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182.第一百八十二章

　　番外——那個故事（大柔與大霍）（二）

　　「耿柔今天怎麼樣？」

　　呂琳一聽聲音就知道是荊京揚。耿柔姐的前未婚夫。呂琳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不理解他，覺得這個男人完全薄情寡義，耿柔姐一出事，他就立刻棄她於不顧了。可是後來她在這裡待得久了，才發現有些事並不如她所看見的那樣。荊京揚每年都會過來好幾次，不是來看霍北辰，是來看耿柔姐。他的眼神每次都帶著憐惜與溫柔，還有些許痛苦，但沒有內疚。霍北辰不喜歡他來，總說他被人拋棄了不乾脆。這時候荊京揚就會反諷霍北辰，說他一個分手多年的前男友還這麼囂張，大概是坐牢坐傻了。

　　隻字片語中，洩露零星的過往真相。耿柔姐先是甩了霍北辰，後來連荊京揚也不要了。她有時真覺得耿柔姐是女人的標杆。連這兩人都能說棄就棄。

　　前年，荊京揚帶了一個女人過來，是個短頭髮十發乾脆俐落的女人，名叫鄭茜。霍北辰頭一回熱情地招待了來探監的人。鄭茜都有些受寵若驚。其實不怪她有這種反應，因為霍北辰在公共場合露面時候從來是拒人於千里之外，根本就沒有笑過。可是面對鄭茜，卻笑得跟遠方來的親人似的，與給荊京揚的冷臉形成鮮明對比。後來知道鄭茜無父無母了之後，非得要認鄭茜做幹妹妹，說他們結婚時的嫁妝他給全包了。

　　結果去年，荊京揚結婚的時候，霍北辰真讓人把他答應的嫁妝送去了，奢華之極轟動一時。

　　那天霍北辰也很高興，抱著耿柔姐不停耳語。

　　今天荊京揚打電話來，大概是向他們報喜的。

　　「挺好的，怎麼，生了？」霍北辰撫過耿柔額上的碎發，挑眼看他。

　　荊京揚笑了笑，「生了，是個女孩。」

　　鏡頭移到一個閉著眼的粉嘟嘟的嬰兒，霍北辰看了兩眼，唇角扯了起來，他又垂了眸，凝視耿柔，「寶貝，你瞧，京揚跟鄭茜生孩子了，女孩兒。」

　　耿柔還是靜靜地閉著雙眼。

　　「北辰哥，孩子小名叫朵朵。」鄭茜的聲音在旁響起，螢幕裡還是軟綿綿的小嬰孩。

　　「嗯，那你讓她哭兩聲。」霍北辰突然要求。

　　「啊？」

　　荊京揚哼了一聲，低低叫女兒，「朵朵，朵朵，你北辰叔叔和耿柔阿姨想聽聽你的聲音。」

　　小女嬰睡得正香，哪裡能輕易叫得醒，荊京揚雖然心疼女兒，但還是不屈不撓地叫她，小女嬰終於被吵醒了，哇地一聲哭出來。小女嬰的哭聲響亮又清澈，充滿童真，好像這世界都是鮮活的。

　　霍北辰聽得心情舒暢，輕輕搖晃耿柔，「聽見了嗎，寶貝，京揚的女兒，她在哭呢。」

　　「朵朵，叫舅媽起床了。」鄭茜溫柔地說道。

　　嬰兒的啼哭聲通過管家上的音響完美地還原在房間裡，像一首悠揚的音樂回蕩。

　　霍北辰盯著耿柔，呂琳換好了床單站在床邊，聽著孩子的哭聲由熱鬧變成了寂寞，似乎陽光也冷了下來。呂琳看著霍北辰低著的側顏，突然有些心疼。

　　「行了，我讓人把賀禮送去，讓孩子好好睡吧。恭喜了。」

　　霍北辰掛了視頻，抱著耿柔繼續曬太陽。

　　安靜，只剩下安靜。

　　呂琳本來想問霍北辰今天要不要替耿柔洗頭髮，但她望著霍北辰的背影，不敢上前。

　　突然霍北辰輕輕哼起歌來，確切的說，他哼的不是歌，而是曲。國粹鐵鏡公主的唱段。霍北辰這幾年一直在學唱戲，不學生角卻學旦角，吊著嗓子唱，與他的形象大相徑庭。

　　他哼著小調，幽幽轉轉的，特有的假聲縈繞房間，甚至有些淒涼。

　　呂琳鼻酸，眼淚嘩地就掉下來了。

　　她覺得霍北辰太苦了。這六年來，她幾乎每天都看著他，看他囚禁在此，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照顧著清醒渺茫的愛人，明明知道她已經不會醒來，卻還要堅持一個無望的結局。

　　耿柔姐究竟與他有什麼樣的過往，能讓這樣的傳奇人物對她念念不忘二十幾年，心甘情願為她放棄所有？

　　「霍先生。」呂琳抹了眼淚，低低地叫他。

　　霍北辰沒有回應，依然輕輕地唱著。

　　「霍先生，如果耿柔姐這輩子也醒不來，你……怎麼辦？」

　　曲子唱到尾聲，霍北辰停了下來，緩緩道：「那就陪她一輩子。」

　　「可是，可是這樣真的值得嗎？」呂琳也不知道怎麼了，她今天好想問出來。「蔡醫生也說了，耿柔姐這種狀況，極有可能一輩子也醒不來了，可是你還活著呀！難道你也要陪著耿柔姐當一輩子的活死人嗎？」

　　呂琳問完，好像聽見霍北辰笑了一聲。

　　「……你知道什麼叫活死人？表面光鮮，內心空無一物，那才叫活死人。你還年輕，還沒遇上你的男人，等你遇上了，就知道了。」霍北辰幽幽道，「我以前就是太傻，搞錯了真正值得的事，才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耿柔變成這樣，全是我的錯，是我沒有保護好她。但是她總不怪我，無論我變成什麼樣，她都愛著我。我只要擁有這份真心就足夠了，於我而言，現在能陪著她曬太陽，就再值得不過了。」

　　霍北辰輕撫耿柔的臉龐，輕笑的吻了一下她的嘴唇。

　　呂琳摸了摸臉龐，才發現自己哭了。

　　她為什麼哭？她也不知道。就是想哭。

　　她想她遇上了。可是，她遇上了一個永遠也得不到的男人。

　　「可是……如果……耿柔姐醒來，選擇離開你呢？」呂琳抹去眼淚，帶著顫聲問。

　　霍北辰想了想，輕笑道：「那我就殺了她，再自殺。」

　　看似開玩笑的話，又像是能毀滅一切的瘋狂。

　　霍北辰彎著嘴角，想為耿柔調整一下姿勢，一抬頭，對上一對直勾勾的黑眸。

　　這一瞬間，萬箭穿心，山崩地裂。

　　霍北辰不知道自己在哪，發生了什麼，他甚至走馬燈似的看見了過往的一切。

　　心窒息了。

　　快爆炸了。

　　那雙記憶中的黑眸仍然清亮，只是冷冷的，甚至帶著凜厲。

　　「耿、耿、耿柔……」霍北辰顫抖了，他的每一塊肌肉都在顫抖，牙齒在上下打架，他努力想擠出一個笑，但是他做不到。

　　「霍先生，怎麼了？」呂琳快步走來，看著睜開眼睛的睡美人，她也震驚得失聲了。

　　霍北辰吸了好幾口氣，才顫巍巍，小心翼翼地討好笑，「妹、妹妹，剛才我、我是開玩笑的，我怎麼可能會殺了你呢，你不要我，我自己死就好了，對不對？你別生氣，別生氣啊……」

　　呂琳緊緊抓著軟榻椅背，動也不敢動。

　　冰冷的黑眸緩緩如初春融雪，凝視男人的眼神變成了無奈寵溺，帶著溫柔，與令人心顫的深情。

　　滾燙的水滴落在白玉臉龐上，呂琳震驚轉頭，向來天塌下來都面不改色的男人已淚流滿面。

　　下一秒，王子抱緊了被吻醒的睡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