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用完午餐， 聞煜風開車和秦晴一起， 把卓安可送回了家。

　　臨下車前， 卓安可掉回頭跟駕駛座副駕駛座的兩人招呼：「快到暑假了，一師今年的校友會也該開了，兩位優秀學長學姐今年不考慮回去看看？」

　　「校友會？」

　　推門下車， 秦晴滿眼茫然， 顯然對這個詞陌生得很。

　　駕駛座上，聞煜風平靜地接了話：「時間合適的話，我會和她去一趟的。」

　　「嘖嘖嘖……聽說之前好幾次有人邀請，都在聞學長你那兒碰了壁——這次要去的目的， 昭然若揭啊。」

　　卓安可眼神曖昧地在兩人之間劃了一圈。

　　「卓律師。」秦晴聲調放得輕緩。

　　「哎喲又威脅我，真是的，好吧我不打擾你們了，改天見！」

　　卓安可笑著揮了揮手， 轉身進了樓裡。

　　目送卓安可進樓，秦晴也回到車中。

　　聞煜風俯身過去， 給她系上了安全帶。

　　距離有些近， 近到秦晴幾乎能細細去數那人纖密的眼睫。

　　她臉頰微熱地側開視線。

　　「昨天……有兩件事情，我忘記跟你提了。」

　　剛準備去啟動轎車的聞煜風身形一頓，他收回手， 握到方向盤上，修長分明的指節微微繃起。

　　「什麼事？」

　　聽見聞煜風那微沉的嗓音，和有些如臨大敵的眼神，秦晴忍不住愣了下， 然後輕笑了聲。

　　「沒那麼嚴肅，你邊開車我們邊談？」

　　「跟你有關嗎？」

　　秦晴想了想，點了點頭。

　　聞煜風食指在方向盤上輕輕扣了下，然後他側過臉轉望向秦晴，黑眸深邃。

　　「那我覺得為了我們兩個人的安全著想，還是等你說完我們再走比較好。」

　　「啊？」

　　「就算你不怕，我也怕聽你說了之後，我一激動把車送上隔離護欄。」

　　秦晴：「……」

　　「所以到底是什麼事，」聞煜風垂手解了安全帶，將上身完全轉向秦晴，「說吧。」

　　「……」

　　莫名地感受到了一種撲面而來的壓迫氣勢，秦晴噎了一下。

　　過了兩秒，她才開口了：

　　「第一件事，就是明天我要離開清城，回——」

　　她還沒說話，就感覺到聞煜風的目光驟然一厲。

　　「……」秦晴默默地往後縮了下。

　　聞煜風看出她的動作，歎了口氣，垂下眼。

　　「你應該慶倖我們是停著車交流的，不然現在應該已經飛過隔離護欄了。」

　　秦晴：「…………」

　　——原來這人車技這麼可怕的嗎。

　　「你說吧。」

　　「是我的碩士畢業論文的最終答辯。時間已經定下來了，就在下週一，所以我要回到學校裡準備一下。」

　　「多久？」

　　「……兩個周？」

　　「好久。」

　　「…………」

　　秦晴極為無辜地看著聞煜風。

　　「而且你明天就要走了，今天才告訴我。」

　　「……」秦晴心虛了一秒，「可是我們昨天才和好啊。」

　　聞煜風：「……」

　　「那你昨晚也沒告訴我。」

　　秦晴默然了片刻：「我忘了。」

　　見女孩兒這麼乖巧的模樣，聞煜風眼神一閃，一點思索的痕跡劃過眼底。

　　他似乎決定了什麼。

　　「那第二件事呢？」

　　「……我剛剛考慮了下，第二件事還是等我下車的時候再說吧。」

　　「嗯？」

　　「我怕我說完了你也會心思不屬，然後之後開車跳過隔離護欄，直接飛進護城河。」

　　聞煜風：「……」

　　幾分鐘後，淺灰色轎車開出了卓安可家所在的社區，直奔大道而去。

　　看了看方向，秦晴猶豫了兩秒：「這好像……不是去我家的路？」

　　「你下午有事嗎？」

　　秦晴思考了下，搖頭：「沒什麼事。」

　　「那就去約會吧。」聞煜風望了她一眼，「本來是想慢慢來的，可你既然要離開兩個周，那就先把後面的約會計畫都壓縮到今天好了。」

　　秦晴：「……」

　　她為什麼隱隱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

　　一個小時後，秦晴站在綜合格鬥場的售票台前，感覺自己的預感被證實了。

　　她僵了許久，直到停好車的聞煜風走到她旁邊。

　　「走吧，去買票。」

　　「我們要在這裡……約會？」

　　聞煜風眼簾半垂，牽起她的手，便拉著人往售票台走——

　　「我以為你『喜歡』在這裡約會。」

　　秦晴：「……」

　　或許跟那次相親已經方梓書沒什麼關係……可能只是她想多了……

　　這樣麻痹著自己，秦晴慢吞吞地跟著聞煜風走到了售票台外。

　　「先生。」

　　售票小姐不經意一抬眼，看清面前男人的長相時，眼睛都亮了。

　　只不過在瞧見聞煜風身後跟著的小尾巴的時候，她又有點遺憾地收回了注意力，「先生買票？」

　　「嗯，最近的場次。」

　　「好的先生，請您挑選位置。」

　　聞煜風輕眯了下眼，抬手在螢幕上一指。「這兩個。」

　　「好的先——」那售票小姐笑容一頓，猶豫了下，抬頭問道：「先生要選這一排？今天這場前面還有許多位置呢。」

　　「不，」聞煜風薄唇微掀，黑眸冰涼，「就這兩張。」

　　「……」售票小姐心裡不知原因地哆嗦了下。

　　然後她回過神，連忙應了聲，開始操作起來。

　　剛剛就聽見了動靜的秦晴好奇地湊上來：「你選的什麼位置？」

　　聞煜風聞言，轉頭垂眸看向秦晴，似笑非笑：「是你熟悉的位置——上次就是坐這裡吧？」

　　「…………」

　　看清了那兩張座位號碼，秦晴一噎。

　　——跟上次相親沒關係？

　　都是騙人的。

　　秦晴提心吊膽地和聞煜風一起進了場內，到了那「熟悉」的座位。

　　秦晴自覺坐到自己上次的位置。

　　之後是觀眾進場，連著幾分鐘都相安無事，秦晴慢慢放下心來。

　　然後場中燈光一暗，選手開始準備上臺。

　　秦晴剛將目光落向八角籠子，就聽見耳邊驀地響起個聲音——

　　「秦小姐，你不怕黑吧？」

　　秦晴：「………………」

　　多麼耳熟的臺詞。

　　按她的記憶裡，那會兒這人應該還沒坐到自己旁邊。

　　——所以傑出的五感都用來幹這個了？？

　　聽秦晴不肯回答，聞煜風眼神微動。

　　今天場內觀眾本來就不多，後排更是沒什麼人，聞煜風直接扶著秦晴身體兩側的扶手，撐身罩了過來。

　　黑暗裡他的嗓音低沉沙啞，眸光微熠：

　　「秦小姐不反過來安撫我一句？」

　　「……」

　　秦晴忍無可忍。

　　反正這會兒她什麼也看不清，做任何事情都毫無負罪感——

　　秦晴抬手將指尖抵到聞煜風腦門上，把人往遠了推：

　　「聞煜風你太幼稚了我們好好看比——」

　　聲音不大不小的一聲親吻打斷了她。

　　秦晴的掌心一濕。

　　話音不自覺地戛然而止。

　　見秦晴沒有反應，聞煜風又在女孩兒的掌心親了一下。

　　「……」

　　黑暗裡，女孩兒終於回過神。

　　她睜大了杏眼，耳尖的紅暈一點點蔓延開來，最後薰染了她的兩頰。

　　秦晴張了張口，想要說什麼。

　　只是還沒等她說出第一個字，面前的陰影就嗖地一下自己回了原位，像觸了電似的。

　　秦晴：「？？」

　　像是感覺到秦晴的茫然，身旁又添了三分沙啞的男聲響起：

　　「跟你在一起，我總是會高估自己的自控力。」

　　…………

　　第一場格鬥賽一結束，秦晴就被聞煜風帶離了賽場。

　　之後，她並不意外地得到了「請看電影作為補償」的要求，並進一步認識到了聞煜風在這方面的記仇程度。

　　等兩人結束了半下午的「約會」，大約是已經抹平了上次的所有陰影，秦晴看得出來，駕駛座上聞煜風心情好得已經壓不住了。

　　天色擦黑，兩人也沒再多停留。聞煜風驅車把秦晴送回了家。

　　車停到樓下，聞煜風先解開了自己的安全帶，然後掉回身攔住了要準備下車的秦晴。

　　「不是還有第二件事沒告訴我？」

　　秦晴怔了下，才反應過來。

　　「啊，其實就是我媽媽昨天說，希望你在兩個星期後，能選個適合的時間來我家裡一趟。」

　　「……」

　　聞煜風的喉結滾了下。

　　面對面的狀況下，秦晴不經意地掃到了這一幕，忍不住失笑：

　　「聞煜風，你、你不會是嚇著了吧？」

　　「……」

　　聞煜風沒說話，漆黑的眸子裡掠過一絲狼狽和微惱去。

　　他驀地翻轉身體，長腿一屈壓上座位，然後借力向前傾身，把還在笑著的女孩兒突然壓到了副駕駛的座椅上。

　　秦晴被這猝不及防的情勢變化驚得呆住，還沒等反應過來，那人已經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了。

　　「聞煜風你……」

　　「你現在是嚇到的嗎？」

　　聞煜風沉著一雙黑眸，瞬也不瞬地盯著女孩兒的眼睛。

　　秦晴遲疑了下，慢吞吞地搖了搖頭。

　　「……那我也不是。」

　　停了兩秒，他低頭在女孩兒的唇角克制地輕輕親了下，然後趁秦晴呆滯，他錯開視線，埋到女孩兒頸窩位置。

　　一貫沉穩的聲線帶著點不自在的情緒，他嗓音微啞地悶悶開口：

　　「我就是有點緊張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