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聞煜風每天按時到校的行跡持續了不到一個周，卻已經搞得整個高二年級無人不曉了。

　　即便他還是一到校就沒了影兒，仍沒阻住那些傳聞他要「從良」的流言漫天飛。

　　只不過除了第一天以外，李響和趙子睿已經按照聞煜風的意思，每天早上在學校的公交站等著。這邊聞煜風一下了車，兩人就主動跟上，然後三人一起遠遠地吊在秦晴的身後。

　　若是能有有心人注意到，大概都要以為秦晴是每天早上上學都帶著三個「保鏢」了。

　　也是因為這種情況，學校裡關於聞煜風的流言傳得再凶，也沒人牽扯到秦晴的身上。

　　對於聞煜風這個行為，最不理解的就是李響了。

　　他忍了一個周，直到聽到了最新版本的「聞校霸家裡破產，所以才不能肆無忌憚」的流言，他終於再也忍不住了。

　　「煜哥，我是真的想不通。」

　　籃球場邊上，李響拿著汗巾一邊擦汗一邊不解地發問：「為什麼不直接和新同學一起露面啊，這樣持續一個周，我保證全校誰都知道煜哥你是因為什麼才提前到校的。」

　　「……」

　　仰面坐在高大石階上層的男生擎著瓶易開罐裝的功能飲料，露出來的頸部線條淩厲流暢，喉結滾動了幾下之後，他將手裡的易開罐往旁邊一落，然後就勢向前壓身，雙手手肘撐到了膝蓋上。

　　聞煜風坐在那比地面要高了一米有餘的石階上，迎著光微微眯了下眼，笑意疏懶而居高臨下地看著李響。

　　「你覺著我是因為什麼？」

　　「……」

　　李響一噎。

　　實在是聞煜風此時的眼神裡藏著的凶戾太過明顯，像是有開了刃的清冷刀鋒抵到了他的喉口，一低頭好像都能被那冷芒傷了眼睛似的。

　　聞煜風也沒迫他太狠，過了兩秒便轉開目光。

　　「之前說我和她差距太大的，是你吧。」

　　李響怔了一下，「可煜哥你既然已經打算做點什麼了，這差距太大什麼的也就無所謂了啊。」

　　「……無所謂？」

　　坐在臺階上的男生輕笑一聲，眼神懶散地站起身，從那高大石階上走了下來。

　　到了李響面前，他停住，「我是無所謂，可如果真到了你說的全校皆知的地步——她也能無所謂？」

　　李響一默。

　　當然不能。

　　真到那時候，老付還有教導主任孫興不把那小姑娘叫家長折騰一通扒掉半層皮才怪。

　　這麼一想，這小姑娘平平順順的就被他們煜哥惦記上了，也是怪可憐的……

　　李響正這麼想著，冷不丁一個眼神睖過來。

　　「……」

　　李響一哆嗦，擺出一副無辜的表情抬眼。

　　果然便見著聞煜風正似笑非笑地睨著他。

　　「想什麼呢？」

　　李響：「……」

　　他們煜哥自從「春/心萌動」以後，連讀心術都開發出來了嗎……

　　可怕。

　　李響正在糾結著該找個什麼藉口才能幫自己逃脫這一關，就聽見那個低沉乾淨的男聲又在耳邊響了起來。

　　「所以，班裡那幾個嘴巴看不住的，你幫他們看著。誰如果跑到班外面或者老師面前說了什麼不該說的……」

　　聞煜風的話聲在此處一停，而後他嗤笑了聲，眼睛輕輕眯了起來。

　　「那就『放學見』。」

　　語調帶著漫不經心的疏懶，只是話到了尾音，男生手裡的易開罐便被單手攥成了個褶皺的金屬球體，然後穩准地擲進了一旁的垃圾桶裡。

　　做完這一系列動作，聞煜風雙手往褲袋裡一插，抬腿往回走。

　　站在原地的李響頭皮發麻地看了一眼垃圾桶裡那個快要看不出原身的金屬物體，默默地轉頭跟了上去。

　　……

　　一師中學從高二年級開始，就已經是兩周一雙休，中間那個雙休改為自習。

　　聞煜風在之前的自習雙休日是從來不會來校的，嚴格算起來，這也是他第一個在學校裡待的雙休日。

　　此時正是下課，聞煜風跟李響從籃球場換了衣服之後回教室，還沒進門就聽見裡面的人聲鼎沸。

　　而他們一進前門，目光觸及這邊的學生都暫態安靜了許多。

　　聞煜風渾不在意，隻目光本能地落向第一排的某個位置。

　　然後他步伐一停。

　　——人不在？

　　英氣的劍眉擰了起來，聞煜風抬腳走了過去。

　　正在和後位說話的方曉婧只覺得後背一毛，一片陰影就籠了下來。

　　她僵了一下，還是慢慢地轉回頭去。

　　「……煜哥？」

　　從上次聽說聞煜風幫秦晴擦了那節課的黑板，方曉婧就一直提心吊膽，生怕哪天聞煜風跟她算帳。

　　故而此時看清了聞煜風絕對算不上友善的眼神，她的聲音都有點不自覺地顫。

　　聞煜風倒是沒心情注意那些多餘的。

　　他漆黑的眸子焦點往秦晴的空位上一落，剛運動後的聲線低沉沙啞：

　　「她人呢？」

　　方曉婧鬆了口氣：「……上自習去了。」

　　見聞煜風眸子冰涼地轉了過來，方曉婧又自覺補充：「去閱覽室上自習去了。」

　　「閱覽室？」

　　男生微抬了一側的眉。

　　——進一師中學幾年，他還真不知道一中的閱覽室在什麼地方。

　　提起這個，方曉婧眼底一點怨色掠過。

　　她面上微笑：「對啊，自習去閱覽室可不是誰都能的……還是付老師對秦晴厚愛嘛，不然其他學生去問，肯定碰一鼻子灰。結果秦晴這邊一申請，付老師立刻就同意了呢。」

　　對於方曉婧的語氣，聞煜風並未在意。

　　「閱覽室怎麼走？」

　　「哎，這個我知道！」

　　旁邊一直聽熱鬧的李響驕傲地一挺胸，「煜哥，我帶你去！」

　　「……」

　　聞煜風瞥了他一眼。

　　「說位置，我自己去。」

　　「……哦。」

　　李響蔫了回去。

　　一分鐘後，聞煜風離開了教室，李響則是百無聊賴地回了自己的位置。

　　——

　　趙子睿被老師拉去做「苦力」了，煜哥又去找他的小同學了，只剩他一個孤苦伶仃，實在無聊得很。

　　趴在座位上想了一會兒，李響眼睛一亮。

　　他記得他有幾本《花花公子》的雜志還放在煜哥那兒呢。

　　李響立馬笑眯眯地跑過去把自己的雜志翻了出來——事實上聞煜風那張空桌上也沒什麼其他東西，要找也實在簡單得很。

　　封面上幾乎裸/體的妖嬈女郎正望著鏡頭嫵媚地笑。

　　李響剛翻開，就見前位轉了回來，同時眼睛大亮地盯著李響手裡的雜志。

　　「響哥，有這樣好東西都不分享一下，你這也太不厚道了啊！」

　　李響驀然想起之前齊璐璐找來，煜哥背了黑鍋之後那眼神，便衝轉回來的人招了招手——

　　「分享可以，把你數學書包書的書皮和封皮都撕給我，我就給你看。」

　　那人隻糾結了幾秒，就立馬點了頭。

　　幾分鐘後，李響拿著他已經偽裝好的包著透明書皮、裡面還分明印著「數學」兩個大字的雜志，甚是滿意地笑了起來。

　　「你又在那兒傻笑什麼呢？」

　　他身旁冷不丁響起個聲音來。

　　李響受了一驚，忙抬頭看，只見趙子睿正坐回座位。

　　李響剛準備展示一下自己的大作，就聽趙子睿問道：「煜哥去哪兒了？」

　　李響歎氣：「還能去哪兒，當然是去閱覽室找他那位小同學去了。」

　　「噗——」

　　趙子睿剛喝進嘴裡的一口水登時貢獻給了桌子。

　　李響慌忙拿起了桌上的雜志，嫌棄地看了趙子睿一眼，然後把雜志放到了聞煜風的桌上，轉回身來拿紙巾擦桌面。

　　趙子睿卻是咳嗽完了就一把把他攥住——

　　「煜哥也去閱覽室了？！」

　　這個「也」字微妙得很，李響抬起頭來：「還有誰去了嗎？」

　　趙子睿表情扭曲：「我剛從那兒回來……而且還準備跟煜哥說呢，三班那個小白臉校草，好像在閱覽室纏著新同學問問題……」

　　「……」

　　這下不用趙子睿繼續再說些什麼，李響的表情就也跟著扭曲起來了。

　　兩人沉默三秒，對視一眼，然後不約而同地「艸」了一聲。

　　須臾後，全班同學見證著兩個人被豬攆了似的衝出了教室。

　　…………

　　看見了那空蕩蕩的閱覽室裡面並排坐著的兩個人的時候，聞煜風就覺著，自己這一個周小心謹慎的心思大概都是叫豬油蒙了心。

　　——他怎麼就沒想過，他家小同學那麼可愛又勾人的，如果不趁早讓全校都知道自己已經預定了，總會招來那麼些膽肥的惦記呢？

　　這不，小同學才升上來沒多久，就已經有人追來閱覽室了。

　　「……」

　　隔著還老遠，聞煜風就輕輕地眯起了眼，神色不善地盯著那兩個人。

　　其中一個自然就是他的小同學，表情認認真真的，似乎是在給旁邊的人講題。

　　另一個……他也認識。

　　記得當初他剛轉來一師中學，就有些閒著沒事兒幹的在學校貼吧搞了張分析貼。

　　——

　　關於他和這個叫於文的到底誰是一師校草的分析。

　　只不過因為後來他幾次鬧得校內校外皆知的打架事蹟，「校霸」的名號先一步扣到了他的身上。

　　而那張帖子的樓主從他打了第一場架、把三中圍堵他的幾個人送進了醫院開始，就再也沒敢更新過帖子。

　　於是「校草」的名號就留在了於文那兒，並未易主。

　　而這一兩年，再提起他，校外的稱呼都是「一中那個比校草還要帥的校霸」。

　　聞煜風從來對這些東西都不怎麼感冒，李響和趙子睿這些人深知這一點，也沒在他面前提過。

　　但也是直到今天，看見那個於文就坐在秦晴旁邊的時候，聞煜風才第一次覺著——

　　原來有一天，他還是會因為某個人，而開始在乎這些曾經讓他嗤之以鼻的東西。

　　一分鐘後。

　　秦晴正坐在閱覽室長桌前給身旁人認真講題，眼前一道陰影就投了下來。

　　她還沒等抬起視線，便覺著手腕一緊，跟著一陣拉力傳來，重心被迫上移。

　　等她再回神穩住了身體，就發現自己已經被站在桌旁的人拉到身後了。

　　而同時，低沉微啞的嗓音在她的身前響起——

　　「小同學，男女授受不親……這你都不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