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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霧》第61章
61.

相逢太短,一生太長

去奉天城的時間定在半個月後,江淮遣散了家僕,只留了茗兒一家,阿宋如今和茗兒早已成婚,他們帶上一對兒女以及明叔和宋叔,總共不過十幾人,行李收拾起來簡單,只求輕裝上路。

 期間倒是小釀過來鬧了一次,說是不肯走,江淮讓茗兒去處理此事,再後來陸舜華也就再沒見過她。

 土土依然叫她阿娘,叫江淮義父,似乎親疏之間隔開了萬丈距離,他知曉江淮才是真正對他有恩的人,但更喜歡賴著陸舜華。

 有時陸舜華和他一起在院子裡說話,江淮也會過來,土土怕他怕得緊,每次他一來都要躲著,偏偏江淮又喜歡往他們這兒湊,次數多了,陸舜華都看不下去,嘆息道:“你不要總是嚇他。”

 江淮:“我沒有嚇他。”

 “你繃著臉,他看了害怕,這難道不是嚇?”

 也許是聽了她的話,江淮以後來找他們時總是努力在臉上擠出一個微笑,但看著越發滲人,土土更不愛親近他。但江淮也不介意,他來找的是陸舜華,拿給孩子取名當由頭,每天只想多和她說兩句話。

 他的傷勢除了右手,恢復得都很快,陸舜華偶爾問他幾句傷情如何,也被他雲淡風輕幾句話蓋過去。她知道江淮不喜歡談自己的傷,於是也不多問。

 葉姚黃和葉魏紫來探望過她幾次,葉魏紫仍舊堅持要帶她離去,但陸舜華態度堅定,她憤憤幾句,被葉姚黃低聲勸服,走的時候還是不甘心,說下次再來。

 時光似乎慢慢沉澱下來,陸舜華時不時思考給土土取個什麼名字,想著想著就出神。在南越的八年她其實很少回憶與江淮的過往,因為痛苦佔據了大部分時間,但最近不知怎麼她越來越喜歡回想過去。

 陷入回憶以後,無論是愛意還是怨懟都彷彿蒙上一層影,漸漸模糊開去。初見時他是個失去雙親的倔強少年,而她為他點亮了黑暗中的一盞燈。

 至如今,他成了人人敬仰的殺神將軍,她成了個不死不活的怪物。他深受懷疑,脫下一身戰績,她勉強“活著”,等待不知何時離去的那天。

 戰爭和生命太過沉重,歲月洗滌了一切,剩下的全是如初時的干淨。

 這麼久過去了,這麼多年過去了。

 她不知道未來會怎麼樣,總之過完一日算作一日,靜靜地等待著一切歸於虛無的那一刻。

 這一天很快來了。

 起初誰也沒在意。

 那天大概是葉魏紫再一次來勸陸舜華,無奈之下離去後。她靠在東院的桃花樹下給土土講故事,順便問他想叫什麼名字,還沒說完話,臉色卻驀地白下去。

 其實她有所感覺,大概在這幾天,身體就時不時出現噬深劇痛,但她強忍著沒有多言,這回卻是再也忍不住,土土甚至只來得及喊了聲“阿娘”,她就猝然倒在地上抽搐起來。

 江淮趕到時,她已經痛到麻木。

 陸舜華躺在床上,瘦的彷彿只剩下骨頭,她曾經是那麼明朗飛揚的女孩子,可是躺在床上的那個形同枯槁,彷若遊魂的人,再也無法讓人聯想起曾經的宸音郡主。

 她像一個脆弱的瓷器,上面佈滿了絲絲裂紋,隨著時間推移裂紋漸漸加深,他知道總有一天她會碎裂,但仍舊希望她能夠好好的,希望這一天能來得遲一點,再遲一點。

 屋子裡沒有人,幾個大夫看了半個時辰,什麼辦法也沒有。

 現在只有他們兩個人,江淮來到床邊上,輕輕地俯下生,隔著被子擁住她。

 陸舜華迷迷糊糊,但還是憑著感覺認出了他。

 “阿淮,是你嗎?”陸舜華輕輕說道,雙眼已然沒了焦點。極致的痛楚讓她分辨不太清眼前。

 江淮嗯了一聲。

 “阿淮,我快聽不見了,”陸舜華抬起頭,費力地說:“你還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江淮目光痛苦,他張嘴,低喃道:“六六……”

 陸舜華的手從被子裡生出來,枯瘦枯瘦,皮包著骨頭。她沒有害怕,也沒有絲毫恐慌,更多的還是一種寧靜與釋然。

 她輕輕撫摸著他的臉,自她回來後,他們第一次這樣親密。

 “你說不出口,那便聽我講好了。”她慢慢笑了,“我想問你,如果有來生,我……我都忘記了,我分明是一個沒有來生的人。我想問你,如果有來生的話,你想做什麼呢?”

 江淮搖頭,他根本說不出什麼。

 陸舜華轉頭,眼睛緩慢地定到他臉上,她無力地笑了,手指挨著他眼下,摸到了一抹濕潤。

 “不要哭。”她像哄著孩子,“我說過了你是一個英雄,你是我的驕傲……英雄怎麼能哭呢。阿淮,快回答我的問題,我真的快聽不見了。”

 江淮不動了,他靜了下,面部隱忍到扭曲,似用盡全力,道:“做一隻鳥兒……不用足踩大地,一輩子自由自在。”

 沒有國家,沒有大義,不管蒼生亦不管百姓,只和她一起。

 可惜陸舜華已經聽不太清,只聽到了他的前半句回答,手停了下,怔怔地說:“下輩子都還想看著自己保護了一輩子的江山嗎?”

 江淮抱緊她,低聲說不是的。

 可陸舜華迷迷糊糊,根本無法辨別聲音。也許是迴光返照,她神識有了片刻的清明,強撐著回抱住江淮,

 “沒事的……”她說,“阿淮,沒事的,都過去了。你放下吧,聽我的話,能過去的——”

 她緩緩靠近江淮,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枯草味,目光裡有一絲依戀和一絲不捨。

 相逢太短,一生太長。

 阿淮,男兒郎保家衛國,是大義亦是責任,你從未做錯,我也從未怨恨。

 我是懷抱著必死的心,回到了這片我深愛的土地。我熬過了無數生死關頭,跨越了數九寒冬,從屍山血海裡掙扎出來,萬里相隔的土地,用腳步來丈量。

 我的軀體已經腐爛,我的感情已經麻木,死亡如懸頸屠刀讓我一度退卻,殘缺破爛的身軀讓我也再難面對,可我仍記得那些明亮的歲月。歷史的洪流和無盡的戰火讓所有人流離失所,我們不過史冊下小小的筆墨,我不能再為你捧起熱湯,惟願你此後夏有祥雲,冬有瑞雪,一生敞亮,不負天地。

 縱然萬劫不復,依舊百死不悔。

 我愛的人,你是一個英雄,亦是我的驕傲。

 光影在眼前扭曲又重疊,意志迷離之際,陸舜華喘息著,憶起了從前。

 她做了一個模模糊糊的夢,夢中她還是那個她,江淮卻不是那個高高在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將軍,夢裡他還是少年郎的模樣,張狂又意氣風發。

 她是夢裡的看客,置身事外又身在其中,她看著夢裡的她,十五歲的陸舜華,還有十六歲的江淮,青梅竹馬,少女柔軟的心事,少年羞於啟齒的感情,一切美好到不可思議。

 那時候多好啊,所有人都江淮遲早會娶她,府裡的下人明面裡叫她小姐,私底下都拿她當夫人對待。

 是那年杏花微雨,江淮練得一手好劍,身影搖動之間有無數花瓣落下,他身形落拓修長,冰冷的劍在他手上也被舞得分外好看,而她就坐在邊上安安靜靜地看他。

 半晌,江淮停下練劍的手,頗有些無奈地看著她,“不要盯著我。”

 她笑了,“可你好看啊。”

 江淮一愣,面色泛起了淡淡的桃花紅,“難道所有劍舞得好看的你都盯著看?”

 “不不不,我只喜歡看你,別的人我理都不理的。”像是為了證明自己,她又加了一句:“我這雙眼睛就隻長在你身上。”

 饒是江淮再清冷的性子,也被她一句話噎得臉面通紅。英勇無比的少將軍居然在一個女子毫無顧忌的眼光下紅了臉皮。

 是那年月色沉沉,紅燭搖曳,被翻紅浪,一室旖旎。

 女孩子嬌羞地低吟:“江淮你好下流啊,成日里就想著這些事,居然還想與我白日宣淫!”

 “……閉嘴。”

 也是那年,戰火四起,黑雲壓城城欲摧。

 她被撲在門外,叫天不應叫地不靈,被人殺死,又被撿去煉了蠱蟲。

 蠱蟲很大一隻,鑽進她身體裡,絞得她痛到打滾。有人受不了以頭撞牆,只求一死。她卻死死咬牙堅持著。

 她能感到蠱蟲在體內蠕動,吞噬著自己的骨肉精血。

 孩子,那麼小小的,還沒出世的孩子啊。

 被蠱蟲一點一點吞噬,沒來得及叫一聲爹娘的孩子啊。

 天樞把她帶到煉蠱房,認真檢查了一遍,最後只是皺著眉頭不耐道:“我說怎麼比別人堅持久了些,原來是個孕婦。”

 一把放開抓住她後頸的手,將她隨意丟出門外。

 “比別人多了這一點兒精血有什麼用,還不是要死。娘的這活死人蠱怎麼這麼難煉,搖光這死丫頭……”

 她被丟出去,丟在障眼迷陣裡,丟在白骨累累裡,不知自己身在何方,更不知何去何從。

 明明心中痛極,卻流不出淚來,她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怪物,是邪祟,是妖魔,是逆天而行存在著的失敗品。

 她捂著小腹,踉踉蹌蹌地支撐著行走。

 她要回去,要回到大和去。

 祖奶奶還在等她,阿淮還在等她,還有阿紫、姚黃、阿宋……

 可是怎麼回去,孩子已經被蠱蟲吞噬了,她也快死了不是嗎。

 孩子啊,不要怪你的父親。

 他是一個英雄,他沒有對不起我們。

 這一世沒有緣分,你先去地下等著娘,等過段時間娘就會來找你,然後我會保護你,我們一起在橋邊,在河邊,在能等到的地方等著你父親。

 等百年之後,我們一家重聚。

 ……

 陸舜華捂著小腹,聲嘶力竭地喊出來,她大口大口喘氣,眼前一下是障眼迷陣,一下是將軍府的房內,她在瘋狂喊著,嗓子都喊啞了,似乎要將這些年的委屈和難過都發洩出來——

 “我好痛啊……”她抓著被子,腳下蹬著,雙目空洞,脫力道:“阿淮我好痛——阿淮,救救我,真的好痛——”

 江淮將她雙手按住,緊緊摟在懷裡,任由她一下下打在自己傷口上也不願放開。

 他只有左手能用,半個身子壓上去,眼中已然大半都是血絲。

 陸舜華哭著喊著,他也同樣痛苦,最後終於落下淚來。

 他靠近她,在她耳邊說:“六六,如果真的這麼痛苦,就睡吧。”

 他自言自語一般:“沒關係,睡吧,等我來找你們。”

 江淮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個淺淺的吻,哄著她柔聲道:“乖,睡著了就不會痛了。”

 睡著了,再等一等,就能看見他。

 碧落黃泉,天上人間,以我之身,死生相殉。

 陸舜華卻彷彿聽清了他說的話,目光有一瞬間的迷茫,手腳也停止了掙扎,只是愣愣地看著他,像是聽不懂他的話。

 江淮安安靜靜,執起她的手放在唇邊一吻。

 可他的神情又是那麼難過。

 陸舜華看著他,一直看著,看到自己輕輕笑出來,笑著笑著,又想哭,但依舊流不出眼淚。

 你說,這個人,他當初要是不問她討教那兩句就好了。

 他沒問,一切都沒了開始,任他是仇恨澆築出一顆冰冷的心還是上京富貴養出的金貴身子都和她沒有關係。可他問了那兩句,平生的故事就這麼開始了,平生的冤孽也就這麼開始了。

 ——

 突然感覺其實故事停在這兒也挺好的……

 不知道大家看懂沒,我覺得太殘忍就寫得隱晦了些。之前女主說她靠著比別人多一點的精血活著回來,其實因為那麼多人裡只有她是孕婦,多了的精血也就是她比多了的能夠餵養蠱蟲的“食物”就是胎兒。

 孩子被蠱蟲吞噬了,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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