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獨守空房
燈燭輝煌, 賣糖葫蘆的攤位邊上,一身月白色長袍的男子, 正在微微傾身, 湊近糖葫蘆聞著。
攤販的老闆臉上帶笑,溫聲詢問,「公子可要嘗嘗?」
那男人卻直起了身子,眉頭微微的擰起,有些遲疑的搖了搖頭, 卻沒有走的意思,似有不甘的問道,「是什麼滋味的?」
「酸酸甜甜, 可好吃嘞!」
男人還是搖頭,老闆對於這個只看不賣的怪人,也沒露出什麼不耐煩的神色,只是笑著揮手讓他退到一邊看, 自己繼續吆喝著。「冰糖葫蘆——」
這男子一直站在攤位的旁邊,盯著上面的冰糖葫蘆,陷入沉思,他一頭墨潑一般長髮, 用和衣袍同色的飄帶高高束在頭頂, 再伴著飄帶,從頭頂飛散而下。
來往行人快步從他身邊擦過, 細微的風帶起飄帶, 打在那男子如畫一般的眉眼上, 惹得三兩成群的女子們頻頻回首,錦帕捂在嘴邊偷笑暈出滿臉的紅霞,路過男子身邊後又將腦袋湊在一塊兒竊竊私語。
男子卻渾然不覺,癡癡的盯著冰糖葫蘆,他容貌即便是在這來往成流的人海中,也是一眼便能看見的相貌。
且看到了,就再移不開眼,只因這男子雖然是一身長袍衣料看上去便不甚精良,可他氣質實在太過出塵,舉手投足,都不帶著一絲人氣似的,往這喧鬧的街道上一站,連這一天地的燈光都似要黯然失色。
十九還是第一次見著這樣好看的人,都說燈下看人,更美三分,這男子站在燈燭中心,簡直如同墜入凡塵的謫仙。
十九的眼,和來往的女子一般挪不開,一時之間竟看的癡了。
只不過她看的癡,不是因為這男子生的如何俊美出塵,而是這男子,乍一看去,容貌竟和她家大人,有三分相像。
但這兩人氣質天差地別,十九看了兩眼也就要收回視線尋找閻溫,可這男子不知為何突然皺眉,好巧不巧的又朝著十九的方向轉過來,這一轉,加上男子一皺眉,那三分相像,生生成了五分,看的十九心中一跳。
他的面貌看上去和十九年歲應當不相上下,輪廓沒有閻溫淩厲冷硬,沒有他棱角分明,更沒有他身獨有的沉肅,但是卻真的和他像極了。
十九總想著,若是她與閻溫相遇在少年時,閻溫該是什麼樣子,她腦子裡想過各種閻溫飛揚跋扈,溫文爾雅,風流跳脫,卻獨獨沒有想過,閻溫如此仙氣飄渺的樣子。
大概是閻溫給十九的所有印象都太濃墨重彩,十九總覺得,閻溫該是豔烈而肆意的,從沒想過,他也會適合這種飄渺如雲,讓人望之可見,卻永遠無法觸及的氣質。
實在是像,實在是稀奇,十九不由得就多看了兩眼,閻溫將一個被人流擠散的孩童送回她阿娘身邊,又將懷中的燈籠分給巷子口蜷縮的小乞丐之後,千辛萬苦鑽回到十九的身邊,看到的就是她看著別人在發愣。
那眼神似是揉碎了無盡燈光……那該是十九看他的眼神,她卻正用這種眼神在看別人。
閻溫順著十九的視線看去,也看到了站在不遠處攤位旁邊的人,閻溫愣了一下,而後眯起了狹長的雙眼,慢慢走到了十九的身邊。
十九腦中正在給她和閻溫的話本子,填補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少年少女為情私奔的戲碼。
之前一直都腦補不出閻溫少年時的樣子,怎麼想都是閻溫如今這張隨時準備「開膛刨肚」的臉,因此腦補的都是些虐戀,青澀的純純愛戀她腦補不出來。
但此刻不同了,這白衣少年的模樣和閻溫長的這麼相像,正好填補了十九腦中關於閻溫少年時的勾畫,一下子打開一個八匹馬都追不回的另類思路。
可好死不死的,閻溫今天正是處於敏感時期,他親手將心中壁壘推倒,準備脫下一身「鎧甲」只露出其中嬌嫩的皮肉,站在四面漏風的世界中直面十九,他這一步走的戰戰兢兢,他現在如同受不得一丁點驚嚇的幼崽。
十九這種看著別的男人眼直的做法,對於閻溫來說,如同他剛邁出一步,就被當胸一劍捅個對穿。
他已經站到十九的身邊,十九卻看不見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別人的身上,閻溫臉上的表情,眼中的光彩,都漸漸沉入一片黑幽再看不見。
他心中歎,歎十九到底還是年輕,一點點的新鮮閃亮,就能剝奪她的注意力,人總是會喜歡相似的東西,閻溫的心從來沒有一刻像如今這樣冷過,他的小傀儡,大概並不是喜歡他,而是喜歡他這一類的容貌而已。
兩個個並肩而立卻思緒南轅北轍,殊不知那無意間亂入人眼的謫仙公子,也同十九和閻溫一樣,心人面皆是不相符。
他模樣如何飄渺出塵,實則腦子裡不光盛滿人間煙火,還盛著這世間最最庸俗,最為修道之人不齒的東西——銀錢。
他名叫星暉,是他師傅取的,連個姓都沒有,只因為撿到他的那晚漫天星輝。
而星暉此刻腦子裡面正天人交戰,他的大徒弟野花兒,念叨這個紅紅的被晶亮的糖包裹的東西已經整整三年。
可是他這次下山是來修復佩劍,只帶了兩張毛皮,當的那點銀子又要住店又要抓藥又要修復佩劍,屬實捉襟見肘,根本沒有餘錢。
他正絞盡腦汁的琢磨著哪能搞到一點銀錢,燈謎他又不會猜,出力倒是能成,可是他這身板問了幾家人,都嫌棄他不肯收……
眼睛在街上到處亂轉,見一女子一直向他招手,他指了指自己,確信是在叫他,這才邁步朝著女子走去。
十九看著男子一動,猛的回神,收斂了心中的小畫冊,轉頭正要喊閻溫,正見到閻溫站在自己的身邊。
她不急著找閻溫,是因為十九並不擔心他,如今天下沒有人能和他作對,丞相的黨羽,被閻溫盡數連根拔起,砍的別提多乾淨,而且兩人出行,十九知道閻溫是帶著一大群死士的。
最最重要的一點,是她最近並沒有做關於閻溫的噩夢,兩個人整天睡在一處,十九連自己的都沒再做過。
因此閻溫離開她身邊她才沒那麼急著找,還有功夫胡思亂想。
不過十九這一轉頭,正對上閻溫的視線。
她腦中幻想的青梅竹馬被家人抓到棒打鴛鴦,懸崖峭壁上抱在一起訴說天長地久的情緒還沒散去,轉頭看向閻溫時,眼中滿溢的深情還在,這情緒撞入閻溫的眼底,悄無聲息的沉入其中,半點沒翻起水花。
「我累了,回宮。」閻溫說完,甚至沒有去拉十九,轉頭便朝著人流外擠去,十九手中還拿著河燈,見閻溫很快沒影,趕緊追上去。
閻溫腳步飛快,他心中此刻大火燎原,可燒的不是十九,是他自己。
他怨自己輕而易舉的動心,怨自己無法自控,更怨自己明明決定孤注一擲,卻僅僅只是看到小傀儡多看了別人幾眼,他便退縮回了邁出去的腳。
十九跟在他的身後,喚了他幾次,他都沒有等人,快步走到馬車旁邊,鑽上去坐了好一會兒,十九才氣喘吁吁的扒到已經掉頭,隨時要走的馬車車轅,趕緊爬上去。
閻溫在馬車中閉目坐著,十九手中捧著兩個河燈,爬上車後看著閻溫臉色,心頓時一沉。
閻溫沒有睜眼看十九,敲了敲馬車的車壁,馬車朝著皇宮的方向行駛起來。
閻溫臉色看上去太嚇人了,十九坐在車壁旁邊有點不敢過去,過了一會兒,試探著問道,「大人剛才去哪了?」是遇到了什麼事麼?
誰能惹得閻溫這麼不開心?
十九一頭霧水,閻溫抿著唇,內心糾結了好半晌,開口道,「我哪都沒去。」
送孩童後很快就回來了,一直站在十九的旁邊,看著十九看別人,直到那人走了,十九才轉頭找他。
閻溫心中憋悶的發酸,難得說了句實話,可十九卻沒聽懂,以為閻溫說他哪都沒去是不願意與她透露,畢竟閻溫一不見十九就找了,那會兒人確實不在,什麼時候回來的……十九根本沒注意。
她滿腦子都是和少年閻溫這個那個……
於是閻溫等十九再說什麼,等的臉色越來越沉,十九卻閉了嘴,見閻溫臉色不好索性不再問,兩人間好容易緩和一點的關係,又恢復到原點。
閻溫的脊背一直繃著,等到馬車行駛到了定崇門,他才洩氣一樣的靠在了車壁上,伸手掐住眉心,對十九道,「你先回去吧,我今晚……今晚還有些事情要處理。」
十九愣了一下,心中更確定閻溫這是遇見了什麼事,下車之間,湊到閻溫身邊,親了親他的側臉,軟軟說了句「大人別太幸苦,」就下了馬車,乖乖回鳳棲宮了。
閻溫哪都沒去,在馬車裡面愣了很久,最後扶著車轅下車,不許內侍跟著。
一個人走在因為他長時間居住鳳棲宮,因無人行走,沒有點亮宮燈的黑漆漆小路上,路上太黑了,閻溫整個人被吞沒進去,連影子都映照不出,一如他此刻不見半點光亮的內心。
十九等到很晚也沒等到閻溫回來,困得實在受不了便睡著了,半夜醒來的時候,她摸被窩空空的,下意識朝著桌案的方向看去,卻沒有看到閻溫在。
鳳床上只有自己,守夜的宮女垂頭低首,眼睫下垂看那樣子已經是睡著了。
十九卻大半夜的坐起來,對著空蕩蕩的屋子,第一次察覺了事態的嚴重性。
閻溫就算是無數次威脅要回內院,就算無數次對她撒火,和她賭氣鬧彆扭,卻並沒有真的回去過。
忙起來她睡著他才剛上踏,她醒時卻已經不見人影,這十九都已經習慣。
可是十九也有另一個習慣,那就是半夜的時候都會醒一次,醒這一次大概是心之所向,她都要看著閻溫,有時候看他睡在自己的身邊,有時候看他還在挑燈在燈下寫寫畫畫,但只要看著他在自己身邊,無論他在幹什麼,十九就能安心的繼續閉眼睡覺。
可是今夜,這是她與閻溫相好之後,第一次獨守空房。
十九想起閻溫說,他今晚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勉強壓下心中胡思亂想,這個時辰也不好折騰人去打聽,十九總是給閻溫足夠的耐心和信任,索性躺在鳳床上,等著閻溫,或許他一會兒就回來了。
可她一直睜眼到天亮,等到日上三竿,也沒見閻溫的蹤影。
閻溫回到了內院,回到自己的屋子,這裡閻溫住得非常久,按理這裡對於他來說每一處都應該無比熟悉,可是閻溫回到房間點上蠟燭,端著燭臺四外看的時候,卻覺得無比的陌生。
他不許內侍進屋伺候,洗漱好之後便和衣上榻,屋子裡雖然及時點了炭盆,但是床上的被子沒有一丁點的溫度,被窩裡面也沒有纏著他抱著他的小東西。
他有種失重感,像是自己正在下墜,底下是萬丈深淵,他伸出手,卻抓不住任何能夠著力的東西,耳邊獵獵寒風,吹透他的身體。
閻溫將眼睛閉上,可他根本就睡不著,他閉上眼睛全都是小傀儡看著另一個人眼中燦若繁星的畫面。
原來她不只會那樣看著自己,她也會那樣看著別人。
她太年輕了,年輕總是充滿各種各樣的變數,會帶給他各種新鮮,會義無反顧接近他,但是她也會將對自己的一切好,再給另一個人。
就像她今天看著別人,根本看不到自己一樣。
一夜瞪眼到天亮,第二天一整天閻溫都沒有去鳳棲宮,到了晚上派人去傳話,告訴小傀儡他去晉江閣中辦事,夜裡不回宮中,然後夜裡的時候又順著那條漆黑的小路,回到內院獨自待著。
十九感覺到不對,所有的地方都不對,可她找不到事情的根結,打聽不到外面發生的事情,只能每天等著閻溫派人來傳話。
一連半月,閻溫夜夜「外宿」,十九想要去找他,可是她根本不知晉江閣在何處,這皇城之中沒人知道晉江閣在何處,就連青山也搖頭歎氣。
十九心越來越慌,她發現閻溫只要不來她身邊,她根本就找不到他的蹤跡。
她因為閻溫答應跟她好,而安定下來的心,現在又懸了起來。
不知道閻溫是怎麼回事,十九就一直猜不透閻溫的想法,為此已經懊惱了無數次,為何別人兩情相悅都心有靈犀,偏偏她和閻溫,就算面對面瞪著眼睛,也猜測不到對方想什麼。
這宮中沒有人再限制十九的自由,她可以自由出入任何地方,可是她找不到閻溫了。
沒有閻溫的皇宮,對於十九來說,就是一個牢籠。
轉眼又是十幾天,這期間十九只在上朝的時候見過一次閻溫,他神色陰沉,且並不是從禦極殿後殿進殿,而是同大臣們一樣從前殿進入,走的時候也是同大臣一塊走的,十九除了緊緊的盯著他,連同他說一句話的機會都沒有。
下朝之後準備追出去,卻在宮道上被單懷攔住,告訴她閻溫這兩日便回宮,叫她安心等著。
再過兩日便是閻溫的生辰,這還是十九從青山口中得知,宮中庫房中的稀罕物件十九挑挑揀揀了無數次,可最後還是覺得哪一種都不合適,這些東西都是閻溫給她的,她自己都不喜歡,又怎麼能夠再送回去。
她記著市集中有一位巧匠,對於銅器鐵器最為擅長,十九出了兩次宮,為的就是找那個師傅專門打造閻溫的生辰禮物。
今日便是取禮物的時間,十九一聽單懷這麼說,懸著的心稍稍放下一些。
等到閻溫回來,她將打造的禮物送上,好好的哄一哄閻溫,無論他要自己做什麼,十九什麼都願意依他,但是見不到他的日子太難熬了,若是閻溫真的忙成這樣,十九願意作為婢女侍奉左右。
除了閻溫是真的忙,十九實在是想破腦袋也想不通,閻溫為什麼要躲她。
閻溫的性格十九還是有把握的,他若是想與自己一刀兩斷,煩了膩了,絕不會這樣拖著。
況且他若對自己半點無喜愛之情,他根本就不會答應自己,老傢伙並不是善變薄情之人,兩人一直都好好的,沒理由突然間就躲避著不見她。
所以十九只能將這一切歸結為閻溫是真的太忙了,至於他在忙什麼,拖青山到處打聽也沒有打聽到,不過想起閻溫要收拾丞相的時候,也是一樣的密不透風滴水不漏,十九安慰自己,或許這一次又是一件大事吧。
真的怪不得她這麼想,她連做夢都夢不出別的。
不過無論閻溫在幹什麼,夢不到閻溫有生命危險,這對十九來說就是最好的消息。
今日將禮物取回來,等到閻溫生辰的時候,將禮物送閻溫,十九決定,無論閻溫如何不願意,她都得強硬一點,一定要跟這老東西親密到底,將人伺候的舒坦了,舒坦到離不開她是最好。
否則兩人這個一腿太淺,她真怕閻溫要拔腿就跑!
白日十九又出了一次宮,去取閻溫生辰禮物,在鋪子裡面,她又碰到了那個跟閻溫長得相像的人。
那人又在跟師傅磨蹭什麼,十九來兩次他都是在跟師傅磨。
這一次走近了,聽起來,兩人還是是在爭辯銀錢的事情,十九跟師傅打了招呼,取了東西便要走,卻在門口時突然被人拽了拽衣袖。
十九回頭,那個跟閻溫長得像的男人,鬆開她的袖口,淺淺笑了一下。
十九有些發怔,倒不是因為別的,只是因為這男人與閻溫長得太像了,而她已經多日沒見閻溫,這就如同餓了多天的人,見到了面餅包子,知道是假的,也沒法不流口水,不眼直。
「姑娘身上可有銀錢,能否借……」
門外青山和三回都等著,十九收回神,聽到他是要借錢,立刻警惕起來打斷他的話,「沒有錢!」
說完她還摸了摸自己鼓鼓囊囊的荷包,神情奇異的看了男人一眼,轉頭便走了。
這人怕別是個傻子,不過幾面之緣,這就敢張口借錢了,仗著自己長得好?
要不是這個男人同閻溫長得像,十九莫說是看他,根本就不會注意到他。
星暉一愣,心說這也不對呀,許諾給他錢的那個男人,明明說這女子一定會借錢的給他……
他那日被一個女子叫到巷子中,然後無緣無故被人捆到陌生府邸,一個肥婆出來非要與他相好,可那肥婆一身肥肉就算了,一身肥肉也遮不住一臉的褶子,真真是……不堪回首。
星暉是修道之人,雖然他師傅傳的這個道,既不是飛簷走壁,更不是禦劍騰天,他要修復的那一把劍,也是因為在山上劈柴給劈壞了,怕他師傅從墳裡跳出來抽他,這才無奈帶下山來修復。
而星暉看似仙風道骨,實則手無縛雞之力……
險些就被那富婆給得逞了,好在關鍵時刻又被另一撥黑衣人劫走,一個與他十分相像的男人找他,許諾了他好多東西,要他勾引一個女子……
星暉對於自己的容貌從不在意,也是這一次被肥婆給抓了,才覺得是種麻煩,正想設法毀掉,畢竟修道之人,總是遇到這種事情反倒是拖累,想想都後怕,若是被那個肥婆給得手了,師父定要從墳中跳出來抽死他——
男人找到他,一開始星暉本不同意,可是男人許諾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山上一大群嗷嗷待哺的小崽子,星暉整天漫山遍野打獵,砸鍋賣鐵養孩子,呸,養徒弟,那些孩子都是從各處撿來,有好多先天殘缺要長年累月的吃藥,門派裡能販賣的東西都販賣了,星暉這次下山,除了修復師傅留下的唯一佩劍之外,還要設法尋一條活路,須得先把那一群小崽子養大,才能再想修道的事。
原本勾引女子這種事情,屬實是師門大忌,他所修是無情道,他師傅若是知道了——必要從墳墓中跳出來抽死他。
山上慕名而去的小崽子越來越多,星暉一把年紀了,總不能看著他們一個個小不點兒骨瘦如柴連口肉都吃不上……
索性男人說只是勾引,並不需負責,星暉一咬牙,這就同意了。
可是他攏共就見了那女子幾次,他細數了一下,那女子似乎對他容貌並無所動,看他的眼神也奇怪的很,分明是透過他看向另一個人,可是他與找他的男人說了,那男人又不相信。
只說今夜是最後一次,事成事敗,許諾他的東西都會給。
星暉自小斷情絕愛,他看著那女子上馬車的背影,實在是不懂她與的男子之間是何種牽絆。
十九拿了東西回到鳳棲宮,一路上都在珍而重之的摩挲,這師傅的手藝果然巧,按照她描述的做,成品完全符合她的預期。
一想到閻溫的生辰,收到這份禮物,不知道那老傢伙會不會開心,開心了好與他好好親近一下,她都要想死人了……
入夜,十九本以為這又是一個沒有閻溫的,冰冷的夜。
可是三回喜滋滋從外頭跑進來,連禮數都顧不上了,直接衝進了裡間,眼睛瞪得如銅鈴,看樣子比十九還要興奮,嚷嚷道,「大人回來了,正在朝著鳳棲宮過來——」
十九手中捧著的甜湯都扣在了桌上,聲音輕的發飄,「大人真的回來了嗎?」
青山也從外間進來,揪著三回的領子朝外拽,「陛下安心,大人即刻便到。」
十九點了點頭,突然「啊」了一聲,然後趕緊跑到銅鏡跟前,一會兒拿梳子一會兒拿簪子,手忙腳亂,映在銅鏡中的人臉,笑的嘴都要咧到耳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