,應該說,和這個世界所有的流行元素都不相同。
他們兩個人一個在屋外,一個在屋內,就這樣度過了兩天。
墨菲懷疑道:“你是不是根本不吃東西?”
以諾並不回答他,沉默裏透著“你很囉嗦”的味道。墨菲這些天來除了唱的歌以外,沒幾句話能夠引起他的注意力,就彷彿他住在另一個次元裏似的。
他不招惹墨菲,墨菲偏要招惹他。
墨菲一邊掰門把手,一邊說:“你要出來啊,不然要是死在裏面了怎麼辦?你死了我在外面都不知道。”
他的蠻力這時候派上了用場,只聽見一聲脆響,門把手居然被掰斷了。
墨菲推開門,見到窗子被窗簾蓋著,裏頭一片昏暗,只有一個人形倚靠在牆邊坐在椅子上,一對金色的眼睛好像在折射著黑暗裏的微光。
墨菲說:“你還活著嗎?”
以諾冷冷道:“出去。”
墨菲歎了口氣,摸索到了桌上的燭臺,將它點燃了,讓屋內好歹有了一點暖色調的光源。
“你沒必要這麼警惕吧,我手無縛雞之力啊。”墨菲睜眼說瞎話道,“而且,我早就知道你是人魚了。”
以諾與他對視。
墨菲有點像安撫一隻暴躁的大貓那樣,攤開雙手先表示自己毫無敵意,一邊小心地靠近他,說:“我知道人魚在生病的時候,有可能會掉鱗片,而且沒有食欲。我看到甲板上散落的鱗片了,你是不是病的很重?”
以諾說:“與你無關。”
“當然有關。”墨菲說,“你是第一個聽得出來我在唱什麼的人……呃,人魚。我希望你活著,起碼活得比我久。”
說話間,他靠得更近了,坐到了以諾對面的床鋪上。
接著微弱的燭光,他看見了一條魚尾,它是金色的,即便在如此昏暗的環境下依然異常炫目。因為此刻沒有水,半透明的赤色魚鰭像一層薄紗覆蓋在鱗片上,隨著以諾的呼吸微微翕動。
這條魚尾華麗而修長,迤邐達到一米多長,幾乎不像是魚尾,更像是神話裏的龍類一樣。
儘管他現在病著,鱗片顯得有些雜亂——因為一些舊鱗脫落而新鱗未生,但那種美麗仍令人震撼。
墨菲問:“你需要什麼藥嗎?我可以幫忙。”
“幫忙?”以諾的語調低沉而危險,“你憑藉什麼幫忙,人類——是你因無知而產生的狂妄,還是這種不怕死的‘氣概’?”
魚尾蜿蜒收回,燭光在閃動中猛然泯滅。
窗外,突然炸響一聲雷霆。
黑暗中,以諾冰涼的指尖抬起墨菲的下頷,冰冷無機質的聲音緊貼著他的耳畔響起:“不要多管閒事。”
接著,窗戶發出一聲響動,海風劇烈地湧進了狹小的房間。
以諾縱身一躍,回到了海中。
墨菲把著窗戶,迎著外頭突然興起的暴雨,大聲喊道:“喂!鱗片還沒長好!現在進海水裏你不疼嗎——”
墨菲估摸著以諾是生氣了,一連兩天都沒有出現。
這個男人彆扭起來是這樣的,不搭理人,也不出現,假裝自己從世界上完全蒸發了。
墨菲就當他是個冬眠的公爵,放在那不管就行了。他自己在船上繼續老老實實地打掃衛生,捕魚,做飯,晚上數著星星睡覺。
他掃到了不少金色的鱗片,有些是水滴形狀,有些是梯形的,有些是純粹的金色,有些則帶著幾分晚霞般的緋紅,看樣子是生在魚尾上的位置不一樣導致。
“鱗片都好看,不知道賣出去值多少錢。”墨菲自言自語,“嘖嘖,要是不小心賣給癡漢的話,怎麼感覺是我吃了虧……”
他還在屋子裏找到了一個很高級的手機,看上去以諾也不用它,既不設置密碼,也沒有下載過什麼東西。
墨菲舉著手機,整艘船亂爬去找信號,終於給他找到了兩個信號。
於是他就坐在船篷上頭,高舉著手機對著唱歌——唱了一首人魚的歌《水母》,一首就唱前兩天那首豐收慶典的歌。唱完,他舉得胳膊都酸了,才看到“上傳完畢”四個字。
這兩首歌比較符合人魚的審美,他上傳在“雅度尼斯”這個帳號底下。
然後,他切換帳號到“我是惡魔”這個號上,只見右上角啪啪啪跳出來999 條消息提示。原來早在他還在陸地上的時候,審核就已經結束了,早已有人發現了《日出》這首歌,但他手機被收走,當然不知道這件事。
墨菲點進去看《日出》下面的評論,只見最高贊寫道:“有辱斯文!!!”
墨菲瞬間笑出聲來,繼續往下翻,見到這底下評論已經999 ,很多人對這首歌的反應是這樣的:
“旋律還行,但是歌詞真的一言難盡。”
“庸俗!低俗!媚俗!”
“曲作詞作和原唱是同一個人,本來可以做到更好的,但為什麼要選擇這麼一個主題,真的是可惜。”
“建議好好去上個學,別學地痞流氓唱這種口水歌。”
墨菲覺得他們很好玩,於是馬上決定在這個惡魔帳號上多錄一首歌。
墨菲打開麥克風,清了清嗓子:“咳嗯!你是我的小呀小黃瓜~怎麼愛你都不嫌多……”
一首曲子唱完,墨菲編輯好上傳,又舉了半天才成功,後面等著審核就行。
現在一個號上平均有兩首歌了,“我是魔鬼”的號上都是違背主流審美的“三俗”歌;“雅度尼斯”號上都是人魚的小清新和性冷淡風。
這個對比實驗做的,墨菲充滿了期待。
然後他一抬頭,突然看見船頭已經端坐著一條美男魚,金紅色的魚尾亮得炫目,熟悉的漂亮面孔上正籠罩著茫然。
墨菲:“……咦,你偷聽?”
以諾道:“你唱的是什麼東西?”
墨菲心想:小黃瓜呀!
墨菲笑眯眯道:“愛情!”
以諾觀察了他片刻,突然確定這個人是在信口開河,於是尾巴一拍海面,身影消失在浪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