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聞煜風的話一出，坐在他旁邊的女孩兒懵了一下，呆呆地仰起臉。

　　黑白分明的眸子裡滿是茫然和無辜的澄澈：

　　「什……什麼？」

　　被那如鹿般無害的眼神盯著，聞煜風心裡的罪惡感和那些不為外人道的貪饜情緒都沸騰起來，紛繁交織。

　　他的喉結輕輕地滾了一下。

　　再開口時，男生的聲音低沉沙啞，一雙眸子更是漆黑得深不見底，隻緊緊地噙著女孩兒嬌小的身形。

　　——

　　「那你喊我一聲，像之前那樣。」

　　或者讓我親一口也行。

　　「……」

　　秦晴依舊有些懵著，她垂下眼去看了看自己的手。

　　——原本她想要表達安撫才握上去的手已經被聞煜風反擒在左手的掌心，修長有力的五指緊緊地扣著她的手腕，想挪動分毫都有些難以實現。

　　而她再抬起眼看見的那雙黑得像是要把人都吸進去的眸子，就更是讓她有些想轉身跑掉。

　　不跑的話，總感覺像是……要被吃掉了。

　　興許是察覺了女孩兒的退意，聞煜風的眸光微微一閃之後，眼簾垂遮了下去。

　　英挺好看的眉形也慢慢皺了起來。

　　秦晴見了一怔，臉色微變，空餘的左手抬到半空，卻不知該如何安撫。

　　「很疼嗎？」

　　「……」

　　低著頭的男生似乎是說了句什麼，秦晴卻聽不分明。

　　女孩兒精緻的眉眼間多了焦急的情緒，她慌忙地站起來往前俯了俯身——

　　「你說什麼，我沒聽……」

　　話音未落，攥著她右手的指掌一鬆，跟著便後移，最後直接環在了女孩兒纖細的腰間，將人往前一帶。

　　柔軟的黑色碎發貼上了秦晴細嫩白皙的頸子，呼吸微灼的男生靠在她的頸窩位置，聲音低啞深沉——

　　「疼……很疼。」

　　「……」

　　秦晴本能就要掙扎的動作，在聽清聞煜風的話聲之後，立即停住了。

　　但這種從未有過的零距離的接觸還是讓秦晴驚滯在原地，動彈不得。

　　而她看不見的地方，抱著她的聞煜風眼底情緒翻湧不息，貪饜和猶疑交織掙扎。

　　——

　　女孩兒身上好聞的氣息就近在咫尺……原本以為這樣的接觸能夠撫慰內心那隻饕餮的凶獸，他卻沒想到，如同在灼灼的烈火上澆了一層滾燙的油花，心底那種凶肆的欲/望隻愈發掀起了燎天的架勢，哪有半分壓抑的效果？

　　還想……要更多……

　　就在男生眼底的墨□□緒幾乎要壓抑不住的時候，一隻纖細白皙的小手遲疑著輕輕撫上聞煜風的黑髮。

　　——

　　女孩兒動作輕緩地在男生的黑髮上安撫地摸著，像是在馴服什麼凶戾的野獸，她軟糯而細柔的嗓音也放到最輕：

　　「不要怕……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

　　凶獸壓抑在胸腔和喉嚨間的沉重喘息終於一點點平復下去，黢黑的眼神也慢慢歸於冷靜。

　　緊繃的背脊和蓄勢待發的肌肉放鬆下來，聞煜風闔上眼靠在女孩兒的肩上。

　　薄薄的唇微微一掀。

　　「你說的，不能毀諾。」

　　「……嗯，不會的。」

　　縫合的過程對於秦晴來說顯得尤為地漫長，她小心謹慎地感受著男生的每一下呼吸和心跳，隻擔心錯過什麼狀況去。

　　興許是應驗了醫生的話，縫合到了中途的時候，聞煜風扶在秦晴腰側的左手驀地攥得一緊。

　　同時他的身體也跟著微微顫了下。

　　秦晴登時緊張起來，小臉都變得煞白。

　　她慌忙地垂下手退了一步，低下視線去緊緊地盯著聞煜風的神情——

　　「是不是疼了？」

　　女孩兒的話尾帶著顫音。

　　聞煜風睜開了眼，薄唇輕輕勾了起來。

　　「沒事。」

　　「……」

　　一聽男生那幾乎沙啞的嗓音，秦晴的眼眶都又要紅了起來。

　　她睜大了眼睛沒讓自己做出什麼丟人的反應，過了好一會兒才抬起了纖白的小手。

　　白襯衫的袖子被她往上拉了拉，細細的弧線漂亮的手腕露在了男生的眼前。

　　「……」聞煜風眼神一閃。

　　過了兩秒，他抬起眼來，看向明顯有些緊張的女孩兒。

　　「你做什麼？」

　　他的聲音帶著點低啞的笑色。

　　秦晴咬了下唇，鼓起勇氣開口：

　　「你疼的話，就咬我吧……我、我不怕疼。」

　　「……」

　　聞煜風忍不住側開頭，輕輕地低笑起來。

　　只是剛笑了兩秒，淩厲的眉峰又是深深地一擰。

　　秦晴一絲都沒肯放過他的情緒變化，這會兒一看就知道是縫針的傷口又疼了。

　　她本能地往前邁了一步，緊張得聲音都情不自禁地抖。

　　「真的，我一點都不怕疼的。」

　　「……我怕。」

　　痛意帶來的意識不清之後，男生回神，啞著聲音笑道。

　　他轉回眼來，定定地看著女孩兒。

　　秦晴有點急了，微微皺起小鼻子：「所以才讓你——」

　　「我怕你疼。」

　　男生輕聲打斷的話音裡帶著淡淡的笑意，他坐在那兒微微後仰，線條淩厲好看的下頜稍揚著，怎麼看他說這話時都帶著平素的疏懶和漫不經心。

　　唯獨那雙一瞬不瞬地望著女孩兒的眸子裡，如布星河，微光灼灼。

　　秦晴抿了抿唇，細細的眉皺得緊巴巴的。

　　見女孩兒始終忍不住想要往醫生那兒瞧，卻又眼神微瑟不敢細看的模樣，聞煜風眼底笑色壓都壓不住。

　　「為什麼那麼擔心我？」

　　秦晴還在踮著腳想要看醫生擋住的傷口縫合情況，聽了這話慌忙地落了回腳跟來。

　　只是在拽回了溜過耳邊的話音之後，她還是有點懵地望著聞煜風。

　　聞煜風看女孩兒那副懵懂反應，心想自己還是有些太急了。

　　他垂了眼。

　　「沒什麼。」

　　「……我也不知道。」

　　秦晴卻是開口了，她皺著眉心，「但是就是很擔心……所以如果你疼的話，真的可以咬我的。」

　　說著，那隻小手又伸到男生面前了。

　　……真固執啊。

　　聞煜風忍著笑意垂下眼。

　　過了兩秒他點了點頭：

　　「好。」

　　他抬眼，「你把手伸過來。」

　　秦晴有點緊張地往前貼近了些。

　　兩人之間的距離本就不長，再進一步之後，已然呼吸相聞。

　　女孩兒白皙得像是羊脂玉似的纖細手臂聽話地往前伸了伸。

　　男生眼底藏笑，微掀了眼簾自下而上地望著女孩兒，而後灼熱的呼吸附了上去。

　　秦晴微瑟地閉上了眼。

　　須臾之後，一個清淺而克制的吻落在了她的手腕上。

　　薄唇帶著微涼的溫度。

　　秦晴身形一僵。

　　過了幾秒，她才睜開眼睛，怔然地望著男生。

　　…………

　　幾分鐘後，重新紮好繃帶的醫生面無表情的站起身，摘了口罩。

　　「傷口沒長好之前，不宜再劇烈運動。」

　　說到這兒，他又意味深長地瞥了坐在病床上唇角噙笑的男生和旁邊的女孩兒一眼。

　　醫生轉了回去，坐回辦公椅。

　　「也不宜心緒太動，尤其剛剛我縫合那種情況，太躁容易血崩。」

　　這句秦晴沒聽懂，不解地看向醫生，剛要再問，已經被站起身的聞煜風扶住了肩往外面帶。

　　「謝謝醫生。」

　　薄唇微掀，黑眸裡藏著懶散而饜足的笑色，聞煜風頭也未回地拉著女孩兒出了診室的門。

　　等兩人離開了急診樓，沒等秦晴再問，她口袋裡的手機先震動起來。

　　秦晴拿出來一看，來電顯示的「二哥」兩個字頓時讓她神情微變。

　　秦晴心虛地接起了電話。

　　「二哥……」

　　「小晴？你現在在哪兒呢？怎麼你們學校第三節晚自習都開始了，我也沒見到你出來？」

　　秦昊連珠炮似的問題扔出來，聲音焦急地提高了音量，連聞煜風都隱約聽見了。

　　站在女孩兒旁邊的男生笑色一淡，眼睛輕輕眯了下，視線落到了秦晴的手機上。

　　夜色下的眸子裡，閃著隱約的不善。

　　秦晴卻並沒有注意到聞煜風的神情變化，她隻本能地捂住了手機收聲位置，往旁邊走了走。

　　「我現在在外面……陪同學看病。」

　　電話對面的秦昊鬆了口氣，繼而有些不悅。

　　「這種事情要提前和二哥說，知道嗎？」

　　「……嗯。」

　　秦晴心虛地點了點頭。

　　「那你現在在哪家醫院呢，我去接你。」

　　「……」

　　秦晴一噎，過了兩秒才轉過頭去看了看停在原地的聞煜風。

　　路燈下的男生疏懶地垂著眼，細長而微微上揚的眼角為那張清俊的面龐勾上恣肆張揚的味道。被水洗藍牛仔包裹著的筆直修長的雙腿懶散地搭在一起，男生半倚著燈柱，沒什麼表情的側顏被夜色襯上疏離淡漠的光暈。

　　似乎是察覺了她的注視，倚在那兒的人驀地抬起視線。

　　須臾之後，望著這裡，男生薄薄的唇輕一挑，笑色染上了好看的眉眼。

　　那種不近煙火的疏離感也悉數褪去。

　　「——小晴？？」

　　電話對面再次傳來秦昊疑問的聲音。

　　秦晴驀地回過神來，臉頰微紅地轉開視線。

　　「嗯……那個，二哥，你過來接我吧。」

　　她仰起小腦袋看了看高大的標牌，報出了醫院的名字。

　　「好，那你在醫院門口等我，不許亂跑。」

　　「……嗯。」

　　秦晴應了一聲，便收起了電話，走回到聞煜風的身旁。

　　聞煜風微挑了眉。

　　「你二哥要來接你？」

　　秦晴遲疑了下，點點頭。

　　聞煜風抬手揉了揉女孩兒的發頂。

　　「嗯，我等你二哥來接走你。」

　　「……」

　　秦晴糾結地仰起小臉來看著男生。

　　「你放心。」

　　聞煜風垂著眼，似笑非笑——

　　「我不會讓他看見我的。」

　　秦晴張口想要說些什麼，只是最後還是把話音咽了回去。

　　兩人便一起到了醫院大門外面。

　　秦晴站到了路邊，聞煜風則退到了十幾米遠處路燈下的樹影兒裡。

　　秦昊的轎車遠遠地開過來了，秦晴猶豫地側過頭去看向懸鈴木的方向。

　　站在樹下的人遠遠地望著她，好看的笑在夜色和燈影裡都有些模糊。

　　須臾之後，轎車停下了。

　　樹影兒裡的聞煜風抬了腿，退了半步。

　　只是他的視線裡，女孩兒在拉開的車門前並沒急著上車，反而停了許久。

　　許久之後，站在車旁的女孩兒似乎是跟車裡的人說了什麼。

　　然後她轉過身，向著聞煜風所在的方向，快步跑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