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除去遇上顧睿端這回事，今日一日堪稱完美。

　　梁屹崢和步見龍帶著謝悠遠來到謝明燈房前準備將她點清交還，「篤篤」地敲響兩聲門板，不一會門把一動，已經換回家居服的謝明燈出現在三人眼前。

　　不料在梁屹崢開口前，謝明燈卻早一步說話。

　　「可以麻煩你先照料一下悠悠嗎？我有事要和阿崢單獨商量。」謝明燈朝步見龍和緩一笑，看似委婉請求，但其實那根本就不是問。

　　步見龍心想或許是有關棟樑企業的事情不便讓小朋友聽見有的沒的，遂應下：「好，那我們先回房去。」

　　謝明燈站在門口看著謝悠遠的身影直至不見，才把不明所以的梁屹崢推進房裡，然後關門上鎖。

　　「怎麼了？」梁屹崢一看謝明燈又玩變臉，但這次的臉色著實不太對；可若是佟馨媛那邊有問題，想必這人老早就衝回去了，哪裡還能留在這裡等他「商量」？他左想右想也想不出究竟還有甚麼事情能使謝明燈皺動一點眉頭，只能明問：「發生甚麼事？」

　　謝明燈面色凝重地遞給梁屹崢他的手機，畫面上是一名做花童打扮的小男孩，大概三四歲左右，白白淨淨的，身穿一套小西裝紮著紅色領結，笑容十分靦腆。「你認識？」

　　「不認識。」梁屹崢甚至沒有印象曾經與這個小男孩碰過面。

　　謝明燈的手指頭一劃，換成了另一張照片：「這個人呢？」

　　年輕女性玲瓏有緻的身軀上是一件淡紫色平口小禮服，頭頂小波浪棕髮，腳踩綁繩細高跟，膚白貌美，臉色卻顯嬌憨稚嫩，羞怯中又有艷色。

　　梁屹崢沒有回答，可當他抬眼看向謝明燈時目光頓時陰翳了起來。他嘴角一彎：「我好像懂你想問甚麼了。」

　　「你不懂。」謝明燈把手機往床上隨便一丟，壓低了聲線說話卻仍掩蓋不住他的慌張：「你滴酒不沾，這女人卻告訴我你曾經酒後亂性對她……」

　　「原來你不知道我會喝酒？」梁屹崢截斷謝明燈的話，彎腰打開一旁的小冰箱，裏頭如他所料地被謝明燈塞滿罐裝啤酒。他拿出一罐朝日，問道：「請我喝一罐，可以吧？」

　　「……四十塊。」謝明燈看梁屹崢一如往常地準備出言嘲諷他的一毛不拔，確認這人目前腦部運作正常且無異狀，才整理了一下思緒，接續道：「當作今天照顧悠悠的謝禮，請你了。」

　　「好說，還有我們午餐的收據等等你看一下，沒問題就給錢。」梁屹崢單手打開易拉罐仰頭就喝上幾口，然後將已經少了大半液體的鋁罐遞給謝明燈讓他親自測個重，免得一會又要安個口說無憑的帽子上來。

　　謝明燈接過啤酒，手感確實輕了不少，但心中仍是不敢置信：「你硬喝？」

　　「我硬喝幹嘛？」梁屹崢腿一跨，反坐在椅上抬頭和謝明燈面對面，從容道：「我有必要跟你置這一口氣嗎？」

　　「……拿去吧。」謝明燈把罐子返還給梁屹崢，自己也洩氣地一屁股坐在床沿。還說甚麼想要把梁屹崢收成自家人，其實卻只對人一知半解。他咋舌一聲，雖然梁屹崢的表現看著平穩，但他還是有些焦急：「這女人是誰？為什麼要汙衊你？」

　　梁屹崢一聽，反倒似笑非笑，舔了舔唇。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吐出，像是做出了個重大決定：「我給你說個故事？」

　　「你還有心情說故事？」

　　梁屹崢不理睬謝明燈的不解，這次直接就笑開了：「就說一個，迷戀學長的學妹最後迷姦學長的故事？」

　　謝明燈只覺得心臟好像漏跳了一拍。「梁屹崢，這玩笑不好玩。」

　　梁屹崢盯著謝明燈千百年難得一見的吃驚錯愕臉，持續笑得讓人心裡發毛：「我猜猜啊，范真婕帶著一個可能是他兒子的小男孩來欺騙梁家人——他怎麼向你介紹她自己？我女朋友？老婆？學妹？」

　　「未婚妻。」

　　梁屹崢突然「哦」了一聲想起了些甚麼：「說到未婚妻，你的前未婚妻呢，你不是去鬧場嗎？」

　　「Damn！」謝明燈忍不住爆粗口，「我在和你說正事！」

　　「讓我開心一下不好嗎？」梁屹崢唉聲嘆氣：「我現在心情很糟你看不出來？我覺得今天過得還算不錯，就因為你臨時搞了這一齣，讓我不能圓滿地結束一天，你倒是負點責任？」

　　「……除了多看了我幾眼，她沒事地好好地認真地嫁給你堂哥了，真愛戰勝一切，我就只是個送紅包的。」

　　梁屹崢嫌棄道：「你好沒用。」

　　謝明燈白眼一翻：「我他媽又不是要去破壞婚禮！」

　　「那你去做甚麼？給我帶老婆孩子回來？」

　　「今天我不遇上，明天她說不定就攜家帶眷來了，我提早給你知會還有錯了？」

　　「唉，也是。」

　　雖然從沒和梁屹崢吵過架，但謝明燈還以為就他們這即將一言不和的場面八成要吵起來了，沒想到梁屹崢這麼一認，又把現場給拉回到了平衡點。「——你和那個范真婕，究竟是怎麼回事？」

　　「就我剛剛說的那樣。」

　　范真婕小梁屹崢兩屆，高中雖然入了足球社但說是身體不好不太能下場踢球，便自告奮勇地兼了幾個幹部職位，也算是為社團出一分心力。

　　梁屹崢當時高三，模樣大概和現在已經相差無幾了，並且不只長相，書也讀得好，社團還踢出了一點小成績，在Ｂ高校內不僅是男男女女的白馬王子，更是風雲人物。心儀他的人為此當然數不勝數，而他自身亦是清楚不過，未免瓜田李下，和女孩子的分際劃得涇渭分明。

　　Ｂ高並不強迫摘除高三學生的社團課，故高三學生在社團時間有兩種選擇：一是照常去跑社，一是集中在圖書館自修研讀。梁屹崢不想成天看書寫卷子，自然選擇到球場跑跑跳跳輕鬆一下。雖然當時他已經卸了社長的擔子，但新一任的幹部上來總有青黃不接的時候，若有不熟悉業務卻找不到上一任，便會來向他討教。

　　范真婕用著這個理由接觸梁屹崢多次，但梁屹崢不敢說身經百戰也是頗有經驗了，照慣例在公共場合抓個第三者拉好雙方距離做指導——其實暗戀梁屹崢不是甚麼大事，喜歡他的人多了去了，誰不想做些小動作，得他一點青睞。但哪裡知道范真婕卻走偏鋒圖謀不軌。

　　梁屹崢畢業前夕，幾個運動社團聯合在學校禮堂辦了一場歡送會，也是個同樂的場合，大家這邊吃吃那邊喝喝，四處亂竄串門，誰也不會想到隨手一拿的飲料杯裡面竟有加料。

　　梁屹崢自己就是個二類跨三類的學生，講真，當他開始有感頭昏發沉時就覺得有問題了。一開始他懷疑是食物中毒，步履蹣跚地晃到廁所，卻發現廁所裡空無一人。太奇怪了。

　　直到腦袋越發不適，梁屹崢這才準備撥電話求援，而范真婕卻已經站在他身後了。

　　這裡也是梁屹崢自己托大，如他不自認是食物中毒，不踏進廁所，甚至直接路倒都不會發生之後的那堆破事。

　　「實話說范真婕給我的陰影遠比之後其他人給我的小的多，畢竟我那時候暈到不行，一點實感都沒有。她只給了我一個對騎乘位的陰影。」

　　「原來元凶是這女人。」謝明燈嘴上一啐，梁屹崢一個踢後腰的人，不只擅長自摔，摔人更是箇中好戲，兩年前被梁屹崢摔那麼一下差點收了他的小命，至今他仍舊記憶猶新。

　　「……事後知情的人每個都勸我，范真婕未成年不懂怎麼追求別人，見我要離校了才心急出此下策，況且從道德倫理上來說，是我佔她便宜。」

　　如若梁屹崢用他這種無甚起伏的語氣來說故事，加上他的音質，怕是沒幾個人能撐得住，不消一會就恬靜入夢了。但他說的不是故事。

　　謝明燈啞口無言。這件事梁屹崢和范真婕要是互換性別肯定沒完沒了，哪裡能有那麼多人光說不練就想把事情壓下。

　　「也沒人問我想不想佔？」梁屹崢面露無奈，「只看性別不究原因顛倒是非的人太多，我那時候實在講不過也鬥不過，還好畢業了，就認命自己走了。」

　　「你不怕范真婕給你一記回馬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