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學費
又瘦又高的老教授,說話的時候滿腮的白鬍子抖啊抖,在業內德高望重,因此也是出了名的嚴格,第一次和他在課堂以外的地方見面,姚希詩不免更加緊張。
她說著蹩腳的英語,儘量清晰地表達自己的觀點。
老教授靜靜聽著,喝了口咖啡,蹙眉,姚希詩停住,以為他聽出哪裡不對。
「go on」他淡淡說著,放下咖啡。
報告到一半,陳晏推門進來,正好就坐在她正後方。
繁雜的專業詞彙令她不得重新集中起精神,結束時,教授推了推眼鏡,終於舒展眉心:「思路和想法是對的,但是法律條文背得不夠熟悉,應該加強」
姚希詩喜出望外,緊接著,又聽到他說:「口語不太好,練練英語吧」
目送他走遠,姚希詩才鬆了口氣。
陳晏放下手機,看著她:「不錯」
她搖搖頭,覺得丟臉,尤其他最後一句話,她英語只過了6級,又是應試教育,口語勉勉強強能交流,一旦面對專業人士,立馬露怯。
吃飯的時候,姚希詩情緒還是不太高。
陳晏看著她,笑笑:「你到美國還不到一個月,能有這樣的口語水準,算很好了,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
姚希詩張嘴,咬著7成熟的牛肉,咽了下去,才說:「沒有,他說得對,我會繼續練口語」
她喝了口果汁,抬起頭,見他懶懶地靠著椅背,檯面上的牛扒沒有被動過的痕跡。
「沒胃口?」她拿餐巾紙按了按嘴:「我餓壞了,所以」
所以她兀自吃了起來,這會她覺得尷尬得不行。
陳晏看她睫毛撲閃,笑著搖搖頭:「沒那麼多規矩不夠再點」
「夠了夠了」她嫣然一笑。
異國他鄉,遇到熟人,總會倍覺親切,雖然之前二人並不算特別熟悉,朋友算不上,勉強算雇傭關係,但陳晏就是讓她忍不住想親近。
可能是他的好哥哥形象讓她不自覺地放下心防,代入到陳彤的角色中去。
「我今天就11點多的時候吃了個麵包,喝了兩杯咖啡」她說完,又笑:「我不是在賣慘,剛剛真的餓到頭暈,偏偏那教授還特嚴肅,被他盯著,我水也不敢喝一口」
陳晏卷起袖口,切好面前的牛扒,撥到她盤中。
「不用」姚希詩搖頭:「這樣吃我會胖」
「你太瘦了」話剛出口,他又停住。
姚希詩看著盤中多出的幾塊肉,不知為何,竟然紅了眼眶。
周圍都是金髮碧眼的外國人,他們用英文攀談,這是個完全不一樣的世界,她還未能融入的世界。
這一次的孤立無援比任何一次都強烈。
只有眼前的男人,讓她有了點真實感。
看她眼眶紅了,陳晏遞了張紙巾過去,心想果然還是個孩子。
「要練口語並不難,我可以教你」他帶著笑意,開口。
姚希詩眼睛亮了一下,捏著紙巾,猶豫著說:「你工作很忙,我不想打擾你」
這話客套得連她自己也覺得不夠走心。
陳晏的口語她聽過,很正宗的美式讀音,和街上的美國佬無異。
「除非出差,我平時不算很忙,你有時間可以來公司找我」
姚希詩欣然應下。
她的課排得極滿,週一至週五,晚上6點過後才有時間,從學校到他的公司,又要花一個小時,因此每次去,公司的人都走得七七八八,陳晏倒是極有耐心,每天等著她的到訪。
一直打擾她也感到不好意思,有時候會在樓下給他帶杯咖啡,有時候是幾罐啤酒,有時候是她瞎搗鼓做的一些小甜點。
時間久了,Amy曾問過她:「你和boss是什麼關係?」
「我之前是她妹妹的家庭教師」
「教什麼?」
「語文和英文」
Amy撲哧笑出來:「boss自己英語那麼好還需要給妹妹找個教英語的家庭教師?」
「還有語文啊」
自此,Amy看她的眼神變了,變得曖昧,還總是揶揄地對著她笑。
姚希詩認真想想,她和陳晏雖然清清白白,但是在外人看來,確實很容易誤會。
這天吃完飯,她說出心中想法。
陳晏愣了一下:「她們的話給你帶來困擾?」
「那倒不是」
有句話她沒說出來,她其實想問,你為何無緣無故對我這麼好?
「如果你覺得平時到公司來不方便,週末有空的話,你可以直接來我家」
姚希詩驚訝地看著他,週末屬於私人時間,不應該受到打擾,因此之前她從來不曾在週末的時候找過他。
現在她這樣說,她驚訝之餘,心裡又有些竊喜,嘴上卻還是說著:「週末你要休息,我不能打擾你」
他搖頭:「一樣的你有時間可以過來」他揚揚手機:「地址我發給你了」
「你這麼盡心盡責,我是不是應該交點學費啊?」姚希詩笑眯眯地看著他。
他哈哈一笑:「來的時候帶多兩瓶啤酒吧」
補習的地點從公司換成他家,姚希詩口語進步迅速,連白鬍子教授對她也頗有些刮目相看,她暗自得意,心裡更加感激陳晏。
這天,姚希詩從宿舍下樓,見到出差了一周的男人突然出現在眼前。
陳晏靠著車門抽煙,手機剛撥出她的電話,一抬起頭就見她笑著小跑過來。
「你回來啦」
他此次前往泰國一周,曬黑了一圈,見到她,他走到一旁的垃圾桶掐了煙:「走吧,帶你去吃飯」
這次他帶她去吃了中餐,唐人街新開的川菜館。
「還是我大中國的美食好」她感慨。
陳晏心有同感,握著啤酒瓶跟她碰杯。
吃飽喝足,他將她送回宿舍樓下。
車子停下,陳晏看著她,說了句:「稍等」
他從後座拿出一個精緻的袋子:「禮物」
這一年來,無論他去哪裡出差,總會給她帶份禮物,姚希詩收下:「謝謝。」
「有沒有談男朋友?」他看著她,突然問。
這是他第一次這樣問她,有些唐突。她愣住了,呆呆地看著他,心不受控地打鼓,好似猜到他接下來的話。
過了許久,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沒有」
「想不想試試?」他的聲音仿佛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縹緲得不夠真實:「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