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梁屹崢胸有成竹：「不會，她不敢。」

　　「不敢？那她現在又打甚麼主意？」謝明燈感慨：「你以前這麼溫，現在還是這麼溫，多少人吃定你心軟。」

　　「那時候沒人站我這邊，連半個都沒有，我能怎麼辦？」梁屹崢雙目緊緊一閉復又張開，「現在倒不是我心軟，我只是把該做的事做好，其他就不管了。」

　　——做好該做的事，其他不該、不會親自動手做的事就找別人來幹。所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別人」想怎麼動手整治他通通不管。說到底這句話其實奉承大於解釋。謝明燈心領神會：「那我是不是應該感謝你的賞識？」

　　「不敢不敢，您願意紆尊降貴下凡助人是我的榮幸。」梁屹崢搖頭晃腦，以為自己的青年癡呆似乎犯病了：「那甚麼，我們一開始要商量甚麼？」

　　「我本來想找你討論范真婕的真偽。」謝明燈此刻已是安然如故：「沒想到卻從你嘴裡聽見這麼聳人聽聞的真相。」

　　「嚇到你真不好意思，我道歉。」梁屹崢半點也不見真心誠意。

　　謝明燈皮笑肉不笑：「那你打算怎麼辦？仇人當前，別說你忍的住。」

　　「按兵不動唄。」梁屹崢神色舒緩，「只要她不來弄我，我還真忍的住。單純就這件事來講，我真的沒受到甚麼傷害，不想再追究。」

　　強迫性行為是姦，但在這個大環境底下，要把一個受迫害的插入方看做受害者無疑是種極大的挑戰；即便法律能幫你取得清白，人類卻給不了你一絲安慰，甚至只會有嘲弄諷刺如傾盆大雨而來，逼得人四面楚歌，無路可逃。

　　梁屹崢覺得他應該算好的了，至少他不是清醒著看自己被一個嬌小的女孩拿把小刀抵在脇下胡搞瞎搞，也沒有順手被殺人滅口——扯上這種事情，男人女人都不容易。

　　「就算她搞得你連女朋友男朋友都不找了？」

　　梁屹崢澄清：「這倒和她無關，純粹是我不想找而已。」

　　謝明燈難得溫聲：「怎麼不想找？有個人陪伴也挺好。」

　　「是挺好，但一個人也沒不好。」梁屹崢趕緊在謝明燈又要第Ｘ次覆述他和佟馨媛的故事前做打斷，「佛系交友，機緣到了自然會來。」

　　謝明燈半開玩笑地送給梁屹崢一句：「等到死吧你。」社會現實，條件好的人要找不到一個不論真心或假意的伴侶，那可能比登天還難。梁屹崢就算不找，門外也一堆人候著，他矇著眼睛隨手一抓都會是個願意與他交流腦波與體液的人——就是他完全沒有想開門的心思。

　　以前謝明燈想，梁屹崢是因為專心投入學業與社團而不興交往的念頭；十分鐘前想，原來是范真婕害得人裹足不前；現在嘛，他是真不懂怎麼會有人抱持著孤家寡人也無所謂的想法了。

　　「還有甚麼問題沒有？」

　　「你室友——」

　　「他不知情。」他爸媽倒是知道。梁屹崢並不覺得步家兩老會把這件事告訴步見龍。

　　謝明燈就這幾日看梁屹崢與步見龍的相處，的確覺得兩人很有「從小一起長大」的氛圍存在，就是互相缺席了對方的大學四年實在太傷。「你們感情很不錯的吧？」

　　「那時他還在準備考試，水深火熱自顧不暇，沒時間理我。」

　　謝明燈從中聽得了一點意思：「所以，你本來是打算告訴他的？」

　　梁屹崢點頭。他本以為就算誰都不和他站同一邊，步見龍肯定是他的鐵票認親不認理，怎樣也跑不掉；哪裡知道卻是連一個傾吐的機會都不給。雖然理智上曉得他人生大事在前無心討論其他，但確實也是壓垮梁屹崢的最後一根稻草。

　　連結前後，謝明燈大致明白了梁屹崢現在這副不讓人越雷池一步的原因，便舉手示意：「我暫時沒有問題了。」

　　「那好。」梁屹崢也自我調適得十分迅速，他舉手看錶，「我晚點要帶副本呢，本來還想先睡一會。」

　　「你這是想發展副業？現在網路主播好賺，你玩遊戲順便賣個聲就夠了。」

　　自從前幾天梁屹崢給謝明燈安好遊戲之後，謝明燈私下也做上許多補救功課，大略瞭解網路遊戲這個東西，也在閒談之中得知梁屹崢曾經是個網癮少年，書都不讀了就光研究著遊戲怎麼玩，不務正業地精力全撒在電腦面前，幸虧他自制力算高，沉迷不久即回神，才沒溺死在那一個深坑裡。

　　不過縱使網遊獨大的黃金時期已經過去許久，但時至今日它仍在娛樂界保有一席之地，電競的展延與直播的興起功不可沒。

　　「好主意。」梁屹崢站了起來，從褲口袋掏出一張對折的白色紙張遞向前去：「老闆，不斗內我一點嗎？」

　　一千八百多塊……謝明燈善心大發，給了兩張千元大鈔。「不用找了。」

　　梁屹崢一手叼著啤酒罐，另一手隨意揮了幾下鈔票權當告別。

　　「欸，記得把悠悠送回來啊，沒有她我睡不著覺。」

　　「可是悠悠很棒，沒有你她還是睡得著。」言下之意就是我不想送。謝明燈只好尾隨梁屹崢回房。

　　謝悠遠一聽見開門聲響就從梁屹崢的床上跳下，趴搭趴搭地又跑去抱住了他的腿：「阿崢叔叔！」

　　「好乖好乖。」

　　「……」

　　「謝把拔，出個聲音啊。」

　　慢一步進門的謝明燈也怨不得誰，只能把梁屹崢從橫在眼前的拉成平行牆面的，才蹲下身去和謝悠遠對話：「悠悠，我們回去了啊，明天再和阿崢叔叔玩。來，跟阿崢叔叔和龍龍哥哥說再見。」

　　謝悠遠聽話地撲進謝明燈懷裡，上升到和梁屹崢同一高度時送出kissbye，然後又指揮著謝明燈往前走兩步，也給了步見龍一記飛吻。

　　「……」

　　「你別亂來啊。」梁屹崢趕忙擋到步見龍前頭，「好歹也幫你帶了一天的孩子。」

　　謝明燈咬牙切齒：「我道個謝還不行嗎？」

　　「你看起來像要尋仇。」

　　誰叫步見龍是謝悠遠第四個送出親吻的男人？謝明燈這個女兒控能忍住不發作已經很值得稱讚了。他做了個「滾邊」的嘴型，要梁屹崢讓開。

　　「見龍，今天謝謝你了。」

　　步見龍想當然地受寵若驚，半是推辭半是實話：「哪裡……這是我答應做的事，不用謝。」

　　「你和阿崢當室友，以後有的是時候和我碰面，也不要總是謝先生的叫我了，跟著他一起喊吧。」

　　這話聽著有哪裡奇怪，但又說不上來。步見龍應聲後稍微地停頓了一下，梁屹崢馬上見縫插針：「哦，恭送謝老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