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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鄭巽在遊戲裡相認其實並沒改變梁屹崢甚麼,比起聯手鄭巽,他更喜歡追著他打;但綜觀步月所有的PVP玩法就沒有所謂的1v1,切磋只不過用來練手,對他們而言一點用處都沒有,所以鄭巽空歡喜了一場,結果兩人還是照樣各排各的隊,機緣到了遇上了,就狠狠地幹一架。
梁屹崢跳槽到金烏服開的新號非他所熟悉的太周,而是另一個近戰職業「無蹤」,擅使雙匕,攻高皮薄,是一個裝備高了,搶得先手就幾乎可以一套帶走對方的職業;不過相對的缺點也很明顯,若一套打完對方沒死,自己的攻擊鏈卻因為技能進入cd而不能連接,要怎麼躲到cd結束再次發動攻擊,便又是一門學問了。
重新玩一個職業對現在時間頗鬆的梁屹崢來說問題不大,問題只在於他開號的時候一時腦袋短路,選了成女體型。
無蹤做為類似於刺客的存在,穿著自然以貼身俐落為主,梁屹崢又對臉皮、衣著、外觀等裝扮玩法毫無興趣,在其他pvp玩家眼裡,「山不在高」僅僅穿著無蹤本門的裝備,一身不用花錢的外觀,露胸束腰大長腿,臉上蒙紗,紗下的那張臉卻是系統一號臉,看著就low。
本以為是一般玩家開來看技能的號,卻又不時現身競技場,打人賊疼,偷人也偷得讓人拍案叫絕,漸漸地不少玩家對這個ID有了印象,也就開始好奇起山不在高的真實性別。
其實猜山不在高是男人的人還是比較多一些的,畢竟PVP的刻板印象,玩的好的就是男的;可知道了又有甚麼好處?顯然沒有。
真是男的,那當然又是一代大神的推崇;萬一是女的就更好八卦了,冰山女神高端操作,「誰說女人PVP不能登頂了?」的這種萬年話題又双要被抬出來議論一段時間了。
但梁屹崢在金烏服化身一匹孤狼,上線只為打競技場,除了在場上與隊友文字溝通以外,其餘一切事項通通不做回應,對於那些密語問性別年齡住哪缺徒弟嗎加幫會嗎的人的應對方式,就是直接大手一揮把密語頻道給關了。
有些人不甘心,繼續在公共頻道上撩,好一點的說點奉承的話,甚麼「大神求帶啊」、「我金烏服是否又多了一名飛升的神仙?」,差一點的就帶起風向了:「人家禮貌問你問題,難道你不該禮貌回覆人家嗎?」、「直接拉黑甚麼意思啊,難怪再厲害也沒人和你玩」等等,反正梁屹崢一概不回覆,他也不是來線上交友的,純粹在虛擬世界裡消消戾氣還要別人管?
以致於後來山不在高在金烏服裡黑紅黑紅的,有人捧有人貶;不過再怎麼貶,說的都是他的臭脾氣不理人,絕不可能帶到技術層面。
梁屹崢對這件事無所謂,反而鄭巽有幾次想跳出來幫他說話,卻都被攔住了。
時逢大雨這個號就是鄭巽的主號,梁屹崢說說不定哪天他金烏服玩膩了就跳服走了,他對這個伺服器沒有感情,可鄭巽不一樣啊,幾年的老玩家了,玩得平平穩穩的,要是因為開口幫他而被貼了標籤就太得不償失了,何必因小失大。
理性上來說,鄭巽知道梁屹崢說的很對,但他依然經過幾番天人交戰,才勉強地接受了梁屹崢的說法;畢竟朋友被說壞話了,還不是那種私底下的竊竊私語而是公共頻道上大肆討論,誰不生氣啊?
好吧,本人不生氣。
鄭巽之所以會在畢業後對梁屹崢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其實原因很簡單,就是任能傑沒有往上讀,也在驪歌聲中離校了。
誰都想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維持一個偉岸的形象,就算他和任能傑大學四年裡只有最後在畢聯會共事的那段期間有正面接觸,說鄭巽自尊心強也好,佔有欲強也罷,他怎樣都不希望任能傑與梁屹崢有機會牽手成功,況且梁屹崢也不是他表面上表現的那麼溫文,否則怎麼會出手打人呢?
可任能傑一走,鄭巽心裡頭的那些自我勸慰就隨之崩塌了;梁屹崢再怎麼沒脾氣,被人無端端地揍,被人莫名其妙地造謠成校園八卦話題,怎可能不氣?
直到現在,愈和梁屹崢相處,鄭巽方明白對方對他的態度才是特例。對方並不是為了在檯面上受人喜愛、讓人吹捧才特意造作的那番性格,那些冷臉、不耐甚至於揮拳相向,全是因為他無意間重踩了對方的底線,否則憑梁屹崢那種個性,極有可能對這件事也依舊淡然處之。
那麼梁屹崢的底線究竟在哪裡?鄭巽沒有從他的嘴裡套出答案,但這個淡定的大哥說,「我可以確信你不會再犯。」既然人都這麼說了,再追問就不夠意思了。
——是鄭巽把梁屹崢想得太好。梁屹崢不過是忍讓到了最後,變成了一種習慣罷了。
他習慣把自己的靈魂從身體裡扯出去,站在一個路人的角度去處事,除非事情已經無法隨手從路邊拉一個甲乙丙出來說點好話、勸個幾聲就可以解決,他才會選擇針鋒相對;就好比當初對於鄭巽的作為、對付梁家,以及與步見龍的決斷。
所幸自與賀興寶及倪祈的那場會晤以後,日子還算過的平靜,沒有甚麼特別的事情需要他再魂歸原體。唯獨比較不同的是,相較起前些日子小幅度的溫度起伏,從十二月中開始,氣溫將會落得極快。
第一波的寒流夾帶水氣報到,一大清早又冷又濕的,但課呢,學生想翹,助教還是要到;梁屹崢圍著一條長圍巾,把自己從口鼻一路捆到頸脖處,兩手插在大衣口袋裡,低頭快步地走進系館。
「梁屹崢。」
有女人在喊他的名字。梁屹崢愣了愣,抬頭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