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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霧》第2章
2.長命百歲

江淮不在將軍府東院,他在早朝過後被皇帝單獨留了下來。

 當今聖上是他的表兄,大了他六歲,當初奪嫡之爭中江淮的父親江徹堅定地站在了他這邊,幫助年幼的二皇子坐穩了皇位,又在三年後的兩位皇子聯手反叛時血腥鎮壓,清除異黨,立下不小功勞。

 皇帝對這位舅舅很是敬重,對同自己一起長大的表弟也頗為關懷。

 江淮走進殿中時,皇帝正在看一封奏摺。

 他行了禮,端正地立在一旁。

 皇帝沒看他,目光落在奏摺上,眼裡沒什麼多餘的情緒,手指點了點紙面,對他說:“戶部侍郎的夫人前些日子來找了皇后,想請朕為你和他的女兒賜婚。”

 江淮斂眸,淡淡道:“臣有妻子。”

 “戶部侍郎家的姑娘說了,她願意做小。”皇帝輕笑,將折子扣在桌上,抬眼看著江淮:“這姑娘對你倒挺是癡情。”

 江淮沒接話,他還是穿著朝服,背脊挺得筆直,一眼看去像極了一棵陳年的松樹。

 他說:“皇上已經有了戶部侍郎結黨營私的證據,又何必拿臣開玩笑。”

 皇帝挑眉:“戶部侍郎的事情是一回事,我同你講的是另一回事。”

 他口中已經由“朕”變成“我”,那就是不和他講君臣之禮,要開始和他講兄弟之義了。

 江淮心裡清楚,繃緊的脊背也放鬆了些,他略抬頭,說道:“臣已有妻兒,無論如何,都不宜再娶……”

 皇帝打斷他:“哪來的妻兒?”

 江淮說:“妻子江陸氏,恭謙王獨女,八年前嫁給了臣。”

 “那孩子呢?”

 江淮頓時不作聲。

 皇帝起身走到他身邊,蹙起眉拍了拍他的肩膀,沉聲道:“江淮,宸音已經死了。”

 江淮低頭,說道:“臣知道。”

 “那不是你的錯。”

 江淮又不作聲。

 皇帝看他這副模樣,心下戚戚,有心安慰又無從開口,只說道:“人死不能複生,八年了,也該夠了。”

 夠了嗎?

 江淮不知道到底夠了沒夠,所有人好像都以為他是在懲罰自己,因了八年前那件事,他們以為他是自責,自責自己害死宸音郡主,大家都在安慰他,說那不是他的錯,說他這些年做的已經夠多,已經足夠了。

 可分明不是這樣。

 江淮往後退了一步,恭恭敬敬地向他行了個臣子的禮,朗聲道:“臣這一生心系宸音,不會再娶,請陛下恕罪。”

 皇帝瞪著眼,難以置信:“你難道打算讓舅舅絕後,打算讓自己一生都無子息!?”

 江淮固執地說:“臣有個孩子,八年前已經去地下陪他了。就算要怪罪,等臣死後見了父親,再和他好好解釋這一切,想必父親會諒解。父親若是真的惱了,那麼阿鼻地獄還是刀山火海,臣亦無懼。”

 皇帝被他說得啞口無言,負手走了兩圈,想著要怎麼反駁他的話,想來想去還是只有那句“宸音已經死了”,可看了眼江淮的臉色,這話又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八年裡他們勸過他何止千次萬次,但是他不聽。

 他們二人相對無言,殿內的龍涎香還在熏著,江淮做了個更恭敬的禮,低聲道:“臣告退。”

 皇帝還想說點什麼,聽他這一句,側目過來,問道:“這就走了?”

 江淮低著頭,背脊彎了些:“今天是她的生辰。”

 皇帝依舊看著他,靜靜地回想,已經八年了,當初江淮從戰場上回來,說什麼也要和宸音郡主冥婚,他自然不想答應,但江淮很固執,他不應,他就在殿外跪了兩天兩夜,求得他答應。

 他本想著,江淮不過是因為愧疚,這些恩恩怨怨總也要一個方式去做了結,或許再過些日子他的愧疚之心淡了,也就過去了。

 畢竟是戰爭,戰爭本身就有很多身不由己。

 可是他錯了,八年來江淮都在認真地盡一個“丈夫”的職責,他也曾是上京城裡的明亮少年,趁著春花醉人在街頭打馬而過,驚起一地風華,勾了許多姑娘的芳心,但如今……

 他比皇帝想的要深情。

 可這種深情在此時已經成了最大的枷鎖,因為宸音已經死了,死人是感受不到活人的深情的。

 那些執念、那些感情、那些遺憾,燒成紙錢燒成灰都不可能傳到宸音郡主的耳中。

 江淮告退後,去了白鷺山。

 他沒有回將軍府,直接穿著朝服去了墓地,冬日的天不紅艷,淡淡的光輝籠罩著半山腰。

 墓地還是和不久前見過的一樣,因為時常有人來,所以墳頭附近並沒有什麼荒草,江淮在墓碑前蹲下,直接用朝服的袖子擦了擦碑面。

 鼻尖不知怎麼有一種淡淡的苦味,也可能是風中枯草蕭索的味道,江淮認真地將墓碑上每個字都細細擦過去,比起擦拭自己多年不離身的佩劍更仔細。

 光滑的墓碑上刻著寥寥幾個字,妻,江陸氏之墓。

 活人和死人的冥婚聽著荒唐又不祥,皇帝不允許他風光大辦,只能在白鷺山上找個僻靜的地方安置她的衣冠塚。

 江家所有的族人都葬在這裡。

 他抬起頭,看著墓碑上的字,張了張嘴,開始訴說:

 “今天,陛下又在試探我,他想替我尋個妻子,也想給江家延續香火。我沒答應,我知道你肯定不會高興。”

 “你活著的時候我沒做過什麼讓你高興的事情,你死後我又怎麼捨得讓你不高興。”

 “現在天下太平了,南越已經歸降,大和太平了很多年。”

 “今天是你生辰,不知道你想要什麼禮物,所以空手來了,你會不會怪我。”

 他一直說著,一直說著,可是方圓之地裡沒有人回答他。

 江淮又看了那墓碑好一會兒才施施然站了起來,他伸手撫平自己朝服上的褶子,待它恢復如初,將兩手背在身後,對著墓碑後小小的土丘說:

 “日子雖然很難過,但好歹也過下去了,我還撐得住,沒有違背答應你的話。”

 江淮回憶起,在他第一次上戰場以前,陸舜華很是擔心,怕他出什麼事,但不好意思說出來,只是每天祈禱著他能夠長命百歲,天天念阿彌陀佛,求菩薩保佑他。

 這種擔憂在他掛帥出征前達到頂峰,她的情緒繃到極點,送他走的時候愁眉苦臉好像已經預料到回來的是一具屍體一樣。

 她的目光實在太明顯了,江淮只好硬著頭皮下馬,想給她安慰,不料她反手從懷裡掏出一個護心鏡,“啪”地貼到他胸膛上。

 “嗚嗚嗚,你可一定要平安回來啊。”她哇的一聲嚎啕大哭,把站在周圍的將士都嚇了一跳。

 “嗚……我不想當寡婦,你可一定要活著,要長命百歲啊——”

 江淮彼時年紀小,被她這一嗓子嚎地臉色郝紅,護心鏡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哇啊——完蛋了我要變成寡婦了,好可怕啊,這是不是就叫做望門寡……”

 江淮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正考慮著要不要乾脆捂著她的嘴讓她安靜下來,江徹的舊部下出來解圍。

 他勉強掛著笑,把護心鏡接過塞到江淮的衣內心口處,安撫道:“小郡主,你別太擔心了,少將軍雖然沒上過戰場,但他好歹是鎮遠將軍的獨子,將軍在天之靈一定會保佑他平安無事。”

 陸舜華從懷中掏出方帕子抹眼淚,越抹越多,抽抽噎噎道:“那都是說書人騙人的,葉叔叔你都一把年紀了還相信這鬼神之事……”

 葉副將:“……”

 最後,還是他好好安撫了她一番,在眾多將士看熱鬧的眼光中同她道別,翻身上馬,率領三軍出征。

 陸舜華咬著手帕在喉頭跟了半里地,眉眼流轉全是難過,說道:“嗚嗚,葉叔叔你可要答應我,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江淮:“……”

 江淮那點隱秘的不捨,在陸舜華的烏鴉嘴裡灰飛煙滅,他一夾馬肚,馬兒嘶鳴一聲,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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