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小同學，男女授受不親……這你都不知道嗎？」

　　聽見這低啞又似乎帶著點不愉的聲音時，秦晴仰了小臉看向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男生。

　　她還沒反應過來眼前是個什麼情況，不過本能還是讓她點了下頭。

　　「我知道啊。」

　　聞煜風視線往身側一睞，眼底薄笑微涼。

　　「那你剛剛做什麼呢？」

　　「我在給他講題。」

　　秦晴坦誠地給了答案，說完之後她似乎明白聞煜風這席話是想表達什麼了。

　　女孩兒於是皺起了小鼻子，「可那句話是說，陌生的男女不該親自接觸給予和接受東西。」

　　「講題不算是給予和接受嗎？」

　　秦晴認真地想了兩秒，點頭。

　　「確實算。」

　　可似乎還是有什麼地方不對的樣子……

　　女孩兒皺著細細的眉想，到底是哪一環邏輯不通呢？

　　沒等她想完，聞煜風已經側過身，看向僵立在座椅上的於文。

　　他微垂著眼，右手單手插著褲袋，左手將身形嬌小的女孩兒護在身後，清雋俊美的五官間帶著近乎漠然的神情。

　　聞煜風的身材本就修長挺拔，再加上此時這個居高臨下的勢差和幽黑睥睨的眼神，單是掃過一眼去，也叫人背後發涼。

　　見清於文那明顯是有些退懼的反應，聞煜風薄唇微掀，嘲諷的淡笑在眼底一掠而過。

　　插在褲袋的右手抽出來，他向前傾身，不輕不重地一聲拍在於文身側長桌的桌面上。

　　同時，他向前俯身的動作停在那兒，身形像是一把繃緊的弓弦，仿佛隨時能射出狠絕的一箭。

　　「……於、文？」

　　居高臨下的男生咬著字音，咧開一個明晃的笑容，唇紅齒白，漆黑的兩點眸子卻像是透不進光的永夜。

　　「……」

　　於文被那惡狼一樣的眼神盯上，只覺著心臟都被什麼無形的大手攥成了一團。

　　他有些難堪地看了一眼被聞煜風藏在身後的女孩兒。

　　還沒等他再收回目光，聞煜風唇角的薄笑一點點抹平，最後只餘近乎冰冷的面無表情。

　　——

　　「你再看她一眼試試。」

　　男生這叫人不寒而慄的聲音，終於把身後還沉浸在「邏輯不通」問題上的秦晴拉回了意識。

　　看清眼前突然就冷峻緊繃的氣氛，秦晴待了一下，然後把被攥著的手腕往回輕輕拽了拽。

　　聞煜風的注意力於是被強行帶離。

　　他轉回身垂眼看向小小一隻的女孩兒。

　　女孩兒正皺著小臉不理解地看著他，眼神苦惱。

　　「聞煜風，你怎麼又生氣啦。」

　　「……」

　　聞煜風沒說話，隻低垂著眼簾沉著黑眸望著秦晴。

　　過了幾秒，他轉開眼去，輕「嘖」了聲。

　　「……我大概有病。」

　　——

　　不然怎麼前一刻還在爆發邊緣，隻轉回來看了她一眼，心情就能突然平靜下來，甚至還有陰轉晴的徵兆？

　　秦晴聽了這話抬頭時，已經看見男生轉開的側顏上好看的薄唇輕掀了起來。

　　將要出口的否認卡住。

　　秦晴皺起了小鼻子。

　　……忽喜忽怒的，似乎還真有可能哎。

　　沒能秦晴思考完，聞煜風已經單手抄起了她的書本，拉著她往閱覽室外走了。

　　臨行之前，他似是無意地垂眸看了於文一眼。

　　眼底冷得像是封疆的冰原。

　　於文使勁地哆嗦了下。

　　秦晴不及反應就被拉了出去。

　　兩人到了閱覽室外，卻是正碰上了氣喘吁吁地趕來的趙子睿和李響。

　　一見聞煜風拉著秦晴走出來，瞥過旁處的餘光都冰冷凶戾，李響和趙子睿對視一眼，連忙迎上去。

　　到了跟前，李響小心地停住步伐。

　　「煜哥……那誰還剩口氣嗎？」

　　「……」

　　聞煜風面無表情地瞥了李響一眼。

　　李響暗自咋舌，看這狀況，顯然裡面還真沒發生什麼大事。

　　真不知道該說是他們煜哥脾氣好還是忍性強了……

　　他這邊還沒琢磨完，聞煜風腳下未停，已經拉著秦晴走出一段距離了。

　　李響和趙子睿各自鬆了口氣，扭頭跟了上去，遠遠地就聽著新同學聲音軟軟地抗議——

　　「我還沒給他講完那個題呢。」

　　「他說不用了。」

　　「……他說了嗎，我怎麼好像沒聽見？」

　　「說了。」

　　跟在後面的李響和趙子睿表情複雜地對視了一眼，最後還是李響主動加快速度跟了上去。

　　「秦晴同學，你跟那個於文認識嗎？」

　　秦晴見李響跟上來搭話，她微微睜大了杏眼，過了兩秒才應了一聲。

　　「嗯，他上個周自我介紹過的。」

　　「……上個周你們就認識了？」

　　聞煜風步伐驀地一停。

　　秦晴跟著停下來，漂亮澄澈的眸子裡情緒無害，「對啊。」

　　李響尷尬笑接：「秦晴同學，這個於文在一中的名聲可不是很好。」

　　「……」

　　秦晴茫然地看向他。

　　被那無辜的眼神看得心裡古怪，李響忙避開視線。

　　「他是一中校草嘛，憑著那張臉騙了不少像你這樣的小姑娘了。」

　　趙子睿跟在李響身旁，接了後半句。

　　「前女友和曖昧物件加起來估計得有一個排了吧？」

　　李響觀察著女孩表情，趁機捧了一把——

　　「對啊，像我們煜哥這樣潔身自好的絕對算罕見了。」

　　這一次，沒等秦晴做什麼反應，聞煜風先截住了話音。

　　「以後別隨便給人講題。」

　　秦晴懵著眼神轉回去：「可是別人來問……」

　　聞煜風抬眼。

　　「那你就告訴他們，我只准你給我講。」

　　「——哎？」

　　秦晴怔了下，本能地開口：「可是你不學習啊。」

　　聞煜風：「……」

　　李響和趙子睿在一旁憋笑憋得快內傷。

　　「……」

　　聞煜風面無表情地瞥了兩人一眼。

　　他拉著女孩兒往回走：

　　「從今天開始，他倆跟我一起學習。」

　　「…………」

　　這一次，傻掉的變成後面的兩個人了。

　　…………

　　聞煜風說到做到。一回到六班教室裡，他就把小同學帶回了自己的位置。

　　沒老師看堂的自習課多少有些騷亂，只不過聞煜風這邊一露面，大半個教室都安安靜靜地不敢吱聲。而等他們看著新同學跟著聞校霸一起去了最後排的座位時，不少人都好奇地觀望起來。

　　到了座位，聞煜風單手拎出了一只高凳，放到了課桌側邊，他自己則坐到了課桌後。

　　等他坐下一抬眼，卻見小姑娘還是懵著漂亮的杏眼看著他。

　　那小表情看得聞煜風心裡被奶貓爪兒撓了下似的，他眸色一深，薄唇微微掀了起來。

　　「不坐？」

　　秦晴眨了眨眼：「我坐這裡嗎？」

　　「……」聞煜風低笑了聲，嗓音微啞，「你想坐裡面？」

　　兩點眸子染著濃墨似的黑，卻又熠熠著星塵般的光色。

　　不知是這聲音還是神色的緣故，秦晴臉頰微微燙了下，她幅度很小地睖了聞煜風一眼，然後才坐了下去。

　　課桌上乾乾淨淨的，離著她視線最近的就是那隻淺灰色的軟墊。

　　秦晴遲疑地想了想，還是開口：「你把昨天發的數學卷子拿出來，我捋一捋你的知識點盲區。」

　　女孩兒的聲音壓得夠低了，奈何後排都在豎著耳朵聽這裡的動靜。故而一聽到這話，先有好幾個學生被自己的口水嗆著了，再便是幾束本能地驚恐望回來的目光。

　　秦晴未察，聞煜風則是眼皮一抬，懶洋洋的視線橫著掃了半圈。

　　眾人有一個算一個紛紛縮了脖子低回頭去。

　　聞煜風落回視線，眼底留著三分疏懶的薄笑。

　　「我一般不拿卷子。」

　　秦晴：「……」

　　「你等會兒。」

　　她起身走回第一排自己的座位。

　　作為數學課代表，她之前還好奇過——為什麼每次按照班裡人數數的卷子，最後總會剩下那麼幾份返回來。

　　原來根源在這兒呢。

　　過了沒兩分鐘，秦晴就繃著張小臉嚴肅地走回來。

　　她把手裡的空白卷子放到了聞煜風的桌前。

　　「只有實戰才能檢驗知識的熟練程度，不做題是不能提高的。」

　　聞煜風看著女孩兒那副嚴肅的小模樣就壓不住笑意。

　　他揚了唇角低聲問：「這句話也是從你伯伯那兒學來的？」

　　秦晴一待：

　　「……你怎麼知道？」

　　聲音柔軟、反應可愛的女孩兒站在那陽光下面，皮膚看起來白得像是透明似的，烏黑的瞳仁裡藏著淺淺的光，不解而微微皺著的眉形也好看得緊，每一個細節處的情緒流露都讓聞煜風移不開視線去。

　　「……」

　　聞煜風眼眸裡色澤深沉得都快能擠出墨汁來了。

　　他看得喉結微動，最後只能轉開目光。

　　……簡直要命。

　　而站在那兒的秦晴則是苦惱地看著聞煜風。

　　——

　　她心想這人真是性格古怪，怎麼說著說著突然就不理人了呢？

　　儘管心裡不解，秦晴還是拿著卷子在聞煜風之前放下的高凳上坐下來。

　　空白的卷子被她平展在課桌上。

　　一邊小心翼翼地壓好卷子的邊角，秦晴一邊開口說道：「這張卷子上的內容很基礎，涉及到的許多東西都是高一學過的。你把問答題部分的思路寫一下，我來找你的知識點盲區。」

　　沒等聞煜風說什麼，秦晴把自己和卷子一起拿來的簽字筆也放到了他的手邊。

　　聞煜風眼神一閃，垂手把那隻金屬管還刻著隻兔子圖案的筆拿了起來。

　　物肖其主，果然是沒錯的。

　　幾分鐘後。

　　秦晴苦大仇深地盯著那張卷子盯了許久，然後繃著小臉抬起視線，不怎麼友善地看向男生。

　　「你高一的時候沒有上過數學課嗎？」

　　「……」

　　聞煜風沒回答，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秦晴頹喪地垂下小腦袋去。過了兩秒她才重振旗鼓，扯著卷子向著男生的方向靠過去，認認真真地拿著筆開始給對方分析題目，提取有效資訊…………

　　只是她講得很用心，聽的那個卻有些心不在焉。

　　事實上，女孩兒剛一貼過來的時候，聞煜風的身形就有一瞬本能地僵滯。

　　但不等他做什麼反應，壓低了的柔軟嗓音已經在他耳邊響起，不大的小手拿著刻了小兔子的簽字筆在他的面前批劃遊移，將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攫取過去。

　　到最後，這方漲滿了陽光的小天地裡，好像只剩下了沙拉的紙筆摩擦、女孩兒清淺的呼吸、還有近在咫尺的不知何名的清香氣。

　　每一段聲音和每一道氣味，都引人不顧一切地沉迷。

　　……

　　講完了這第一類型的題，秦晴歇了會兒話音，轉過視線去汲取回饋——

　　「我們循序漸進，每天只一部分。今天的這部分能懂了嗎？」

　　看著卷面上清晰的思路痕跡，聞煜風眼神一閃。

　　「沒懂。」

　　秦晴一噎。

　　男生薄薄的唇挑了起來，聲音壓得低啞微沉。

　　「再講一遍吧。」

　　秦晴沉默了兩秒，歎了口氣。

　　「聞煜風，你的基礎太差啦。」

　　她拄著小腦袋想了想，最後還是把卷子放到了一旁。

　　「我幫你把課本上的知識點先捋一遍，基礎打牢之後，我們再用具體例題來加深和鞏固吧。」

　　說著，秦晴站起身來，就要回去拿自己的課本。

　　便在這時，她餘光一掃，瞧見了躺在書桌內側的包著書皮的「數學」課本。

　　「還是用你的好了，」秦晴踮著腳尖伸手去拿那本書，「方便來劃重點。」

　　聞煜風聞言，視線從女孩兒的臉上移開，落到那本包著新書皮的課本上。

　　劍眉一揚。

　　……他怎麼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給數學書包上書膜了？

　　只是沒等他想明白這個問題，秦晴已經把書拿到了手上。

　　——

　　厚度好像有點奇怪？

　　秦晴沒來得及多想，手下已經翻開了「數學書」。

　　迎目而來，一個膚色白皙且性/感/火/辣的裸/體女郎映入眼簾。

　　秦晴一待，漂亮的杏眼都睜大了。

　　幾秒之後，從白嫩的頸子開始，紅暈一點點漫了上來，直至將白玉似的耳垂都染上霞色。兩頰更像是抹了脂粉，從白皙的膚色下面透出嫣紅的色澤來。

　　「……聞煜風！」

　　只是愈是緊張，女孩兒的聲音愈是細如蚊蚋，軟軟糯糯的沒什麼氣力。

　　不過這般動靜，還是讓後排的學生好奇地轉了回來。

　　而此時秦晴顯然已經顧不上那些，湛黑澄澈的眸子裡像是藏了水色，看起來無害又惹人心癢。

　　過了好幾秒，她才抬起小臉來，又氣又羞又惱地睖了尚未明真相的聞煜風一眼。

　　小手把那雜志的兩邊攥得緊緊的。

　　「這是……什麼啊？」

　　女孩兒的聲音帶著點不自查的顫音，強繃起來的小臉也被那滿頰的紅暈出賣得徹底。

　　此時女孩兒是站在桌邊，從坐在桌後的聞煜風的角度看去，只能見著那包得嚴絲合縫的數學書封皮。

　　薄唇邊噙著的漫不經心的笑意微頓，聞煜風抬目，疑道。

　　「怎麼了？」

　　他伸手欲去接那本書。

　　「……」

　　「啪」的一聲，書被扔下，女孩兒轉頭跑掉了。

　　聞煜風一愣，垂眼望去。

　　展開的書頁上，赤/裸的女郎搔首弄姿地看著他，笑得嫵媚火辣。

　　「……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