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清晨六點十分，步見龍在鬧鈴響起之前清醒。

　　昨晚梁屹崢幫他做了冰敷，但可能還是使用過度，雙眼微微地有些發澀。他用力地眨了眨眼睛，感覺舒緩了些才起身坐起，沒想到棉被一落，一股寒意猛地襲來，他又趕忙套上衣服，遏止冷空氣的侵略。

　　奇怪，昨天天氣預報明明說這幾天溫度持平，怎麼現在反而還更冷了一點？

　　步見龍戴起眼鏡，房間裡因為窗簾仍然固守崗位而顯得灰灰濛濛的，他不大能看清楚甚麼東西，只是，窗簾的一角好像在飄動啊？昨天沒關嗎？昨天有開嗎？

　　正當步見龍去開燈的時候，陽台門也跟著開了。

　　「醒了？」

　　步見龍看了看身披大衣的梁屹崢從外頭進來，「外面冷死了，你幹嘛？」

　　梁屹崢把手機往床上一放，「講電話。」

　　「誰這麼早找你，不管是誰，通通打死。」

　　「我的一個大學老師，現在在國外，算錯時差了。」梁屹崢瞇起眼睛笑，「還打死嗎？」

　　「好吧，原諒他。」步見龍納悶：「找你做甚麼？」

　　「他要找他研究室裡的一本書，我說我不在，讓他請別人幫。」

　　步見龍怪道：「你都畢業了，老師為什麼還要找你？」

　　梁屹崢邊脫外衣邊道：「我現在回學校兼了份工作，倪祈沒告訴你嗎？」

　　步見龍搖搖頭，「她從沒有提過她去找你的事，也沒有提過你的事。」

　　「那她平常都和你說些甚麼？」梁屹崢好奇極了。

　　「要我不要放棄，堅持下去，你一定會回來。」

　　梁屹崢聽得滿臉黑線，「老是要我回來，怎麼不勸你來找我，這差別待遇太明顯了。」

　　因為你好說話，又心軟，而且目標對象是我。步見龍沒有把心裡話說出口，只道：「大概是因為我是她男朋友的女兒的老師，所以我不能跑啊，跑了就不能幫忙她攏絡男朋友一家子的心了。」

　　這話聽著像玩笑，梁屹崢愣是聽出了一點不同。不過他想了想，還是把話題給引開了：「我下午有其他的工作，等等送你到學校就要去搭車了。」他昨天臨時推掉了工作室的課，今天沒甚麼要事可不能再挪了，團體才藝班想集齊所有人補課最是困難，萬一時間沒調好，謝明燈這個財奴回頭肯定要削他。

　　「咦？」

　　「我知道你不可能現在就跟我走。」梁屹崢的表情沒怎麼變化，「學校的事，還有你家裡的事，應該都不是馬上就能解決的吧。」

　　步見龍趕緊道：「我家裡沒問題的，我爸媽他們都明白——」

　　「快要學期末了，學校應該想把你拖到學期結束。」梁屹崢擋下步見龍的話，步家兩老的意向說實話他不怎麼想聽，反正現在他們的同意或反對，他都無所謂，只要步見龍可以堅定信念，那便無畏無懼。「我們不急於一時，是不是？」

　　步見龍彎起嘴角，握住梁屹崢伸來的手順勢地湊了過去，輕輕地吻了吻他的第一任男友。「是。」

　　兩人整裝完畢後便偕行出門，早了步見龍平日離開的時間不少。自然是刻意的。

　　「現在天氣這麼冷，能多再被窩裡窩一下也好……」步見龍拿著手去冰梁屹崢的脖子，「我當然知道早一點出門可以躲掉學弟，可是很冷啊！」

　　「好好好，知道你很冷，沒說你笨。」梁屹崢把步見龍的魔爪扒了下來，塞進自己的口袋。

　　「他平常送你早餐嗎？」

　　「送，而且都是在大門等我的時候就拿著了。」

　　「午餐？」

　　「午餐吃學校的。」

　　「晚餐？」

　　「我回家吃。」

　　「宵夜？」

　　「沒有。」

　　梁屹崢幾乎沒有用多少時間思考，「這不簡單嗎，以後我幫你叫早餐外送。」

　　「……」嗯？怎麼這麼輕易地就被破解了？步見龍本來還以為梁屹崢會說一些顧睿端手法低端甚麼的，他也就可以繼續跟著發牢騷，畢竟平時可沒有一個可以安心說別人壞話的對象，哪裡知道這樣就被終結了？

　　梁屹崢好笑地看著步見龍一臉呆滯，「今天想吃甚麼？」

　　「你想吃甚麼？」步見龍反問：「你之前每天早上都是吐司配牛奶，不膩嗎？」

　　「還好吧。」

　　對於梁屹崢閃躲的發言，步見龍突然迸發出某種直覺：「你根本沒有在下廚對不對？」

　　「還好啦。」

　　又是這種模稜兩可的答覆，擺明心虛，不詳細地問不行了。「你昨天中午吃甚麼？」

　　「同學的奶奶做的便當。」

　　「早上呢？」

　　「麥片。」

　　「前天晚上？」

　　「呃，自助餐。」

　　步見龍壓著眉毛看梁屹崢。

　　梁屹崢直直地看了回去，眼裡含光帶笑。「等你來養我。」

　　步見龍想起曾經在課堂上上過一句話，叫做「關係的確立比上床更應該慎重」；一開始聽著覺得根本是作者故意誇大，不過現在，他可以體會了。

　　以前的梁屹崢總是不言不語默默地做，深怕自己的感情一旦從嘴裡表露，會造成任何不妥的影響；而如今，不一樣了——雖然新手上路還有些不熟練，步見龍又何嘗不是呢。

　　愛不能隨便說出口，但它必須可以說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