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重新開始

　　「有沒有傷到？」他驚慌地站起身，抓住她的手，反復查看，不見傷口才鬆了口氣。

　　服務員的反應速度很快，拿了工具過來打掃，姚希詩抱歉地笑笑，想幫忙，被他們攔住。

　　清理完碎片，菜陸續上桌，方才的話題被打斷，沒聽到她的回答，蔣馳食不下嚥，喝了口水，企圖壓下滿肚子的話。

　　姚希詩吃了幾口意粉，也沒了胃口，放下叉子。

　　氣氛有些壓抑，別桌的歡笑顯然沒有感染到他們，連服務員也感覺到不妥，沒有上前打擾。

　　「喬漫告訴你的？」她問。

　　只有喬漫知道她那些事，像蔣馳這樣的聰明人，肯定知道從她身上下手，只是她沒想到他速度這麼快。

　　「是」他點頭，眼底的悲慟越來越明顯，姚希詩不喜歡他這樣的眼神，扭頭看向窗外。

　　不知何時開始，竟下起了雨，餐廳門口圍了不少等雨停的行人。

　　「我不知道」他艱難地開口，自從知道她這幾年並不好過，他一直是處於這樣的狀態，心疼而內疚。

　　「不是很嚴重，吃了幾個月的藥，現在沒事了」她淡淡開口，回想起那段日子，好像是上半輩子的事，很遙遠，幾乎就要被她淡忘。

　　時間可以讓一切傷口痊癒，她確信這一點。

　　「是因為他嗎？」他問出一直想問的問題。

　　「什麼？」

　　「是因為陳晏才？」

　　她並不習慣和蔣馳談起陳晏，最開始確診的時候，她去看心理醫生，那醫生是個四十來歲的女人，長相和藹，總是笑容溫和地聽她說話。

　　她曾對她說：「從你說的，我感覺得出你的心裡很慌，找不到一個支撐點，你的問題其實不嚴重，這麼說吧，假如你的心可以承受10斤的重物，而你現在往裡面塞了20斤，所以你負荷不了，你把所有的情緒都藏在裡面，你完全抓不住重點，不知道該如何釋放，該釋放哪一個，我建議你先把心結一個個解開」

　　她的心結，她根本摸不准心裡藏著的事哪些算是心結？

　　她想到的第一個是陳晏，畢竟是因為他，她才開始失眠。

　　「不是」

　　這個答案是意料之外，但蔣馳聽她毫不猶豫地說出，一顆心落地，輕輕鬆了口氣：「你們還有聯繫嗎？」

　　姚希詩喝了口酒，深紅色的液體入了喉，甘香醇厚，回味無窮，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屋簷下的行人越來越多，一個悶雷響起，她紅唇微張：「沒有」

　　「都沒聯繫」她搖搖酒杯，又喝下一口。

　　這樣的天氣，這樣的夜晚，讓她很有酗酒的衝動。

　　和過去告別，新的城市，新的工作，新的朋友，她把心結解開了，也把過去留在了回憶裡。

　　包括他，他也是她的心結之一。

　　「其實真沒你想的那麼嚴重」她放下酒杯，手托腮，臉色紅潤，眼睛濕漉漉的：「很多專家不都說了麼，現代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心理疾病，我這算輕的了」

　　一直以來，她和蔣馳孽緣不淺，原本藏著掖著的事，到他面前，她反倒能灑脫面對了，這是件挺諷刺的事。

　　她越是說得雲淡風輕，他越覺得難受。

　　「我找過你」一開始以為她出國，托齊歡打聽，但是美國那麼大，找個人猶如大海撈針。後來他回到椿城，去姚蓮的墓園，工作人員告知他沒人來祭拜過姚蓮，還拖欠了幾個月的管理費，他把管理費繳上，失望而歸。回到東林市後，多方打聽，知道她曾經去過蘇城，於是空閒的時候便開著車在蘇城兜圈，想碰碰運氣，興許他運氣好能遇見她，有一次還把一個女孩錯認是她搞了個大誤會。

　　姚希詩靜靜聽他說完，心裡震驚，還有不解：「你為什麼？」

　　人是很奇怪的，得到的時候不好好珍惜，等失去的時候才想起她的萬般好，蔣馳有時候也覺得自己犯賤，病態，也許他也該去看看心理醫生。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他苦笑，這麼多年，身邊優秀的女孩子也不少，可是沒有一個入得了他的眼。

　　聽到喬漫說她們之前就住在蘇城，他突然有種被上天捉弄的錯覺，可反過來又安慰自己，或許在過去那幾年，他的存在是個錯誤，她的生活需要平穩，不容許他這顆不安分的石子存在。

　　而現在重新遇到她，則是一種暗示，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也許是燈光的原因，他的臉看上去柔和而無害，姚希詩聽到他說：「我不會勉強你可是既然你能和過去告別那你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我們重新開始？」

　　重新開始，這四個字說出來容易，可是要做到卻極難。

　　「也許我們就是不合適呢？」她又給自己倒了半杯酒：「我們在一起的時候，經常吵架，你脾氣不好，我性格也有缺陷」

　　「那時候還太年輕，經歷了那麼多事之後，你應該對我有信心」

　　「其實現在我不需要男人也沒有成家的打算，你說重新開始你想要的我給不了」

　　這應該就是報應吧，蔣馳想，在這個緊要關頭，他突然想起網路上很火的一句話，不信抬頭看，蒼天饒過誰。

　　放在這裡，最恰當不過。

　　「我不用你馬上答覆我我想要的也很簡單，只要你不再排斥我，給我一個機會」他頓了頓：「也許你會發現，兜兜轉轉，最適合你的那一個，依然是我」

　　「好啊」她舉起酒杯，笑了笑，和他碰杯。

　　蔣馳喝下半杯紅酒，就看到對面的女人「砰」一聲趴在桌上。

　　原本一整瓶的紅酒見了底。

　　這是喝醉了

　　所以，剛剛他說的話，她到底聽進去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