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嗨，大老闆，我想了解一下你的想法？」梁屹崢回到辦公室，就對著謝明燈發難了。

　　謝明燈翹著二郎腿，優哉游哉地坐在沙發上給了梁屹崢一個「隨便坐」的眼神。

　　梁屹崢的大堂哥有個十分唯美的名字，叫做梁星橋。

　　他大了梁屹崢六歲，恰好是王不見王的那種距離——一個小學畢業一個剛入學，一個高中畢業一個才進國中；換個方法說，就是即便有人別有居心地想把兩人拉出來做比較，都會顯得不公不正的尷尬年齡差。

　　梁星橋身為梁家的長孫，很對得起爺爺與他爸媽給他的無窮資源，書讀得萬丈高，貴族幼稚園小學中學高中國內第一學府國外名校碩博連讀，這一串字詞光是拿出來，隨隨便便就能嚇死百來個普通老百姓，因為真他媽的貴鬆鬆。

　　在堂兄弟間排行第三，也就是最小男丁的梁屹崢慶幸梁嘉津被梁家排除在外，要不然若是從小看著頭上的大哥有著那麼多源源不絕的後勤宛如坐擁糧倉，而自己卻年年只有幾十袋的精米相陪，怎能不眼紅？

　　對，就是在說他二堂哥。梁品敖只晚了梁星橋兩個月出生，但是待遇天差地別地遠。

　　梁星橋不到一歲叫爺爺，他一歲半還不會說話；比爬比站比走比認字，比甚麼梁品敖輸甚麼，小的被壓著打，大的覺得丟臉又不甘，梁屹崢的大伯和三叔兩家自此情感不再，見了面裝裝好兄弟，下了戲誰也不理誰，有了前途無可限量的兒子誰還要手足？

　　其實幾十袋的精米已經比尋常人家好得太多太多了，但梁星橋明晃晃地昭告天下他有多麼受皇爺爺矚目，三不五時就要出來招搖過市，炫耀一下「呀這是爺爺給我的零用錢」、「啊這是我爸送我的新手錶」、「這一千塊幫我去買一支棒棒冰，其他的當跑腿費」巴拉巴拉，連難得才能見上梁星橋一面的梁屹崢都想打人了，說從小就住在隔壁的梁品敖心裡能有多好受，那是萬萬不可能。

　　不過不好受也只能忍著，畢竟在天子駕前動手動腳無非是自尋死路，梁品敖一路忍到梁星橋離開老家讀大學，深埋已久的報復心理破土而出，終於開始在梁家內部搞破壞。

　　但梁品敖搞破壞的第一步竟然是把梁屹崢拖出來當肉盾。

　　「為什麼我要聽你前情提要？」梁屹崢杵著下巴，「我還知道等一下梁品敖要送『全才』兩個字給我，讓我和梁星橋互別苗頭。」

　　謝明燈咋舌，「我幫你把故事殘缺的部分補上啊，有些事情你也是不知道的吧。」

　　「謝謝，我選擇快進到堂嫂的段落；或是你想要說一些你們分分合合的羅曼史也是可以啦。」梁屹崢往沙發背靠放鬆一躺，做出「你敢說我就敢聽」的姿態。

　　「沒有分分合合，從來就沒有在一起過。」

　　倪家是一老字號以樟腦起家的家族，曾經盛極一時賺得盆滿缽滿，只是後來也因為家務事鬧得滿城風雨人人看笑話，最後分崩離析，成為舊時代唏噓的一部份。

　　而倪祐的這一支倪家正是最純正的血統，從頭到尾一代一代都是嫡長子相傳，直到她這一輩，生了五個兒女，半個都不帶把。

　　五個賠錢貨，生了不養不行，養了又是給他人作嫁，倪父眼看倪家說不定要敗在他手裡了自然不肯，心裡打起了另一套算盤——他把女兒給養得頂好了吸引富家子弟的目光，讓女婿來扛住倪家的招牌。

　　倪祐無疑是倪父洗腦得最成功的作品。毫無個人可言，一心向家犧牲奉獻，為了倪家好，不管是周旋在眾男人之間，或是嫁個不愛的人又有甚麼關係？

　　倪父自傲，自以為倪家還風光猶在，以為家有好女就能釣到金龜婿，可是這麼一個在他人眼裡早已落魄的家族，哪裡還有上等人家想要？

　　——於是當時還是謝家旁枝末節的謝明燈就被相中了。

　　好歹也是個姓謝的，沒有肉吃也有肉湯喝，總可以撈到一點肉沫，而謝家的肉碎碎說不定還比他倪家的事業大。對於這不請自來的姻緣，謝明燈也就笑納在腳下了，他向來不嫌棄墊腳石的材質和高度，能撐得起他的哪怕只有一毫釐都行。

　　「倪祐頂著我的名字，轉頭又去跟其他人談真愛，我實在不知道她哪裡來的勇氣。」謝明燈邪魅一笑，「別人聽到她是謝明燈的未婚妻，謝明燈是誰？謝家最沒用的那一個軟蛋，他的未婚妻有甚麼了不起？還不是想睡就睡？她睡了幾個男人我不清楚，不過最後被我抓包的那一個，你猜是誰？」

　　梁屹崢興致缺缺：「不知道。」

　　謝明燈翻了一個白眼，「沒有要鄙視你的智商，但你可以結合一下前後文關係嗎？」

　　「哦，梁星橋？」

　　「沒錯。」謝明燈響指一彈，「名牌名錶名車，出手闊綽，倪祐能放過這種潛力股嗎？一查，發現梁家在Ｋ市算是來頭不小了，對她家不無小補，也就繼續糾纏下去了，而我當時已經準備好起義，剛好用著這個理由退她婚。」

　　「等等。」梁屹崢截住謝明燈，「所以你那個時候也查過梁家？」

　　「你以為我為什麼一開始對你那麼差？」

　　梁屹崢回答得莫名現實：「因為沒有利用價值的人你連一個微笑都不會給。」

　　謝明燈反駁：「這世上沒有『沒有利用價值的人』存在，只是你用不用得上而已。」

　　梁屹崢點了點頭，「我懂了，你就是單純看我不順眼？」

　　謝明燈一噎，解釋道：「不是看你不順眼，是鄙視整個梁家。由代工螺帽發家，幾十年前或許利多，但發達多少年了，現在就死守祖業不研究不創新，還妄想這間老工廠可以供家族永遠取之不盡？一家子都只想享受不想付出，遲早坐吃山空。」

　　梁屹崢沒說話。

　　謝明燈抓抓鼻樑，清了清喉嚨再道：「……反正梁家成為倪祐的備胎名單之一，後來我成功上了位，還有誰敢去碰倪祐這個戴我綠帽被我退婚的女人？只有梁家傻呼呼地接受了。」

　　梁屹崢半舉手臂，「大少，我有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