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轉首無情
哪有什麼不好, 閻溫在十九心中一直好得都不得了。
可是閻溫為什麼會突然就發瘋了,十九根本也想不通, 喜全在十九的心裡面, 除了朋友之外印象還停留在一個小內侍上,十九喜歡閻溫從來也不因為他是不是閹人,她對閹人又沒有什麼特殊的癖好,怎麼可能對喜全有什麼?
而這已經是喜全第二次因為十九險些遭遇無妄之災,第一次閻溫非要把喜全朝她的鳳床上塞, 這一次更離譜,直接要人淨身進宮伺候,這都是些什麼事兒!
十九心中無奈至極, 但是又真的怕閻溫一賭氣,害了喜全。
「大人在我心中從來無人可比,」十九勾住閻溫的脖子,索性借著他的勁兒從地上站起來, 也不管閻溫是否推她,硬鑽進閻溫的懷裡。
「大人莫要惱了,我以後再不與他說話便是……」
十九抱著閻溫,一路推著他朝議事殿中進, 希望換一個場地能讓閻溫冷靜下來。
為了防止閻溫再因為喜全動怒, 十九將閻溫推進議事殿中,這期間甚至沒有回頭再看喜全一眼。
喜全一直在求饒, 一身淺紫色長衫這一會兒已經在地上滾的髒汙不堪, 咚咚的磕頭聲不斷傳來, 十九聽得心驚肉跳,仿佛又回到了盛夏時節,閻溫非要將喜全往自己床上塞的時候。
十九將閻溫推入議事殿後,抱著閻溫的腰不放,在他的懷中小貓一樣蹭來蹭去,一個勁兒的討饒,「大人莫惱,我真是在殿中熱了出去才會臉紅,並不是因為見他欣喜,我只有見了大人才會欣喜……」
好半晌,閻溫身體僵硬才緩和一些,十九微微籲出一口氣,以為閻溫這個瘋勁兒是過了。
殊不知十九越是這種態度,閻溫的怒氣卻沒來由的更盛。
她總是能夠這樣!閻溫知道,十九說不與喜全說話,那以後便真的不會同他說話。
她總是能夠說怎樣便怎樣,明明是一個傀儡,明明弱小又無害,卻能言出必踐,與你好時,便好得讓人心顫,可若要收回這份好意,也不過一句話而已,從不給人一點反應的機會。
閻溫自從跟十九在一塊兒之後,因為慢熱,無數次吃這種虧,日積月累,如今屬實是心火大盛。
他甚至不合時宜的想起一句話——最是無情帝王心。
他此刻再次覺得,小傀儡沒有真的被老皇帝承認,不能名正言順的做帝王,簡直是古雲國的損失。
「你不是一向與他要好嗎?從前每次進內院的時候,但凡進不得門都要喊喜全,」閻溫面紅耳赤,卻不是羞的而是怒,他問十九,「喜全沒少偷著幫你,如今你卻真是狠心,說不同他說話,便是他跪在外面磕得頭破血流,也不肯再回頭看一眼了嗎?」
閻溫借題發揮,不過是在惱怒十九,他想讓十九和他爭辯,想讓十九放慢節奏,他跟不上十九的思路,眼看著十九各種試探的小觸角,他反應稍稍慢一點的時候就縮回去了,然後便再也不肯伸出。
他又不知如何像十九一樣去調情,去示愛,這種感覺簡直要把閻溫給憋瘋了。
他也想要直接說出口,可是閻溫根本舉不出例子,每一件都是拿出來小之又小的事情,哪一種都不是能拿出來說的事情。
比如十九每頓飯必會給他夾菜,每次離他遠一些的東西,只要他看一眼十九便會挪到他的身邊。
閻溫對於這種小事非常的享受,有一次發現十九總是顧著他,自己吃的很少,便要十九不必忙活,自己多吃一些。
然後十九便真的不再忙活,用膳的時候只顧往自己嘴裡劃拉,再也不給閻溫夾菜了……
這樣的小事說出來,就是他要來的溫柔,他不想要,要來的東西就不是那個滋味了。
可十九不去做,他又不能因為這種事情去怨,怨了的話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失心瘋。
還有便是關於兩人更進一步的親密,閻溫其實已經被十九說動了,正準備半推半就得從了,十九卻突然規矩起來,連他的被窩都不鑽了,他每天纏著的十九親昵,希望十九能夠再主動一點,可是她卻再沒有主動過……
閻溫本身就對自己的殘缺有所忌諱,是非常的忌諱,他根本無法主動暴露自己的殘缺,他想的太多了,現在甚至無法準確猜測十九的想法,不知道是不是十九已經嫌棄他,怕自己若是提出要求再被拒絕……閻溫真的經不住拒絕,十九莫說是言語上拒絕,哪怕是表情有一丁點的不願,閻溫恐怕這一輩子都再提不起勇氣。
溫清平說的沒錯,閻溫不過是面上剛硬。
他的所有剛強都是傷疤做成的鎧甲,他與十九不同,自尊心過重,又因為缺少強大的心理支撐,耍狠玩心計能夠無往不利,但在感情上根本就是紙糊的老虎。
十九不一樣,她這種自小翻滾在淤泥之中,本身又具有避禍的能力,再加上她阿娘雖然是一個女奴,卻與閻溫的母親早逝不同,她的阿娘是真真切切的疼愛她長大。
所以十九是翻滾出的一身銅皮鐵骨,她強悍的自愈能力,致使她即便被閻溫各種刁難,各種莫名其妙的找茬撒火,也能夠很快自愈。
閻溫卻不能,他打開世界,讓十九走進來,讓十九觸碰他的鎧甲,那看似無堅不摧,卻一根手指就能捅漏,十九又聽到閻溫的痛哼便收手,再換其他的地方。
閻溫如今被她弄得「千瘡百孔」一雙手都不知該捂哪裡的傷口好,怎能不惱怒。
可他這種借題發揮,十九若是能夠聽懂,那她也就不至於讓閻溫活生生憋到現在才發作。
在十九的角度,便是閻溫不讓她同喜全說話,她真不說了吧,閻溫又說她絕情。
這和讓馬兒跑又不讓馬兒吃草是一個道理,就是把人往死裡搞。
十九深呼吸一口氣,緩緩的吐出,捧著閻溫的臉道,「那大人說如何?大人要我如何我便如何,」十九說,「可是喜全是他的父親托孤於大人,這是大人親口與我說的,我不過是怕大人一時誤會,衝動做出後悔的事。」
十九抿了抿嘴唇,看著閻溫死死皺在一起的眉心,閉了閉眼道,「大人若真想讓他淨身進宮做內侍,那便隨大人心意,不過淨身之後莫要派到我的身邊來,隨便扔到哪處角落,要嘛就派到前朝宮妃那裡去。」
閻溫難以置信的看著十九,十九又道,「我不希望他橫在我與大人之間,他從前確實幫我,可我也幫過他算扯平了,至於大人所說殘缺或者不殘缺……我心悅大人,只因為大人是大人而已,至於大人是否殘缺,於我來說並無差別。」
十九說完這一番話,表明了自己的立場,便索性鬆開閻溫轉身朝著議事殿外走。
不相信閻溫是因為她和喜全說兩句話就發作,可閻溫那個臭脾氣又問不出什麼,越勸越怒,她也屬實沒有其他的辦法。
十九是從議事殿的前殿走的,她答應閻溫不再看喜全一眼,便是寧可繞遠從前面走,也不敢再路過後院,萬一等會閻溫嘴一歪,再說她路過喜全身邊和他眉來眼去了,十九就算是想跳湖,這大冬天的也只能砸在冰上,洗不乾淨冤屈只能一頭磕死了。
她走得四平八穩,面上平靜如水,內心波濤翻滾。
十九是在賭,賭閻溫不可能真的那麼沒有理智,閻溫已經將喜全送出宮,為的便是讓他脫離太監的身份,可見他對於喜全父親的托孤並非不重視,十九就不信他真的能因為這點破事兒,就把人家一根獨苗給掐折了。
若真的是那樣,那便不是她愛慕的大人了。
閻溫本就是仗著十九必定會為喜全求情,才會借此發難,可十九象徵性的求了幾句,便甩袖不管,將閻溫與喜全都晾在了那裡。
議事殿的前後殿門全都開著,冷風穿堂而過,閻溫站在大廳之中,看著十九轉彎消失的背影,只覺得自己通體冰涼。
他忍了這麼長的時間,就是怕自己這臭脾氣將十九越推越遠,他明明知道十九只要觸到他的逆鱗便會迅速退縮,可這才幾句話而已,她退的也太快了,連就坡下驢的機會都不給。
閻溫恨不得捶胸頓足,他應該剛才就聽勸的……
十九注定賭不輸,喜全父親曾經對閻溫有恩,雪中送炭之情,抵得上無數次錦上添花,不可能將人家的獨苗掐折了,他還要給人家娶媳婦呢……
閻溫從議事殿後面出來,親手將喜全扶起來,聽他戰戰兢兢的報告了晉江閣中的事情,安撫幾句便打發他走了。
閻溫坐在議事殿中愣了好久,一直到日頭快落下,他才像一個離家出走沒有人找,只能自己偷偷溜回家的小孩子一樣,耷拉著腦袋回到鳳棲宮。
這一天開始,兩人無緣無故的就陷入了冷戰,但其實就是閻溫單方面陷入冷戰。
在十九看來,閻溫就是蔫了一點,像沒澆水的禾苗,處理奏章慢騰騰的,晚上不拖到她睡死了不肯上床,平時的話急劇減少總是眉頭深鎖。
幾天下來,十九懷疑朝中是不是又出了什麼大事。
托青山派人去問,可拔了丞相這毒樹之後,朝中形勢一邊倒向閻溫,雖說有幾個梗著脖子的言官不肯「同流合污」。
組成了一個梗脖子小聯盟,可也根本達不到和閻溫作對的級別。
朝中無事,閻溫身體又沒什麼毛病,說是和自己鬧彆扭,十九同他說話他都會溫聲溫氣得好好回答,吃東西也沒見少,還比以前聽話了,無論十九給他端什麼湯他都會喝。
最重要他沒張羅著回內院,十九想不出閻溫這是和她在冷戰,只覺得他是前段時間累到了現在提不起心力而已。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就連除夕的宮宴上,閻溫也是一副精神萎靡的樣子。
十九坐在上首,已經不像從前一般只是個提線木偶,時不時也會同大臣們說上幾句話,然後明目張膽的將眼睛粘在她身旁閻溫的身上,反正兩個人如今有一腿天下皆知,十九根本也不需再避諱。
下面大臣個個神色詭異,主要是他們所見閻溫狀態,著實是跟平時的狀態不同,尤其是看向女皇的眼神,帶著幾不可查的可憐兮兮。
這種眼神十九是看不出的,她當局者迷,她看閻溫,就是在看她心中的神,她的英雄,這天下真正的王者。
可大臣們不同,他們大多與閻溫打交道都戰戰兢兢,閻溫這種如同霜打茄子一般的狀態,還是從未有過的。
因此宮宴結束之後,閻溫被女皇折磨重病的消息不脛而走……
十九聞聽這個消息的時候笑趴在桌上,對面就是「被她折磨重病」的閻溫,十九一邊笑一邊拍桌子,抓著閻溫的手按在自己臉上,一會兒搖一搖一會親親,那樣子活像是小黃在撒嬌。
閻溫愛死了她這模樣,忍不住將十九拽起來,一腳將小案踹到一邊,抱著十九坐在他的腿上,近距離看著十九顏笑如花的模樣,摸著她終於肥嘟起來的臉,從兩隻眼睛開始緩慢的輕吻。
他的唇一直順著十九的臉蛋下滑,滑到十九的唇邊,略微停頓一下,近距離的和她對視著,兩人呼吸噴灑在對方的臉上,十九圈著閻溫的胳膊,享受閻溫難得的主動。
閻溫的雙唇從十九的唇角,落到了她柔軟的唇上,深切親吻,三回帶著婢女自動退到殿外,可兩人的親密卻也止於親吻。
唇分後,十九用手指卷著閻溫的頭髮,靠在閻溫的肩膀上,閉著眼睛心中想,哪怕閻溫一生都無法接受更進一步,只要閻溫如現在一般,她也心甘情願。
閻溫卻和她想的完全不同,他迫切的想要同十九更親密一些,因為他每一天,都能感覺到自己越陷越深,現在不僅抬不起雙腿,泥沼已然淹沒到胸口,他連呼吸都已經不暢,卻還是無法確信十九是否能夠年紀輕輕,天長地久的陪著他一個閹人熬下去,他沒有完全的把握,能夠完完全全抓住面前的這個人。
因為十九給他的感覺實在是太不安,她給的新鮮多種多樣,可是閻溫能夠接受並立刻回應的很少,他只能眼看著十九收回試探,然後從此避開。
可兩人之間的相處,本就應該磕磕絆絆,這樣一邊倒的形勢,閻溫無法想像,若是有一天十九將所有的觸角都縮了回去,那他們之間要如何交流?
如果和一個人相處,處處都是禁區,閻溫只要想一想,就會知道,十九左右一天會不耐煩,她總有一天會發現自己與她想像中的不同,總有一天,她要連愛意都一併收回去……
到那時候,他又要怎麼辦,他要用什麼辦法拉住她?
他一個殘缺之人,又要用什麼辦法什麼理由來留住她?難道要用他最為厭惡的方法,用權勢去囚禁,用利益去誘惑嗎?
閻溫愁腸百結,他覺得懷裡這個小東西根本就是個對面繾綣,轉首無情的人。
他被牽著引著,走出了這一步,可她卻不肯等他,這樣要如何風霜雨雪,同進同退呢……
年關過後,轉眼便是上元節。
皇城中遭了一場瘟疫,一直到年關的時候,還都是處處飄白,但許是劫後餘生,今年的年比往年格外熱鬧,上元節也比往年辦的更聲勢浩大。
皇城中的富商個個都出了血,幾乎將整個皇城主街道,裝點成一片燈海,猜燈謎,放河燈,放孔明燈,男女老少拖家帶口的出來,好不熱鬧。
這一天無論是高官貴族,還是百姓乞丐,都一樣在街道上比肩而行。
相對於皇城之中一片熱鬧情景,鳳棲宮中安靜得幾乎寂寥。
閻溫越來越慌張,越來越害怕,可他這種情緒似乎感染了小傀儡,變成了一種惡性循環。
十九每次看到閻溫情緒低落,嘗試著調笑幾次他都神色複雜的看著自己,即便是勉強笑了,那笑容也僵硬的很。
她打聽不出是為什麼,閻溫又不知從何說起,搞得十九都不敢再在閻溫的面前肆意笑鬧,每日窩在鳳棲宮中,除了例行協助閻溫處理奏章,就是躺在鳳床上睡覺。
十九在顧及閻溫的情緒,因此鳳棲宮中一日比一日寂靜,壓抑的連伺候的宮女都不敢大聲喘氣。
閻溫知道這是他的問題,怪他反應太慢,怪他沒有辦法及時的回應,怪他根本不知道有些話如何說出口。
可他又不捨得離開鳳棲宮,越是極力的想要去緩和,就越是表現的不盡人意,虛假的連他自己都做不下去。
此刻十九又早早的睡了,並不是不想等閻溫,而是她與閻溫整整兩個時辰沒有說過一句話,這期間她無數次嘗試想要讓閻溫開心,但她真的不想再看著閻溫虛假的笑。
十九不知道閻溫是怎麼回事,但是她願意給閻溫一些時間,願意等著他,哪怕用一輩子,等著他恢復如常,跟以前一樣。
而此刻閻溫站在宮牆之上,他看著街上天上暗河之中彙聚成流的燈光,神思恍惚的想到從前,十九總是死皮賴臉的朝他身邊湊。
那個時候他怎麼就沒有好好珍惜呢,到如今小傀儡已經不願意再往他身邊湊了,閻溫胸中沉悶的如同壓著大石,繡著金雲的披風在冬日的寒風中獵獵飛舞,閻溫凍的臉色發紅,半晌才終於下了決心,轉身回到了鳳棲宮中,帶著一身涼氣蹲在了床邊上。
「十九,你醒醒,別睡了好不好,咱們出宮吧……」
閻溫的聲音不高,他輕輕推的十九的手臂,看著十九歲的通紅的臉蛋,稀罕的湊近親了親。
冰涼的唇印在臉上,十九迷迷糊糊的睜眼,就看到閻溫在床邊上,他穿戴整齊,正面帶微笑輕喚她,這種場景太過久違,十九恍如在夢中。
好半晌她才反應過來,從床上坐起抱著閻溫的脖子,閻溫又重複了一遍,「你穿上衣服,今夜是上元節,我們出宮去玩好不好?」
十九險些喜極而泣,點頭如搗蒜,急忙將衣服穿好,閻溫幫她整理衣襟,為她披上披風,令三回在定崇門備車,然後親手為十九挑選了首飾。
十九一直從鏡子中看著閻溫的臉色,見他笑容不作假,開心的嘴都要咧到耳根了。
難不成在她方才睡覺得時候,大人是解決了什麼天下大事嗎?
十九拿起一枝髮簪,卻沒有遞給身邊的婢女,而是將婢女揮退,放到閻溫的手中。
「大人幫我將這個戴上可好?」十九的眼,比閻溫方才看到的無盡燈光還要亮,閻溫嗓子有些發緊,他好久都沒有見到這樣的眼神了,接過十九手中的髮簪,輕輕地插在她的頭髮上。
然後彎下腰從身後圈住她的肩膀,將頭埋在十九的脖頸。
十九略微側著頭,從鏡中看兩人親密的姿勢,眼睛笑成了兩道鉤子,側頭親吻閻溫的臉。
「大人今日很高興,」十九說,「願大人日日都如此高興,大人高興,十九便高興……」
閻溫的鼻子有一些發酸,他好半晌都沒有抬頭,他決定不再等十九主動,想要將自己所有一切都袒露,想要在無法確定的未來,甚至在毫無把握的情況下交付自己的真心,因為他真的等不了,他怕十九不等他,害怕兩個人會如現在一般,漸行漸遠。而十九不知道,他邁出這一步有多艱難。
馬車備好之後,兩人手把手朝著定崇門的方向走,腳步輕快雀躍,十九幾乎錯覺自己要被閻溫拉著飛起來。
三回是青山教出來的,十分仔細,馬車之中軟墊是溫熱的,備著熱茶,備著暖手爐,甚至還備了兩件狐皮大氅。
兩人在車上雖然也隻交流了幾句,但此刻的氣氛和先前卻完全不同,十九依靠在閻溫的身上,覺得自己從沒像此刻一般離閻溫這麼近過。
馬車在路上飛速行駛,很快就到了後巷出口,閻溫叫停了馬車,拉著十九下了車,直接順著巷口融入人流燈海。
今夜達官貴人皆出行,兩人穿著並不打眼,而一男一女攜手同遊,在今夜也並不少見,因此並沒有引起任何人格外多看一眼。
兩人一個侍從都沒有帶,兩個死士跟在兩人不遠處,剩下的都隱匿在暗中。
街道上人流擁擠,但是燈火通明,人人臉上都洋溢著笑意,十九原本就最喜熱鬧,這些天閻溫的氣壓都非常低,她幾乎要給憋壞了。
總算出來,閻溫也雨過天晴露出笑意,十九開心的很,拉著閻溫在街道上到處鑽來鑽去,明明不識得幾個字,小攤上面的燈謎要閻溫念給她來聽,可她竟然連連猜出了幾個,閻溫的懷中很快塞了一堆奇形怪狀的燈籠。
五顏六色將他臉上的笑容映襯得格外好看,若不是在大街上,十九真的想要親吻這老傢伙。
笑起來多好,這些天快把兩個人都憋死了。
路過一處賣河燈的攤位,十九停下腳步,閻溫趕緊出聲勸阻,「我真的拿不下了……」
十九笑著回頭看他,「這個是要放的,一會兒咱倆就去河邊將它們放了……」
這東西很靈的,對十九來說非常靈驗,她曾在暗河中放過無數盞,不光是上元節,平時也會在行宮中自製,偷偷的放在暗河中,寫在其上的願望——十九回頭看閻溫,眼中有水光在閃爍——願望已經實現。而她現在又有了新的願望!
買了兩盞付過錢,回頭卻找不見閻溫了,十九有些急,擠出圍著攤位的人流,卻沒走兩步,便定在原地,看向不遠處瞪大了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