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我明天要回家一趟。」

　　「哦。」梁屹崢走在謝明燈的後頭督促他走路快點。「記得回來。」

　　謝明燈面色不善，語氣不佳：「我會開車回來，開！車！」

　　「哦，好，開車好啊開車，不用走路嘛。」梁屹崢今天連腳踏車都不牽了，反正他也騎不到，何必再多此一舉。「你可不可以加快腳步？打卡慢了要扣錢的。」

　　兩人還在老漢趕老牛似的一前一後地走，一個紮著雙馬尾的小女孩從後頭超車兩人，踏著自信的步伐大步大步地向前。「人家小女孩都走得比你還快。」

　　謝明燈反駁：「那是快走。」

　　「還不都是走嗎？」

　　「……嗯，大山？」

　　背後傳來八分熟悉的聲音，梁屹崢回頭一看。

　　那人也是一身西裝打扮，只是外套搭在手上，襯衫袖子已經捲到了半臂，稚嫩的娃娃臉上佈滿細汗，胸膛有些微喘。

　　「該運動囉。」心寬體胖是一回事，脂肪太多又是另一回事了。

　　「這不正在運動嗎？」賀興寶招牌式的朗聲一笑，可惜因為累了點，有些氣力不支。

　　謝明燈倒退兩步，朝賀興寶點了個頭，才用眼神詢問梁屹崢。

　　「——比普通再好一點的朋友。」梁屹崢答曰。他和賀興寶在網上熟識兩年，網下半點也不認識，約莫就取個中間值吧。

　　網友見面是不是都是這種想法？明明覺得已經足夠熟悉了，但是真正地鼓起勇氣見了面，還是可以發現對方有那麼些不一樣甚至不曾看過的面貌。賀興寶嘴角一挑，其實從昨天梁屹崢帶打副本的時候多少就已經感受的到了，他不再被人一點就炸，也懂得控制自己的遣詞用字，態度該硬硬、該軟軟，和過去的大山山一比，除了嗓音，倒也沒有太像的地方了。

　　雖然還是有點少年人不著調的感覺，但這次的「網友見面」並不算太壞。

　　賀興寶琢磨著要和梁屹崢來個正式的交際禮儀，手才舉了一半，方才已經走過去了的那名小女孩又折返回來，一把抓住賀興寶的手，嬌聲抱怨：「把拔你好慢！」

　　「我說這位爸爸。」謝明燈不知何時移動到了賀興寶的身後，冷不防地開口：「小朋友還小，在不能確定環境是否安全的狀況之下要牽好啊。」

　　此時小女孩卻氣呼呼地擠進謝明燈和賀興寶兩人中間的小空隙，硬是把人給隔開。「不要欺負我把拔！」

　　站在最外側的梁屹崢也不說話，樂得看戲。

　　「寧寧，這個叔叔是在提醒把拔，要好好地把寧寧牽住啊！」賀興寶蹲下身，伸手去和小女孩十指交扣，「這樣子，寧寧跑，把拔就跑。」

　　「寧寧快跑啊，上課要遲到了。」

　　梁屹崢出了餿主意自然要被現世報了。他的後腦杓馬上吃上謝明燈一巴掌，低喝：「跑甚麼跑，萬一跌倒了怎麼辦？」

　　「一聽就知道這位大哥是有孩子的人。」賀興寶扶著梁屹崢的手站起來，笑道：「多學學啊，以後說不定用的到。」

　　「我只是比較擅長讓小朋友跑而已，一時間忘記場合了。」

　　「擅長讓小朋友跑？你是虎姑婆嗎？」

　　「虎姑婆是男生嗎？」

　　「你搞錯虎姑婆這個故事了吧？」

　　兩大一小當街討論起虎姑婆，謝明燈也是覺得莫名其妙。他對梁屹崢翻了翻白眼，「你直接說你是教足球的就好了很難？」

　　「我之前是教足球的，讓小朋友奔跑是我的責任。」梁屹崢正正經經地面朝賀氏父女倆把話給說完，然後又去看謝明燈，把謝明燈看得光天化日之下毛骨悚然。「所以寧寧想知道，虎姑婆是男的嗎？」

　　「……母的。」

　　「為什麼？」

　　「為什麼？」

　　對於一個認真的為什麼以及一個擺明就是來亂的為什麼，謝明燈覺得自己似乎要招架不住了。先不理來淌渾水的那一個，小朋友這種不著邊際的問題，他究竟該粉飾太平還是嚴肅解釋？

　　幸好梁屹崢現在並沒有想把謝明燈逼瘋的意思，他半彎下腰對寧寧說道：「這個叔叔好笨喔，寧寧還是到學校問老師吧。」

　　「嗯！」寧寧用力地點了點頭，一手抓緊賀興寶的大掌，一手朝梁屹崢揮了揮：「大哥哥再見！」

　　「還有呢？」賀興寶提醒道。

　　「叔叔再見！」

　　見謝明燈的神情陰晴不定，梁屹崢決定再下一劑重藥。「明燈，覺得自己已經準備好做一個博學多聞的爸爸了嗎？」如果梁屹崢知道這句話會讓謝明燈無心上班，他……還是會說。打擊謝明燈是他的功能之一嘛。

　　「大山，你朋友怎麼了啊？」在學校大門再次與梁屹崢兩人合流的賀興寶碰了碰身邊人的手臂，低聲問道：「突然就陰沉起來了。」

　　「他本來就這麼陰沉。」走在前方的謝明燈雙手背在身後，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

　　梁屹崢剛和謝明燈認識的那當會，除了在佟馨媛面前，他們倆獨處時謝明燈連個笑臉都欠奉，彷彿對他的友好都是假的——對，全是假的。說起來，那時候他猛地見識到謝明燈的真面目後是既委屈又害怕，誰想熱臉貼冷屁股，又一個小大一哪裡有能耐對抗碩班的英才學生，他還暗搓搓地想過轉學呢，真是世事難料。

　　許久不見被欠八百萬的謝明燈，梁屹崢拿出手機拍了幾張照片傳給謝媽媽通風報信，然後告訴賀興寶：「他沒事。不說他，來說說你吧。」

　　「我？我有甚麼好說的啊？」賀興寶一嚇，難不成要秋後算帳了？

　　「有啊。」梁屹崢看著賀興寶驚疑的眼神，語調歡快：「晚上帶我競技場嗎大神？」

　　賀興寶這才思緒一穩，回以一笑：「焚琴我很久不玩了，我們倒是可以組一個同門師兄弟組合。雙太周聽說可好玩了……」

　　兩個步距，兩個世界。前頭的謝明燈思考著梁屹崢剛剛似有心若無心的話語，而後頭的上司下屬正在討論今晚要重拾過去的豪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