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週二，梁屹崢照舊在上午的課堂結束後到８０４報到，沒想到今天研究室裡只剩戴曉湘和鄭巽留守，８０４戰隊人數不足組不起來，便各找各的樂子了。

　　梁屹崢的電腦上總共也就兩個遊戲，一個沒法開了，當然就只能開另一個；他登進金烏服，跳出來的甚麼更新內容看也不看通通點掉，當即浪起了競技場。

　　「欸梁屹崢有聖誕節活動。」

　　「哦。」

　　「送的外觀超好看的。」

　　「嗯。」

　　「不過要做雙人任務。」

　　「這樣。」

　　「一起做啊。」

　　「不要。」

　　「有甚麼關係？」鄭巽一臉八卦地探究起來：「難道你有要一起做的對象了？不對啊，我看你的好友列表裡也沒別人了？」

　　關掉成績結算界面，梁屹崢退出競技場地圖回到主城，馬上又對話了ＮＰＣ繼續排隊，在排隊空檔才多花點了心思來回應鄭巽。「我沒興趣，你在公共頻道上喊一聲就有很多人願意陪你了。」

　　「認識的我比較安心，誰知道對面會不會是個摳腳大漢。」

　　梁屹崢一整個莫名其妙，「任務做完東西拿到手了就散，你管他是不是摳腳大漢。」

　　「我希望對方身高一七零以上一七五以下，長相要可愛清純的，個性要活潑外向的。」鄭巽自顧自地扳著手指，「你有沒有認識的？女的沒有，男的也行。」

　　有鬼，一定有鬼。

　　梁屹崢正想從鄭巽身上看出一些端倪，坐在兩人對面的戴曉湘突然發聲：「我老婆也說聖誕外觀好看欸她想要。」

　　「……」老婆？梁屹崢遲疑地看了一眼鄭巽，確認對方的表情以錯愕居多。

　　鄭巽定了定神，「學姊不是不玩這個的嗎？」

　　戴曉湘的語調一如往常：「我老婆玩啊，我專門玩了一個號，應用在有這種特殊需求的時候上線和她一塊玩，哼，我才不會讓我老婆跟其他阿撒布魯的人做雙人任務好吧。」

　　「學姊的老婆……」

　　鄭巽還在組織用語，便聽得戴曉湘說：「是很可愛的女孩子唷！」

　　曾幾何時聽過戴曉湘賣萌啊？梁屹崢手一抖，差點被對面的紅名抓到一波。

　　同一間研究室裡的大學姊突然出櫃了怎麼辦？鄭巽的反應更大了點，心悸手抖微喘盜汗，跟得了甲亢似的，慌的不行。可是他看了看梁屹崢冷靜得像是沒聽見，又看了看對面戴曉湘晃動的高馬尾，想著他要不要順勢也就一起了？

　　「你這麼緊張做甚麼？」梁屹崢覺得，如果鄭巽手上的滑鼠品質再差一點的話，說不定一會就要被捏爆了。

　　鄭巽反射性地否認：「我沒有——」

　　戴曉湘聞言，從她的座位挺直了腰桿，露出兩隻亮晶晶的眼睛看了過來，嫌棄道：「你明明就超緊張的好不好。」

　　鄭巽頓時有些窘迫，他這輩子還沒有跟誰出櫃過，緊張是正常的吧！「我我我……」

　　「好了知道了退下吧。」

　　「蛤？」

　　「你以為你在看任傑的時候我是瞎的嗎？」

　　一旁的戴曉湘覺得梁屹崢的這句話很有遐想空間啊，這個任傑莫非是梁屹崢的另一半，然後被鄭巽覬覦嗎？如果真是如此，那梁屹崢也算很有肚量了，對一個肖想自己戀人的人還可以這麼和平共處——難道是因為已經分手了？因為分手了，所以這種事情才能這樣大喇喇地拿出說吧，畢竟若是有人老是猥瑣地盯著自己的老婆瞧，她肯定要上去揍對方一頓的。

　　「哦。」這樣說起來，梁屹崢應該也知道任能傑喜歡他吧？真他媽的難為他四年不為所動。鄭巽洩氣極了，還以為是他以前給他們搞的破壞有成效，到頭來是人家自己守得住本心。「我覺得我很不錯啊，為什麼不多看我一眼……」

　　這不會是要哭了吧。梁屹崢悚了一下退了兩步，但還是給鄭巽點化了一句：「你追都沒追過，哪來的臉說這種話。」

　　好像也是。鄭巽抬起了頭，笑容裡陽光帶著陰險。「欸梁屹崢。」

　　「嗯？」

　　「高恆新挺可愛的。」

　　梁屹崢傻眼，「你認真？」

　　鄭巽嘿嘿嘿地直樂：「你就瞎吧。」人生第一次出櫃可以這麼歡快，的確很大程度地化解了他的焦慮；即便使他焦慮的源頭一直都沒變過：喜歡的人都喜歡看著梁屹崢。

　　梁屹崢抄起手機點進一個上鎖群組，這個群組是由近兩三年白桂莉手下直升的研究生組成，也有準備考研的大四生成員，大夥互相都認識，內容無非就是排解壓力，充斥各種牢騷與吐槽，偶爾會認真地進行學術研究，群組名稱非常切合實際地叫做「積極向上爭取平安脫身的化工狗群」。

　　至於梁屹崢畢業了就跑卻沒有被除名的原因無他，因為只要有他在，基本上高恆新眼裡就容不下其他人了。俗話說死道友不死貧道，高恆新這種個性，偶爾來一下還挺紓壓的，但是太經常了就煩人了。

　　梁：我聽見有人說他喜歡高恆新，請問要敲暈他還是敲暈我？

　　張：誰喜歡高恆新啊我操！快快快快快帶來見家長！我在９１０！

　　裴：我對這個世界失去了信心

　　高：敲暈學長！打包帶走！賣給富婆！金銀財寶盡在我手！

　　苗：好才華，不如去文學院吧

　　李：好夢想，不如去隔壁材料所吧

　　正準備放下手機，卻又跳出了一則通知。梁屹崢一看，是高恆新問他，是誰？

　　梁屹崢速度地甩了兩個字回去：鄭巽。

　　對面飛快地丟了三個字回來：我也是。

　　梁屹崢等了五分鐘沒等到一句「騙你的」，反而等到一個跑得氣喘吁吁的高恆新。高恆新在外頭緩了一下，又立即使用百米衝刺奔進研究室裡熊抱鄭巽，然後吧唧一聲在呆愣的鄭巽嘴上蓋了個戳。

　　戴曉湘吹了個高亢響亮的口哨。

　　以前是隻正統單身狗的時候，看別人卿卿我我都還覺得沒甚麼；哪裡想的到現在進階成談遠距離的初級玩家後，那一股股辛酸血淚全都一起湧上來了啊。梁屹崢抱起電腦，默默地移動到遠方的座位。

　　「小梁。」戴曉湘笑得特別燦爛。

　　「學姊。」梁屹崢有不祥的預感。

　　「想不想認識我老婆呀？可愛聰明大方善良的妹子唷。」

　　梁屹崢悲傷地想，他今天是不是真的會在８０４瞎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