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賀興寶下了遊戲之後，梁屹崢怕倪祈又要抓著他講些五四三，隨即找了個藉口下線保平安。

　　就倪家的那種狀態，梁屹崢哪敢直接把賀興寶交給倪祈？

　　倪祈本人雖然還在普通人類的範疇裡，但她的姐姐和爸爸明顯已經出了界甚至走火入魔，一心只想靠著金龜婿東山再起，要是知道他們重金打造的展示商品喜歡上了一個單身帶女的小老百姓，理智線一迸斷，難保不會做出甚麼傷天害理的事情。

　　剛剛那一個陰錯陽差讓倪祈和賀興寶有了發展的機會，也不知道是好是壞。梁屹崢一邊這麼想著，一邊摟著他的洗衣籃要從陽台到浴室，準備親自動手洗衣服；沒有家累就是這點好，只要下班回家就可以閒到極致，閒到做無聊事。

　　手機鈴聲響起，梁屹崢沒有停下他的手洗計畫，拿起藍芽耳機戴上，又走進浴室繼續動作，蹲在地上一邊分類衣物一邊放水攪泡泡，特別悠哉。

　　「嗨寶哥。」

　　「你和揮揮在一起啦？」

　　「怎麼可能。」梁屹崢沒想到賀興寶的這通電話竟然是為了這件事而來。他把襯衫堆抓起來壓進水裡浸泡，不動聲色道：「只是社交一下隨便聊聊。」

　　賀興寶吱唔兩聲，探問：「你們……交情特別好？」

　　「你在幫會裡待得比我久，應該知道她跟誰說話都是這樣的吧。」梁屹崢側頭想了想，發覺似乎事有玄機啊。「除了你。」

　　賀興寶有點被扎了心了。「我覺得你們相處地特別好。」

　　「不是我要說，是我真的太好相處。」梁屹崢老梁賣瓜：「不說小鐵和百葉那麼好聊，我和不晚也講過幾句話。」

　　「才短短幾天的時間而已。」賀興寶不自覺地嘆了一聲：「你剛進遊戲的時候她對你還帶有敵意，上週末你們很明顯已經成為朋友，現在更有種突飛猛進的感覺。」

　　「突飛猛進」，用得很好。

　　梁屹崢開始相信賀興寶有偷偷地關注他和揮揮之間的互動了。「有時候破冰只是一瞬間的事情，而且你感覺的突飛猛進是因為我今天被抓到了，真人，面對面的那種。」

　　賀興寶一驚，心底有些洩氣。梁屹崢的條件多好啊，看過的人通常都回不去了。「真的啊……」

　　聽出賀興寶的氣餒，梁屹崢氣定神閒地補話：「哥們，首先我是個有節操並且專一的人，也已經有對象了。」

　　賀興寶二驚：「怎麼沒聽你說過？」

　　梁屹崢剎那間覺得鼻頭酸酸的，甕聲甕氣：「因為還沒成功啊……」

　　賀興寶三驚：「竟然有人可以對著你遲疑，了不起。」就沒想過問題可能出在梁屹崢身上。

　　梁屹崢趕忙澄清：「不不不，是我對著人家遲疑。」

　　賀興寶難得有點生氣：「你有甚麼好遲疑，你是這麼沒自信的人嗎？」

　　梁屹崢「我去」了一聲：「你覺得我拖家帶口的要怎麼告白？總要等我把他們甩掉了我才能安心啊。」

　　說到梁家，賀興寶在他們手下幹了三年的活，還能不清楚他們是甚麼德行嗎？梁屹崢這個人甚麼都好，就是姓了梁這件事拖垮了他。「你不怕拖太久，對方跑了嗎？」

　　「那也沒辦法了。」梁屹崢癟著嘴，澎澎澎地拍打水裡的泡泡，「我不希望他被捲進來。」

　　賀興寶倒是給梁屹崢提供了其他可能性：「說不定對方想和你同一陣線一起打怪獸呢？你對象他個性怎麼樣？」

　　「他就算想，我也不會讓。」梁屹崢話說完就發現苗頭不對，主題正逐漸跑偏；幸好他醒悟的早，馬上掉頭往回走。「寶哥，你在開車嗎？」

　　賀興寶老實作答：「沒有，在走路，怎麼了？」

　　「上遊戲不打字不說話不聊天，卻有心力關注揮揮跟別人怎麼互動。」梁屹崢撈起一件襯衫，開始搓揉領口的汗漬。「你注意揮揮多久了？」

　　「……」賀興寶沉默，沉默還是沉默。

　　電話兩邊誰都沒有說話。洗完一件襯衫的梁屹崢決定認賠，做一個悽慘的結尾：「不想說就不要說了，不要這樣壓抑你自己，我會被嚇到的，嗚嗚嗚。」

　　賀興寶吁了一口又重又長的氣：「我只是在想，你們這種老是能看見細節的人，平常生活苦不苦？總要比別人多接收一堆有用沒用的訊息，累不累？」

　　梁屹崢習慣性地胡說八道：「又苦又累也不能阻止我想當狗仔的夢想。」

　　「——我對揮揮的確有那麼一點不同的感覺。」賀興寶決定幫梁屹崢圓夢。他笑道：「不過每個人都有自己喜歡的類型，遇上了，當然會另眼相看一些，不是嗎？」

　　這是要否認的意思了？梁屹崢沒說話，繼續搓著衣服等賀興寶的下文。

　　「外型和個性應該是普通人最容易區分出喜歡與否的兩種範圍吧，但是最終呢，這兩者又必須有所交集，才有辦法保證最後有高機率可以產出好結果。」賀興寶停頓了一會，像是給梁屹崢理解的時間，又再道：「我比較喜歡嬌憨的女孩子，就這一點來說，揮揮是合格的，可是也僅止於合格而已，總是要多點觀察，多點了解，才能知道我應不應該去追求她。」

　　「噢……」梁屹崢仰頭四十五度角稍微地想了一下他為什麼喜歡步見龍，外型？個性？好像都不太對，應該算是一種天時地利人和的日久生情？「那你現在怎麼想？」

　　「本來還想再等等。」賀興寶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苦悶：「我媽最近逼我相親了。」

　　梁屹崢大笑：「你知道我和揮揮在哪裡認識的嗎？」

　　「哪裡？」

　　「相親宴。」

　　二十三歲的富家少爺去相親？這年頭連相親都不相親了，賀興寶想。「你不是有對象了嗎？」

　　「我被騙去的。」梁屹崢發出一聲「嘁」以表不悅，「不過這件事我保密工作做得很好，你應該是第三個知道的人。」

　　雖然賀興寶幾乎沒有揮揮的現實資料，但是梁屹崢他熟啊，既然揮揮可以和梁屹崢對的上，不就表示她極有可能是個千金小姐嗎？這麼一想，他頓時有些委頓起來。

　　「揮揮的外型不錯，個性大概就你看見的那樣，家境小康，家庭比較複雜。」梁屹崢想事已至此，兩人互相有意思，不如讓他們自己講清楚說明白。他挑了幾個大項目介紹倪祈，「她想認識你，你考慮看看。」

　　「還是不要了吧……」卻沒想到賀興寶開口便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