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能不能不要虐待我的車？而且雙載犯法。」

　　「你為什麼不買車？機車也行。」

　　「我為什麼要買車？我用不到。」

　　「我不想走路也不想騎腳踏車。」

　　「我幫你叫計程車。」梁屹崢深深地看向謝明燈，「……中年發福指日可待。」

　　謝明燈一把壓住梁屹崢要掏手機的手，「我願意騎你的車。」

　　「那我呢？」

　　「走路啊。」

　　下班鐘已經打過十分鐘了，這兩人終於互相做出妥協。

　　起因在於梁屹崢只給謝明燈訂了一週的飯店，而謝明燈在網路上找了個短租，約了下班後去看屋。巧了，那地址剛好就和梁屹崢的現居地一模一樣——就是同一棟！謝明燈便問梁屹崢遠不遠，梁屹崢說不遠，於是產生了以上的對話。

　　看謝明燈姿勢滿分地跨上車，梁屹崢疑惑問道：「你甚麼時候學會騎腳踏車了？」

　　「我不會啊。」謝明燈一腳踩在地面，「幫我扶著。」

　　「……」

　　謝明燈回頭看梁屹崢一臉想把他給推下去的模樣，「下班尖峰時間別鬧啊，想報仇回頭再說，安全為重。」

　　「我幫你叫車吧，我丟不起這個臉。」

　　謝明燈興致勃勃：「我難得想騎，陪一下哥們丟臉怎麼了？」

　　「太危險了，想學改天再教你，還是你想騎安輔助輪的車？反正今天不行，乖啊。」不給騎就是不給騎。

　　聽梁屹崢的某個潛台詞出口了，謝明燈只好遺憾地下地，「你好狠的心，四輪是我這樣的人能騎的嗎？」

　　「不會騎兩輪怪我囉。」梁屹崢往前去接手過自己的車，「走了。」

　　兩人邊走邊扯皮，分明是兩個高個長腿的西裝美男，看著就是菁英款，但若細聽他們的對話內容，那是毫無內容可言……

　　謝明燈嘴裡說的不是佟馨媛就是謝悠遠，不是老婆就是女兒，不是讚美就是讚賞更是讚譽，總之除了讚還是讚，讚讚讚個不停，而梁屹崢的作用便是適時地捧梗或打擊一下過分慷慨激昂的謝明燈。

　　「昨天睡覺前悠悠跟我要抱抱，可是我抱不到她……」

　　「我給伯父伯母打電話，讓他們把悠悠帶過來吧。」

　　「好啊。」

　　「你認真？」

　　「不是。」

　　「可是我認真了。」

　　「也不是不行。」

　　「那算了。」

　　「你能不能有點堅持？」

　　諸如此類只有當事人能產生興味，而別人聽起來只會覺得不如閉嘴的對話。

　　兩人在前頭走，自然不會發現身後有人與他們同一路。

　　步見龍不緊不慢地走，深怕給梁屹崢發現了。是同事？朋友？同學？往這個方向是要去……他們房間？看著兩人轉進他熟悉的門口，他心裡起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硬要說的話，趨近於負面。

　　梁屹崢朝玻璃門內的中年婦人舉手打了個招呼，「彭阿姨都在門口等你了。」

　　「人家阿姨是在分信好嗎？」謝明燈切了一聲，「再騙我你視力二點零啊。」

　　「你多久沒更新了，已經剩下一點八了。」

　　「去泊車吧，回頭見。」

　　梁屹崢和謝明燈對了個眼神，就先行分道揚鑣了。這兒的車位是指定的，梁屹崢走上好幾十步路給他的車掛好鎖，才又回頭往大門走。

　　「……有甚麼好看的？」

　　灰白色的外牆毫無裝飾，只有一格一格的窗格。梁屹崢是真的不知道這棟建築物外觀有甚麼好看的，值得看得都傻了。

　　「……」步見龍一點都沒有預設到梁屹崢人還在外頭的情況。「阿崢！？」

　　「你這個表情很奇怪啊？」

　　「呃，哈哈，會嗎？」

　　「會哦，就像——」梁屹崢想了想，「很奇怪為什麼我會出現在這裡的表情。你不會忘記我們已經睡了兩個晚上了吧？」

　　「沒有啦，我只是在想事情。」步見龍的頰邊肉抽了兩下，「剛好停在這裡。」

　　「你沒買飯？」梁屹崢也不說破步見龍有這點焦慮的狀態，看了看他的右手又傾身去看左手，「那剛好，我請你。」

　　嗯？「你不是……」缺錢嗎？

　　「我有金主，不怕。」梁屹崢牽起步見龍往大廳走，「你先坐會，乖。」然後轉頭就往短租套房的那一排走去。

　　步見龍滿頭霧水，也只能先聽梁屹崢的等他。

　　「打擾了……」雖然這裡有十來間供給短租的房間，但就謝明燈那一把和他一樣低聲說個話都能穿牆而過的聲音，梁屹崢要鎖定座標簡直易如反掌。

　　「阿崢，我覺得可以。」

　　「梁先生，這是你的朋友嗎？」彭阿姨笑道：「謝先生要租兩個月，如果是你的朋友，我可以再把租金便宜一點。」

　　梁屹崢先是看著謝明燈笑了，然後轉頭告訴彭阿姨：「對，我們認識很久了。他是個相當安分守己的人，保證現在房間甚麼樣子，他退的時候就甚麼樣子。」

　　謝明燈不知道自己即將要被梁屹崢給坑了，只見這裡基本物品都有，便向彭阿姨提出承租的要求。彭阿姨自然應允。

　　兩人跟在彭阿姨的身後往管理室走，活生生把鄰家阿姨變成將門老夫人般的意氣風發。

　　「哎，步老師。」

　　「彭阿姨妳好。」步見龍一站起來，這會看清楚了方才走在梁屹崢身旁的那個人的面貌。那人目中帶笑，也朝步見龍點了個頭。

　　「那是我朋友，等等介紹你們認識。」

　　朋友啊……這兩個字其實也有很多異議。「你朋友要租在這裡？」

　　「對，待一陣子就走。」梁屹崢坐上沙發，看步見龍又不動了，便又伸手把人給拽下來。「他老婆過陣子要生產了。」

　　「咦？」

　　「你早上不是問我為什麼突然就當了董事長嗎？」梁屹崢的手肘撐在膝蓋上頭，手掌就抵在下巴，聲音變得不清不楚：「有人拿性命來威脅我，我不得不就範。」

　　步見龍心中錯愕，這回答簡直就像本土劇八點檔。但他相信梁屹崢所說的每一句話。「我能夠幫助你甚麼嗎？」

　　「他就是來幫我的。」梁屹崢指了指謝明燈，不由得讓步見龍有些失落起來。

　　簽完約走出管理室的謝明燈正欣喜著又省了幾千塊錢，卻礙於新朋友的臉面，還是被梁屹崢給坑了一頓飯。

　　而這一次梁屹崢終於成功地喊了計程車來了。三人一起回到謝明燈暫時落腳的飯店，又吃上了昨天那家自助餐廳。

　　「你是不是吃不膩？」

　　「吃不膩。」梁屹崢把謝明燈和步見龍趕到桌子的同一邊，他自己一個人霸佔兩個位置，桌面上擺滿餐盤。「你們聊。」

　　謝明燈桌下踢了梁屹崢一腳，然後便起了頭和步見龍聊了起來。

　　步見龍雖然內心因為幫不上梁屹崢的忙而有些鬱悶，但轉念一想，他是個小學老師，商業甚麼的從來不是他的專業，如果他執意插手才會讓人不喜；而謝明燈一看就是有見識的，便也替梁屹崢高興起了有這樣的一個人來幫忙他，必定事半功倍，早早就能將煩心事給了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