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北,雲宏大廈。
傅黎清費勁地讀著面前的英文合同,讀了一張以後她舉手,宣布投降:“爸,我真的看不懂,我學的是德語,又不是商務英語。”
傅雲晤給自己倒了杯茶:“別說英語了,就是給你中文的,你也不愛看。”
傅黎清“嘿嘿”笑了兩聲,撒嬌道:“知女莫若父,這麽聰明的爸爸,肯定知道我愛做什麽啦!”
她雙手按住桌子,作勢起身:“那我去和同學玩啦~”
傅雲晤:“你給我坐下。”
他歎氣:“公司裡的事,你好歹也學著點。不然等我和你媽走了,你怎麽辦?”
“呸呸呸!怎麽說話呢,你跟媽媽的日子還長著呢。再說了,不是還有哥哥嘛。”
傅雲晤道:“你哥也不能什麽事都護著你,都讀大學的人了,怎麽還不懂只有知識才是自己的道理?趙家那個小姑娘,你知道吧?你媽帶著你和她們家玩過幾次。”
“我記得!今金姐可漂亮了!特別會穿衣服,衣服包包她瞄一眼就知道是哪一年誰出的,可厲害了。”
“厲害個屁!知道再多也沒看她自己做個品牌出來。沒結婚靠爸媽,結了婚靠老公,現在她爸媽都中風了,她老公,就是那個秦慶楠,外面養了女人,孩子都四五歲了,就跟她住一起。”
傅黎清瞠目結舌:“不,不是,今金姐不生氣的嗎?”
“生氣有什麽用,她自己家的公司,自己什麽都不清楚,要是敢擺臉色,秦慶楠不在公司幹了,她爸媽醫藥費都沒得出。你可別說你不會遇到這種事,凡事都有個萬一。所以你給我老老實實地坐在這看,以後每周你都得過來。你哥那個小會議,等他回來以後,你也跟著聽。”
傅黎清還是想玩,但也知道爸媽是為了自己好,只能無奈應下。
甄洛敲門進來提醒:“董事長,今天下午約您見面的人已經到樓下了。”
傅雲晤看了眼手表:“行,你把人帶到會客室,然後過來看著清清讀報告。”
甄洛:“是。”
傅雲晤又叮囑了兩句:“好好學吧,有不懂的你就問甄洛。”
傅黎清歎了口氣。
四十層會議室一的百葉窗片全部拉上,傅黎清一個人坐在主位,一片空曠。她試圖努力,強逼著自己往下又看了幾行,然後宣布放棄。
傅雲晤對她什麽性格一清二楚,早就把她手機收走。傅黎清癱在老板椅上,一會兒看看天花板,一會兒擺弄擺弄投影儀,再研究一下前幾天剛做的指甲,噫,小指的印花似乎有點貼歪了。
甄洛很快推門進來,拿著電腦坐在她右手邊處理文件,讓她喪失了這一點點簡單枯燥的快樂。
傅黎清盯著文件發呆,目光漸漸從紙張移到甄洛的手上。
甄秘書手指真長啊...小時候學鋼琴被掰的嗎?他好像是會。當時爸爸攛掇我跟他在一塊的時候提過,哎,那會兒我才大一,誰想那麽早訂婚啊。
哎,甄秘書這手指也太長了吧,比我前男友都......
“哪裡不會?”
甄洛察覺到傅黎清的注視,主動問道。
“沒有沒有。”傅黎清急忙擺手,腰背挺直,開始裝模作樣。沒過一會兒她又塌下來,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
甄洛停下打字,傅黎清還以為他要讓她背書,嚇得又立刻坐正,但甄洛從西裝暗袋裡掏出手機接了個電話。
他“嗯”了兩句,起身要走。
傅黎清閑出屁來,有隻螞蟻爬過她都好奇:“甄秘書,你幹嘛去?”
甄洛:“董事長叫我過去。”
傅黎清:“過去幹嘛?”
甄洛:“不知道,董事長沒說。”
“哦。”傅黎清點頭,表示知道了。她兩條腿一伸,剛要癱著,忽然靈光一閃,三兩步追上剛出門的甄洛:“甄秘書,我跟你一塊過去。”
甄洛:“嗯?”
“這個,最好的老師是實踐嘛,我去聽一聽我爸怎麽談生意,對我才有幫助,對吧。你放心,到時候我爸問起來,我就說是我自己要來的。本來也是我自己要去的嘛。”
她爸在談生意,怕她說漏嘴,必定不會讓她旁聽。到時候她當著客戶的面要手機,爸爸肯定不會不給的,然後再被“趕走”,就能出去玩啦!
也不管甄洛答沒答應,傅黎清跟在他後邊,喜滋滋地打著算盤。
傅雲晤的會客室在三十九層,就在樓下,一眨眼就到了。會客室沒裝窗簾,傅黎清走得越近,越覺得坐在她爸對面那個男人身形有些眼熟。
等她跟在甄洛身後進入會議室的時候,她和坐著的男人對上了眼。
傅黎清一把抓住甄洛的衣袖,尖叫道:“沈、沈擴?!沈老師?你怎麽在這?”
傅雲晤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看見自己女兒顛顛地跑過去和沈倓握手。
他小聲問甄洛:“他不是個明星麽,還是清清的老師?”
甄洛也小聲:“有點資歷的明星會這麽叫。”
傅雲晤表示理解。
要放在平時,他是不反對傅黎清和這種男人來往的。雖然年紀比起傅黎清來說有些大,但過了玩的年紀,也比較收得住心,更能包容傅黎清。個子高,長相他看著還行,傅黎清好像挺喜歡的。為人風評也還可以,上面有幾位對他印象不錯。
但現在的問題是,他有妻子。
傅雲晤把女兒拉回來坐下,說道:“你合同讀完了?回去繼續看。”
傅黎清興奮得要命,正在上頭的時候,一口拒絕:“沒看完,晚些時候讓甄洛帶我唄,又不著急。爸,你這光讓我看合同,不是紙上談兵嘛,你老說實踐才能出真知,就讓我留下聽嘛。”
傅雲晤:“我們這談的不是公事。”
傅黎清屁股緊緊挨著沙發,跟個秤砣似的,滿臉的這不是更妙嗎.JPG
傅雲晤舍不得把她強行拖走,也自認為不是什麽大事,就讓她留下了。
他道:“女兒不懂事,見諒。”
沈倓疲憊地笑了笑,看起來十分憔悴:“傅董見外了。”
傅雲晤說:“甄洛來了。”
沈倓起身,和甄洛握手。
傅雲晤不多廢話,直接問:“傅黎煦平時有幾個秘書?”
傅雲晤本來以為眼前這個年輕人花了大力氣,賣了許多人情和他搭上線是要投資,問風向,拉關系,沒想到人是來要老婆的。說是未婚妻在雲宏上班,跟著老板出了趟差,結果人聯系不上了。
傅雲晤有把雲宏交給傅黎煦的意思,公事提點一些,人事有甄洛把關,他不管,也不清楚這事。而且甄洛在他授意下,也跟著傅黎煦去了美國。這個男人到底是真的擔心妻子,快把圈裡的人都找遍了,還是要來訛人,甄洛應該能給個答案。
甄洛:“兩個,一個叫妱玓,是顏律的表妹,肅名做傳媒的吳家;另一個叫遊櫻,剛畢業。”
總經理秘書選個應屆畢業生?傅雲晤一聽就知道不對勁,沒等他把那隱隱的不安壓下去,傅黎清就出聲了,她驚訝道:“是須北大學的嗎?一米七多,身材很好,臉很小的一個漂亮姐姐?”
“是,”沈倓語速加快,明顯有些急躁:“四十二天前,她說和傅經理去美國出差,過了沒幾天,我就聯系不到她了。”
傅黎清:“跟我哥出差?不是,我哥怎麽沒跟我說啊。沈老師,你找她是為了......?”
沈倓:“她是我未婚妻。”
傅黎清:“!!!”
傅雲晤任由傅黎清在一旁獨自震驚,他道:“甄洛,你是跟他們一塊去的,仔細講一講。”
“是,董事長。”甄洛:“我回來的時候,傅總的事情已經處理完了。傅總安排我和妱玓先回國,妱玓休了年假,打算在國外玩。而遊櫻...是被傅總帶走的。”
沈倓焦急道;“被傅黎煦帶走?帶去哪了?”
“我不知道。”
傅雲晤瞬間明白過來甄洛在暗指些什麽,他厲聲道:“你說什麽?!”
甄洛重複一遍:“遊櫻被傅總綁起來帶走了。”
傅雲晤:“人要為自己的言行負責,甄洛,你知道你說的話是什麽意思,你擔得起這個責任嗎!”
甄洛:“不敢侮辱傅總的聲譽,我說的都是我親眼所見。”
沈倓霍然起身:“傅董!我知道我人微言輕,但我和我女朋友感情深厚,在這件事上,我鬥膽向您要個交代!”
傅黎清有些摸不著頭腦:“哎,不是,怎麽了,你們怎麽吵起來了?櫻桃被我哥綁起來又是什麽意思?”
沒有一個男人回答她。
父親聲色俱厲,秘書巋然不動,一直以來喜歡的明星堅韌地同她父親對抗。
她在無人願意粉飾的難堪氣氛裡通曉了關於性、壓迫與強製的暗語。
傅黎清作為一個與此事毫不相乾的人,莫名地感到羞恥,臉上火辣辣的疼。她盡力縮小自己的身軀,不敢再看沈倓,她有些喘不過氣,暗暗懊悔為什麽剛才沒走。
“好,那我就給你個交代。”傅雲晤立刻撥通了傅黎煦的電話。美國那邊是深夜,但傅黎煦很快接起,聽起來毫無睡意。
他聽完傅雲晤的話,意味不明地笑了兩聲:“遊櫻不在我這。甄洛說是我把她綁走的?呵。
沈先生聯系不上她,難道就沒懷疑過是她不想再和你接觸嗎?畢竟你的未婚妻只有她一個,她的男朋友可不止你一個。還有四個小時我就要登機回國,有任何問題,歡迎當面來找我,隨時隨地。”
他掛斷電話,傅雲晤道:“沈先生聽到了嗎?”
沈倓道:“希望事情真如傅總所說,那樣我還等得起這幾個小時。”
傅雲晤找了他自己的秘書過來,把沈倓送出去了。
在沈倓去過雲宏的第二天凌晨,甄洛接到了妱玓語焉不詳的電話。
第三天上午,沈倓與秦訪苓進行了一次簡短的通話。
至此,他們明白了為什麽傅黎煦信誓旦旦地保證遊櫻不在他那。
因為遊櫻,確實已經不在他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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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時間描寫不是bug,有12個小時的時差。
2.以後很大可能不會寫出來,所以在這裡說明,上次遊櫻和小方分手心情不好,甄洛去她家送年會請柬的時候,他和沈倓碰過面,兩人知道彼此存在。找傅雲晤給傅黎煦施壓是兩個人串通好的,傅黎清是意外。
為什麽這麽晚才找上沈倓,因為甄洛不了解沈倓,他得確保沈倓是真的願意為遊櫻付出,在沈倓到處托關系查遊櫻下落之後,他才放心和他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