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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就到這裏了。」
景文聽見簡路明這樣說。
他的聲音很沈悶,像是隔著厚厚的一道牆一樣。又像是……從地底下傳來的聲音,那麼壓抑古怪。
景文睜大眼睛想看清楚他,但是眼前的一切,就像是映在水裏的影像,模糊,波動,迅速扭曲起來。
景文想要大聲問他,可是實際上他的聲音也變的沈悶而古怪。
「你到底是誰?莊老師他很掛念你……」
「你回去吧。」
景文執著的想要一個答案:「你呢?你去哪裏?」
那個人又說了一句什麼,景文沒有聽清楚。
眼前徹底的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到。
景文不知道自己站在什麼地方,聽不到聲音,看不到光亮,甚至身體的感覺也都沒有了。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該往哪裏去?
又為什麼要執著的找路回去?
其實景文,不是沒有想過,也許某一天,他也就會變成那些黑暗中遊蕩的一縷遊魂,就如他時常看到的那些,明明死去了卻還在遊蕩著的那些「人」一樣。
那些人,已經死去了的人,為什麼還在不屬於他們的世界流連不去?
是有人留戀他們?還是他們在留戀這個包界?
景文想,也許他連停留在這裏,都找不到借口。
他為什麼事情執著,他可以抓住什麼人不放手?
到底有什麼珍寶,可以令他棧戀不去?
好多時候,景文覺得生活,其實沒有意義。
活著對他來說只是活著,這麼兩個字而已。
他一直找不到,讓自己堅持下去,讓自己能快樂的理由。
他的人,為什麼還在不屬於他們生活太孤寂,連父母都總不在身邊。他們總是長年累月的在別處,景文隱約知道,他們,可能還另外有家。母親雖然不清楚,但是父親一定另外有女人和孩子。給他打電話,也總是秘書來接,客氣而冷漠的對答,他在忙,總在忙,哪怕是中秋,過年……
連一個問候的電話也沒有。生活費是定期給,但是人卻見不到。
景文的家人,在爺爺去世前,就只有爺爺,在爺爺去世後,就只有一個常年替他做飯的保姆阿姨。但是,景文和她也不親。她只是常來做飯,打掃房子……她有自己的家,自己的生活。
景文找不到……
找不到他想要的。
但是,現在,似乎有點不一樣。
他有朋友。
賀瑞博,這個人就像顆小太陽,有揮散不盡的光和熱。景文一直都羨慕,嚮往這樣的人。
有和美家庭,強健的身體,無憂無慮的目光和笑容。
他希望自己能成為這樣的人。
他喜歡賀瑞博對他露出的,坦誠熱烈的笑容。喜歡賀媽媽做的身體,無憂無慮菜,賀家姐姐毫無顧忌的會……真是沒想到文之後會怎麼辦開玩笑,他甚至有時候想,他要是賀家的一份子就好了,他可以拿銀行裡所有的,那些冷冰冰的無意義的數字來交換這一切。
雖然那些幸福和溫暖是別人的,不是自己的。但是賀瑞博的友情,對他來說,已經很珍貴。
這些,已經可以讓他鼓起勇氣,堅持下去不放棄。
他要回去。
他想,他可以去尋找更多。
就像賀瑞博對他的友誼和照顧,他以前沒有奢望過可以得到,可是現在他已經不想失去。而且,景文想要更多。
他在父母那裏得不到的,以前無法擁有的,以後,他想一樣一樣的去尋找,可以認識好朋友,可以給自己再找到象家人一樣的人……
景文忽然覺得又有實質的感覺了,好像有一座山壓在身上一樣那麼沈重,沈的他只覺得自己快要被壓的四分五裂。
然後忽然有種像是從深水中被一把撈起來的他只覺得自己快要被壓感覺,空氣象洶湧的水一樣衝進胸口,他劇烈的咳嗽起來。
眼前有了光亮,有隱約的人形,有人抱著他無法控制情緒的哭出聲音來。
亂糟糟的,人虛弱的覺得隨時可能會一口氣提不上來。
胸口好疼,喉嚨也疼,身上沒有一點力氣,可以說,沒有一個地方是舒坦的。好像被人狠狠的拳打腳踢的欺淩了一頓,又像是被什麼重刑車輛撞過又碾過,手還是自己的手,腳還是自己的腳,可是卻不是那麼聽使喚。
身體被人搖晃,有個大嗓門在吵:
「景文!景文!」
「笨蛋你別再搖晃他了!」這個,是於雪嗎?
「校醫呢?校醫怎麼還不來!」好像是班裏的其他同學的聲音……
「景文你覺得怎麼樣?」這個……是莊老師?對不起,最後我還是沒能明白,簡路明他去了哪裏,他到底是活著的,還是已經不屬於這個世界了。你……還是牽掛他嗎……
七嘴八舌的,眾人說著不同的其他同學話,可是,話語裏關切的意味,卻都是一樣。
景文的眼皮又垂了下去,嘴角有點彎了起來,只是動作很小,很細微,就算是仔細看,也不容易看出來,只會讓人覺得,也許是一個放鬆的動作。
他模糊的想,是的其他同學,我不是一個人,我有很多朋友。
我想,好好的走下去,活下去。
不放棄,不自憐。
我可以……
可以找到幸福……
一切過去的事,就都留在昨天。
風雨似乎已經停了。
明天,天就會晴了吧?
(鬼眼第一部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