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你哭什麼
十九傻站在院外, 又嘗試了好幾遍,門口的人都不許她進去。
十九在門口徘徊, 東張西望, 尋思著哪怕碰見也喜全也成啊。
正這麼想著,喜全手裡拎著食盒從十九旁邊經過,他才從膳食房回來,看十九等在院門外,腳步頓了一下, 然後如同沒看到她一般, 直接朝著門裡進。
「喜全。」十九叫喜全,喜全卻根本連片刻停頓都沒有, 甚至還加快了進門腳步。
十九見狀也要跟著他的身後進去,然而喜全進去了,她卻被抓住了肩膀攔下。
「喜全!」十九站在門口又喊了一聲。
她知道閻溫這是變卦了,這其實在十九的預料之外, 但卻是在情理之中。
這幾天閻溫一直病著, 大概是沒有力氣與她計較,十九就以為閻溫和善了,以為閻溫對於她不吝表達的善意也有了一些知覺。
但真的被攔在門口,十九才發現, 她這兩天是忘形了, 她就不該相信閻溫那老東西的話, 昨日那簪子就應該留著!
她就說那老東西, 昨晚怎麼會無緣無故的對著她笑……
世人用比喻男子絕情, 都會用郎心如鐵,但十九覺得不準確,閻溫的心裡何止是鐵,鐵至少可以煉化鍛造,而閻溫的心是磐石做的。
十九怨自己傻,老東西笑一下,她就心花怒放忘乎所以,她怎麼會相信閻溫能這麼輕易動搖,要是這麼輕易就被焐熱了,燒化了,那他也就不是閻溫了。
十九這一聲喊的估計閻溫都能聽見,喜全終於站定,面無表情轉頭看向十九。
十九站在門外,抬起手裡的食盒,說道,「我昨夜答應大人要帶這個給他嘗嘗,」十九說,「大人不許我進去,你幫我把這個拿進去吧。」
喜全頓了一下,折了回來,走到門口盯著十九手裡的食盒問道,「這是什麼?」
「是甜湯,我特意命人加了一些山楂果碎,有開胃功效,你幫我帶給大人吧。」十九做一副失落表情,聲音卻大的很,希望閻溫也聽見,說不定就改變主意了。
「大人不喜甜食。」喜全說。
鬼個不喜甜食。
十九心中翻白眼,繼續道,「你且帶進去吧,若是大人不喜,放在一邊就是了。」
喜全猶豫了一下,伸出手,接過十九手中的食盒,轉身朝著內院走去。
十九站在門邊上,翹著腳朝裡看了看,等了一會想是閻溫不會改變主意了,只好唉聲歎氣的轉身。
青山一直站在十九的不遠處,看到十九吃了閉門羹,忙上前來安慰,「想來大人是有事處理,顧不上陛下。」
身體還沒有好利索,他有個鬼的事情處理……
不過十九想一想也是,閻溫連坐都坐不直,都要批奏摺,這身體見了好轉,他肯定要急著忙這個忙那個。
十九想到先前在莊林寺中抓來的人,以及那日刺殺的宮女,這些事情都堆著沒有處理,閻溫似乎確實沒有時間搭理她。
可是她也根本不用閻溫陪著,只是想跟在閻溫的身邊,哪怕是幹伺候人的活,十九也沒有怨言。
且閻溫昨天若是好好說,說他有事情顧不上她,十九也並非要纏著不可。
閻溫明明滿口答應,卻出爾反爾,不讓她進去了,擺明就是在戲耍她。
「他耍我,我就要乖乖的被他耍嗎?」十九離開了內院的門口,卻並沒有出內侍監的門,而是直接順著內侍監門旁邊的小角門,繞到了內院的牆外。
閻溫不讓她從門進,又沒說不讓她從別處進。
十九找到先前挖的那個狗洞,挽了挽袖子,正要朝裡爬的時候,聽見牆裡面有人聲。
「快點快點,將這洞填上,大人說了,免得野狗順著爬進來……」
十九眼看著四五個鏟子輪番朝著那坑洞裡填土,沒一會兒的功夫,那坑裡就滿了。
她站在牆外,青山站在她不遠處,聽著裡面的幾人談話。
「這宮裡哪來的野狗?唯一的一條狗不就是鳳棲宮後院養的麼,時不時就跑來找大人,大人不是不許咱們攔那條狗嗎?」
「叫你填土你就填土,哪來那麼多廢話,大人說什麼就是什麼,再不慎言,小心大人遣你去看水牢。」
眾人紛紛噤聲,手上的動作再次加快,十九那日好容易挖的坑洞,很快被填平,裡面的人還嘿嘿哈哈的用腳踩實了。
青山垂頭,實在不知道這要怎麼勸。
十九蹲在地上,就蹲在那坑洞的旁邊,抬頭看了看內院的牆,有那麼一瞬間,覺得閻溫就像這一堵牆,看著並不高,可是她卻無法攀上去。
而能夠進這牆裡的門,甚至所有的縫隙都被堵著,嚴嚴實實,同閻溫的心一般,無從下手,無路可走。
十九的情緒有一點低落,並不悲傷,只是有一點提不起勁頭。
她好容易以為自己窺見了一點「磐石」上面的裂縫,結果湊近了一看,那並不是裂縫,只是石頭上自帶的紋路而已……
「還沒走嗎?」閻溫坐在桌案邊上,側頭問單懷。
單懷神色一言難盡,垂頭應是。
「還在狗洞旁邊蹲著?」閻溫批完手中的奏摺,從桌案旁邊站起身,動了動發酸的肩膀和脖子。
「回大人,丹青一直在院牆上看著,他沒有學鳥叫,就證明人還沒有走。」
閻溫將手清洗乾淨,走到了軟榻邊上,聞言沒有出聲,只是嘴角露出了一點意味不明的笑意。
喜全伺候著閻溫用膳,閻溫端起了米粥的碗,看到了旁邊一個沒有打開的食盒,側頭問喜全,「那是什麼?」
喜全愣了一下,躬身道,「大人,那是陛下今早送來的……」
閻溫眉梢挑了一下,伸手掀起了食盒的蓋子。裡頭放著一碗甜湯,上頭還飄著些許果碎湯汁粘稠,一看就齁甜。
閻溫將蓋子放在旁邊,沒有伸手去拿甜湯,而是端起米粥吃起來。
喜全猶豫了一下,伸手去拿十九送來的那個食盒,「大人,奴幫大人將這個撤下去吧。」
「放著吧。」閻溫繼續慢悠悠吃著飯,喜全聞言動作一僵,鬆開了抓著食盒的手。
垂首微微皺眉,「是,大人。」
閻溫吃完了早膳,布巾擦了擦嘴,從軟榻上下來,蹲下去穿靴,結果才穿上一隻腳,沒坐住,從軟榻上朝下出溜了一下,雪白的布襪踩在了地上。
喜全站在屋門口,單懷就站在閻溫的旁邊,兩個人卻誰都沒有動,因為閻溫這些事情向來都是親力親為。
腳底接觸冰涼的地面,閻溫重新做回軟塌,抬腳看了一下,布襪的腳底已經踩髒了。
他閻溫突然就有些生氣,氣他自己不過才被人伺候了兩天,現在自己穿鞋子竟然也不利索了。
鞋子淩空就甩了出去,單懷和喜全俱是一愣。
閻溫坐在軟榻上,沉著臉片刻,一腳穿著鞋,一腳沒穿,就這麼一高一低的進了裡間。
喜全連忙撿起閻溫甩飛的鞋,也跟著進了裡間。
等到閻溫再從裡間出來的時,布襪和鞋子都重新換過,他清洗了手,沉著臉坐在桌案邊,繼續批閱奏章。
單懷帶著副統領今天是來報告,關於各地寺廟和施粥地點的監視進展。
他們已經在各地埋入暗樁,一旦那些人再有異動,他們必定會在對方有所行動之前發現。
事情已經說完,閻溫卻並沒有要他走,而是把丹青給派去內院的牆上蹲著,讓他留在屋裡,解讀丹青觀察報告的手勢,把他們兩個當成兩只傳信的鴿子……
一個時辰左右,閻溫伸手去掐自己的後脖子,起身在屋子裡轉了轉,喝了半杯茶,而後轉身問單懷。
「還沒走嗎?」
單懷心裡憋屈的很,晉江閣中他也有一大攤的事情堆積著,沒有處理。
結果在閻溫這站了一上午連個座都沒撈到不說,他還要鸚鵡一樣學舌。
不過閻溫問了,他不敢不回答。
單懷走到窗邊,和一直蹲在牆頭上曬著的副統領丹青打了一會兒手勢,然後轉頭對著閻溫到,「大人,陛下還沒走,蹲在牆邊上正在……」
單懷感覺自己額角的青筋有要跳起來的趨勢,忙將頭壓得更低一些,「陛下正在摳螞蟻洞……」
「呵……」閻溫實在沒忍住,笑了一聲,但很快又憋回去。
不過單懷抬頭看了閻溫一眼,還是震驚的睜大了眼。
閻溫的笑聲憋回去了,但他臉上的笑還在,單懷在他手下這麼多年,見過閻溫冷笑陰笑嗤笑,卻從來沒見閻溫這麼笑過。
閻溫負手站在桌案邊上,幾乎能夠想像出那些小傀儡摳螞蟻洞的樣子。
消瘦的脊背勾著,細白的小手捏著根小棍兒,長裙拖了一地也不顧,一邊摳一邊嘴裡還會碎碎念。
閻溫突然將桌案上的奏章都推到一邊,展開了一張白紙,提筆蘸墨,幾筆便勾出了一個圖案。
然後將鎮紙推到一邊,將畫拿起來,吹了吹,轉身遞給了單懷。
「告訴她不許摳螞蟻洞,回寢宮去。」閻溫說,「這圖案找人做一個小牌子來,銀質的就行。」
單懷接過紙張怔了下,好好的揣進懷裡,神色怪異的垂頭應是。
閻溫沒有重新坐回去批奏章,而是坐回了軟榻邊,將十九送來的食盒裡面的甜湯端出來,用湯勺攪了攪,舀起一勺,送進嘴裡。
喜全這兩日驚訝的次數太多了,臉上已經做不出太過誇張的表情,但他見閻溫一口接一口的喝著甜湯,神情同旁邊同樣愣住的單懷一樣的怪異。
「還不去。」閻溫回頭,淡淡的掃了門口兩個眼睛要脫眶的人。
喜全立刻弓身出去,單懷也轉身走出了屋子。
十九一直蹲在地上,沒一會兒就緩過來了,她這人心大的很,雖然閻溫騙她,她失落,但要她一氣之下拂袖而去,或者說以後再也不搭理人,那是不可能的。
她一想到那老東西說不定現在正喝著她的甜湯,在屋裡賊笑,十九就想把他掐得半死。
傷心什麼的就算了,但是這筆賬她一定會在心中記上,等以後有了機會,一定也要讓閻溫嘗嘗,被戲耍的滋味。
不過十九不想回寢宮,她在寢宮裡根本一點意思都沒有。
本來以前還能熬著,數著日子等上朝,但是跟閻溫在一起待了兩天,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這兩天她都是隨便看人,時不時的還能上手摸一把,現在連看都不讓她看,她回寢殿不如在這裡蹲著,還離閻溫近一點。
「青山,你先回去吧。」十九說,「一會兒太陽烈了,你年歲大,再中了暑氣。」
青山苦笑了一下,別看這小傀儡現在被閻溫拒之門外,但青山最是瞭解閻溫,要是他真的敢扔下人,這一把老骨頭怕是要受苦。
「陛下,老奴沒事。」
十九回頭看了一眼,青山額角已經見了汗珠,她過意不去,正要起身,突然被淩空飛過來的黑影,嚇的跌坐在地上。
單懷落在十九的旁邊,立刻彎腰去扶十九。
「陛下……」單懷將十九扶起來,後退一步,躬身道,「大人……大人說不許摳螞蟻洞,要陛下回寢宮去。」
十九愣了一下,然後笑了起來,老東西居然偷偷派人看著她,連她蹲在牆外頭摳螞蟻洞都知道……這難道不是在意她的表現麼?
她心中嘖嘖,抖了抖衣裙,扔掉手裡還抓著的小棍子。
笑眯眯問單懷,「大人可將甜湯喝了嗎?」
「回陛下,大人喝了。」單懷提起這個,神色還是掩不住的怪異,畢竟閻溫在吃食上向來注意,不動外面的東西,不動外人送來的東西,一種食物,不動三次以上……
剛才他出屋的時候,眼見著閻溫已經喝下了小半碗。
單懷並沒有刻意去注意閻溫的喜好,這些是在閻溫身邊走動最基本要瞭解的,連他都知道閻溫不喜甜食,可……為什麼就喝了這小傀儡送去的甜湯?
單懷不由在心裡重新估量了一下,這個小傀儡在大人心中的重量。
十九本來也要走了,聞言一張小臉都笑開花。
個老東西,果然是喝著她的甜湯還戲耍她……
不過十九反而很高興,閻溫是刻意戲耍她,比閻溫真的連見都不願意見她好太多了。
反正兩天之後就是上朝的日子,到那時候,再在逮住閻溫,討個什麼物件,又可以繼續出入內侍監。
兩天格外漫長,但也格外短暫,一大早上,十九梳洗完畢還有些迷迷糊糊的,起的過早沒有睡飽。但是想到等會兒要見那個老東西,十九又忍不住的抿嘴一個勁兒笑。
「何事令陛下如此開懷?」青山抬著手臂,拖著十九的手,慢慢的朝著海宴河清殿的方向走。
此刻天色還未大亮,今日許是陰天的緣故,格外的暗一些。
鳳袍厚重,尾端拖在青石路上,兩側是掌燈小太監,身後跟著幾個宮女,從海晏河清殿的正殿穿過去,到了議事殿的門口,十九猝不及防遭遇從岔路上轉過來的閻溫。
兩人「狹路相逢」,閻溫一身深藍色長袍,頭戴紗帽,纓綴在走動間甩來甩去,看到十九閻溫的腳步也是一頓,兩人同時站定在岔路口。
十九和閻溫對視,眼神從驚喜轉為幽怨,正要張口,閻溫突然大步拐過岔路,朝議事殿走去,他身後跟著兩個小太監愣了一下,然後緊跑慢顛的攆上閻溫。
十九張著嘴愣住,喊了一聲大人,但閻溫這一會兒的功夫,已經進了議事殿。
十九提著衣袍想要追,奈何她這一身過於繁重,追了兩步就放棄了。
反正等會兒還要上朝,他還能跑出禦極殿不成?
下朝之後,在議事殿前逮住他就行。
十九也加快腳步,進了禦極殿後殿,閻溫果然在,他見十九走過來,躬身朝她伸出了手臂。
跑呀,你再跑呀,你自己上朝去得了唄!
十九眯著眼睛笑了一下,閻溫並不看她,而是一直垂著眼伸著手臂。
十九卻並不將手放上去,看著閻溫慢悠悠道,「大人恢復的不錯,前兩日下地還晃悠,今日竟能跑了。」
青山在旁邊憋笑,閻溫挑了挑眉,抬頭看一眼十九,表情故作冷漠,但眼中的笑意暴露了他。
「陛下,該上朝了。」閻溫低聲道。
十九還是不動,齜著一口小白牙又道,「我瞧著大人氣色也不錯,是前兩日甜湯格外滋補嗎?」
閻溫盯著十九,十九瞪著他,半晌,閻溫抓著十九的手,硬按在他的胳膊上,然後扯著她朝禦極殿上走去。
十九被扯了一趔趄,手在閻溫手臂上狠狠掐了下,但還是有分寸的,到了禦極殿門口,立刻端正起來,扶著閻溫的手臂肅起神色,緩步走到禦極殿高臺上,端端正正的坐在鳳座之上。
每次上朝都是一樣,底下又烏泱泱的吵,也不知道這些人哪來那麼多屁事,整天吵來吵去。
十九全程的注意力都不在滿朝文武身上,而是時刻用餘光觀察著身側的閻溫。
見他的神色微凝,仔細聽了一耳朵,底下有人報梧州也發現了瘟疫。
但是大臣們主要吵嚷的內容卻並不是這件事情,而是關於行宮的修繕,還有秋獵事宜。
很快下朝,朝著禦極殿後殿走的時候,十九抓著閻溫的手臂越來越用力,腳步也加快,生怕落在閻溫的後面,等會兒他又跑了。
到了禦極殿的後殿中,小內侍將奏摺都遞給閻溫帶著的小太監。
閻溫掙了一下十九的手,卻並沒有掙開,終於和十九對視,問她,「陛下可是有事?」
我他娘的當然有事,你個老東西說話不算話!
十九抓著閻溫不鬆,說道,「我記著前兩日我同大人……」
十九才開了個頭,閻溫立刻打斷了她的話。
「陛下若是沒事,老奴先告退了。」
說著,手腕一翻轉,將十九的手甩掉,又大步朝著禦極殿門口走去。
十九早上的時候讓他跑了,這回是死活不能讓他再給跑了。
她一身繁重的鳳袍,鳳冕的墜簾動作幅度大了砸的她睜不開眼,但她這會兒顧不上了,隻提起鳳袍下擺就追。
「大人……」十九在閻溫的身後喊。
眼見著閻溫的腳步越來越快,十九急的恨不得自己生出一對翅膀來。
「大人——」
「大人!」
她喊一聲,閻溫的腳步便加快一分。
一堆人在身後,跟著十九,見她跌跌撞撞,心驚膽戰。
眼看著閻溫進了議事殿,穿過議事殿之後,就是往內侍監去的岔路。
十九心中一急,步子邁得更大一些,索性直接提著鳳袍跑了起來。
閻溫極其注重形象,總不能真的跑起來,可十九能跑,跑了一段,眼看著就要攆上閻溫——
閻溫率先跨入議事殿,十九緊隨其後,不料她跑得實在太急,小碎步邁的不夠高,一隻腳過了門檻,一隻腳沒能過去,腳尖兒在門檻上一拌,一個標準的狗吃屎,「啪嘰」撲在了地上。
搖搖晃晃的鳳冕,隨著十九摔的這一下徹底歪了,拉扯著她的頭髮散了一大半。
十九膝蓋磕的劇痛,摔在地上的時候,磕到了下巴,還將舌尖給咬了。
眼看著閻溫就要穿過議事殿,她摔在地上,閻溫聽見聲音,腳步連頓都未頓!
十九怒從心頭起,膽子瞬間脹大了好幾倍。
伸手拍了一下地面,低吼道,「閻溫!給朕站住!」
跟在十九身後的內侍宮女,包括青山,瞬間下餃子一樣劈裡噗通跪了一地。
閻溫身邊跟著兩個內侍也撲跪在地上,奏摺散落一地。
閻溫終於在跨出議事殿之前停住腳步。
整個議事殿寂靜無聲,落針可聞。
十九喊出這句話之後,沒等閻溫有什麼反應,自己的心肝先顫了三顫。
要完——
閻溫背對著十九,站在議事殿的門口,片刻後猛的轉頭,快步朝著十九的方向走過來。
十九還趴在地上,見閻溫來勢洶洶的腳步,被嚇的直想滿地亂爬。
閻溫的腳步終於在她面前站定,十九只感覺自己的衣襟一緊,閻溫抓著十九的衣襟,直接將她從地上薅了起來。
臉上帶著笑,但是那種陰沉的如同深冬夜裡的寒風一般的笑。
說話的聲音中也夾著風雪和冰渣,劈頭蓋臉的朝著十九拍來。
「朕?陛下真是好威風啊。」
十九頭髮散了一臉,鳳冕歪到旁邊,鳳袍本來就寬大,在地上摔了一下,又被閻溫一拽,十九一縮脖子都能鑽到衣襟裡面去。
十九哆哆嗦嗦,不敢去看閻溫,她膝蓋疼的厲害,有點站不住,舌尖也咬破了,抿了抿嘴唇,抿了一唇的血,真真是狼狽不堪。
「你想幹什麼?」閻溫又問道。
「你……你說話不算數……」十九的聲音極小,抖的厲害,嗚咽一樣,聽起來像是懸崖邊走投無路的小獸。
而且她這一開口,眼淚順著那張小臉滑了下來,直接砸到閻溫抓著她衣襟的手背上。
滾燙的淚珠砸的閻溫的手指下意識縮了縮。心中驚奇,剛才扯嗓子發威風喊他的時候氣勢多攝入,現在才知道害怕了?
他垂頭看著十九,將她又拎的貼近一些,抿起嘴唇抬起了手。
十九以為閻溫要打她,嚇得縮了一下脖子,緊緊閉上眼,眼淚卻並沒有因為她閉眼就停止,而是順著她的睫毛,爭先恐後的擠出來。
閻溫抬著的手頓了一下,片刻後輕輕的落到十九的臉上,竟是給她抹了眼淚。
「你哭什麼,」閻溫歎息一般道,「你自己摔的,又不是我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