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不棄不放
遁入風中,沿著軌跡出現在目標身後,骨匕切割脖頸——在城裏學的刺殺動作有如行雲流水,割完一個跳下一個。
刀鋒啜飲鮮血的,生者溫熱的觸感,利刃與頸椎的尖銳的摩擦……那是獵殺生的命的感覺,屬於戰爭的感覺,邵渝開始還是有一點不適和難受,但隨著數量增加,這種感覺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愉悅的快感。
就像在遊戲裏殺掉敵人,遊走在生與死邊緣的每一次勝利,都可以感來長久的滿足與慰藉,平息著內心的躁動,讓精神越發的冷靜與清晰,從而投入下一次獵殺。
然而,這種獵殺突然被阻擋。
阻擋他的那名強大的戰士,正是上次偷襲城主並泡走他女兒的男人,對方一身骨甲,肩膀上的骨刺在陽光下反著森寒光芒,手中長槍從黑暗裏撲出,彷彿等待了無數時間,在邵渝恰巧露出空門那一刻刺來,一擊便是要害。
紮進心臟的一瞬間,邵渝是惶恐的,那是一種死亡降臨本能的恐懼。
他看著紮出的槍尖,甚至有點可憐地喊了一聲:“大魚,對不起,我救不了你了。”
遠方似乎傳來一聲冷哼,但他感覺自己已經聽不清楚。
隨即,身後長槍拔出,邵渝怔在原地,摸了一把心口,感覺沒有一點傷口,也沒有感覺到一點痛。
哦,對了,他突然想起,現在自己是元神,本就沒有要害,按大魚的說法,滅殺元神必須專門的武器或者功法才可做到。
簡直要被自己蠢哭了,這就是沒有經驗的後果啊!
哪怕元神不會臉紅,他依然巨尷尬,反應過來的一刹,心急地挽救可憐的面子,瞬間再踩禹步,暗影一般出現在鬼方之主身後,左手自後而前推頸,右手自前而後抹喉。
那動作太詭異太兇狠,一擊即中,對方脖頸飆血,長槍反手從肩上擦過,紮向邵渝同時轉身飛退。
邵渝怡然不懼,迎槍而上就要補刀,卻突然一滯,彷彿被大網卷住。
旁邊突然傳來一句詭異咒語,周圍黑線成網,將他的元神禁錮,難以前行,他轉頭一看,正是那年輕巫女,手持巫杖,頭帶金飾,一手結印於胸前,反復念著幾句咒語,與此同時,巫杖上那骷髏裝飾猛然張口,一股淺淺綠光噴出將他籠罩,巨大的吸力傳來,幾乎就要將他吸入其中。
邵渝急中生智,本能就伸手對準了那女子,用平時吸收邪能的手段回敬過去。
他的吸力是很小的,可品質遠遠高過對方,那綠光幾乎是一觸即潰,對面女子臉色一變,雙手抓住巫杖,與他在綠光中拔河,然而那骷髏只是被淺淺套在木杖上,連個膠水都沒沾,根本經不起這樣的拉力,幾秒後,骷髏頭猛然脫出,被他反吸到手裏,瞬間失去顏色,黯淡無光。
見有強敵,勢不可違,那脖子冒血的鬼方族長勉強控制傷勢,嘶吼一聲,帶著巫女飛快退,臨走時,巫女還向城主遠遠大喊了一句什麼話,喊完後,城主本就蒼白的臉更是死灰了。
“你怎麼樣?”邵渝詢問著這位已經變成強力肉搏輸出的教授城主。
“她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這樣?”城主悲憤地伸著手,“這是生她養他的家,她怎麼可以讓我們投降!”
旁邊的勇士徒弟低聲勸著,應該是讓他看開一點。
對方撤兵,城裏的生活開始繼續,戰後的城池沉浸在無數哀哭裏,這次的攻城,他們的巫女為敵方出了大力氣,因此看城主一家的目光自然就帶了憤恨,更有同族長老前來責問。
城主重傷無力繼續留任,於是一力推薦了自己的弟子繼任。
然而這名戰士雖然厲害,但出生和才能並不能優秀,無法服眾,甚至有人質疑是不是他與敵人裏應外合,提議將他們趕出城,並且開始討論下一任城主選誰。
城主一人擔下責任,就這樣被趕出城,臨走前囑咐徒弟好好保護城池,邵渝被默認為城主帶來的外人,也一併被趕出了城。
走之前,他又去隔水看了一眼抱石不放的黑魚,低聲歎息了一聲:“大魚,大魚,你應我一聲啊。”
黑魚終於在水地懶洋洋地抬頭:“你不是幹的很好麼?”
邵渝驚喜萬分:“大魚,你聽的見?”
“當然,”黑魚抬頭看了一眼周圍,懶懶地甩了下尾巴,“珍惜機會,這可是個練手的好地方,你安心打完這些劇情,然後看電影就行了。”
說完,他又低頭,沉迷地抱著石頭,不願回應。
邵渝對這樣的回應不滿意,便把手圍成喇叭,對著只隔了三十公分的池水大喊:“大魚,我好想你啊,我好擔心你啊!”
黑魚羞惱地甩了尾巴:“好好好了,鬼叫什麼呢,幹你的事情去!”
但對邵渝來說,得到回應且知道黑魚沒事就已經是天大的好消息了。
他心情極好,連回到城主身邊時都不自覺地帶著微笑,兩人一笑一哭,對比可以說是非常明顯了。
城主被驅逐時什麼都沒有帶,就帶了一袋酒,正默默地喝著,兩人在城外的山嶺裏對坐不語,紛紛神遊天外。
城主低聲道:“她怎麼能如此就相信了,我們投降,鬼方更不會放過我們,什麼永不無征戰,她也信?還說那騙著對著祖神立下誓言,違背會受報應,她怎麼能信啊!我到底教了她什麼?”
邵渝有些無奈,不知道許教授什麼時候才能清醒過來,好和他還有大魚一起回去,另外大魚說這是好玩的地方是什麼意思?
他們聊了一晚上,直到黎明時分,遠方的城裏突然冒出火光。
城主立刻丟了酒袋,飛奔過去。
大火蔓延的極快,這下,明顯是有人在城裏四處縱火,卻沒有什麼慘叫,整個城市默默燃燒著,火光沖天,散發著肆無忌憚的光和熱。
邵渝擔心無比去看大魚,生怕它成為一鍋魚湯,但過去時,卻並沒有看到大魚在水坑裏,它連石頭一起消失了。
突然間,有一聲聲慘叫傳出。
“是我女兒!”城主向那裏沖去。
那是城主的家,他過去時,女兒正倒在血泊裏,抱著一個沒有氣息的孩子,周圍火光沖天,而在天際,有著一道道黑線織成巨網,將整個城市籠罩。
城主拿起刀,慘笑一聲,就向自己的脖頸刺去,被邵渝眼急手快地擋住。
隨著她的死去,時間彷彿變得窮快,整個城市的火光慢慢熄滅,變成一處死寂的廢墟,鬼魂無所歸依,更沖不破那天空巨網,隨後,山體崩塌,將整個城市埋在地宮之中。
“鬼方騙了我。”一個清柔的聲音出現,熟悉無比,就像先前聽到的那個在山路上的聲音,如今聽來,卻彷彿是這片廢墟發出的悲傷嗚咽。
“他說喜歡我,說可以讓我們兩族再無征戰,我信了。”
“我的父親被他殺了,他說是為了救我,雖然很難過,但我只能相信,我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他讓我在水源裏下毒,只是普通毒物,這樣就能不費吹灰之力地拿下方城了。”
“我去找了師兄,我向他懺悔,他一時心軟,讓我進城了。”
“他拿下了城池,卻說靈山有限,不可能與外族分享,要將我的族人燒死,我求他不要,要他應誓言,說好的永無干戈,他卻說,我族一滅,自然再無干戈。”
“就這樣,我們被他封印在此。”
“永生永世,不能解脫。”
“父親為了保護我,被仇恨的族人吞噬,年月日久,我們與這廢墟化為一體,自此不分彼此。”
“如今,我們復蘇,鬼方的族人卻沒能付出代價。”
“這不公平,對麼?”
“所以呢?”一邊的城主,也就是許教授恢復了原來的模樣,認真道,“你的詛咒並不是針對所有人,而是鬼方的族人,可是他們已經是數千年的人了,早就灰飛煙滅了。”
“但他們的後代還在,很多很多……”
“我們尹方,卻永遠留下了。”
“可是數千年來,東方民族融合,你這樣是不行的。”許教授認真地道。
“帶回來,讓他們體會到我們當年的慘痛,再與我們融為一體,哪里不行了?”
“等等,”邵渝突然道,“鬼方是不是也是巫族?也帶著骷髏頭,有各種法術。”
這種傻女鬼他真心不同情,但就這麼放她亂來肯定不行,不如——他想出一個非常好的主意。
“不錯。我們與鬼方同出一處,同屬東夷巫脈。”
“我沒記錯的話,應該見過他們的傳承。”邵渝認真道。
“你說什麼?”對方尖嘯地問,在那巨大的怨恨下,整個城市似乎都震動起來。
“想知道資訊嗎?”邵渝看著周圍的空間,淡淡問。
“告訴我,我放你往生!”
“他們非常強大,甚至已經建立了一個數十萬人的教派,教主法力通天,如今的你們,遠不是他們的對手。”邵渝認真道。
旁邊的許教授手指微微一動,彷彿回過神來,附和道:“巫脈族當年被驅逐到南方,數千年來,根基強大,他們強者無數,輕易不能招惹。”
“那正好,我可以慢慢蠶食他們,讓他們體會到死亡前的恐懼!弱者的靈魂,是我們壯大最好的養分!”
“哦,”邵渝認真道,“那你能出來一見麼,我們坐下詳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