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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遍修真界》第249章
第249章 神箭手

  看著昔日的舊人在夕陽晚照時叩響院門,洛九江實在忍不住要紅了眼眶。

  他心中湧動著一股滋味複雜的激流,不僅僅由於重逢的狂喜,更是因著謝春殘如今的模樣。

  曾經的謝春殘是個豐神俊朗的青年,他身姿輕盈如燕,神出鬼沒的弓法是死地每一個人的噩夢。

  他能在人毫無覺察之際,就已經在死地光禿禿的霜樹枝杈上輕盈地騰挪跳躍過一遍,當你不備時已經被一張搭起的強弓指著後腦或眉心。

  他好謔笑,也好賭技,骰子牌九和雙陸樣樣都行,還能陪洛九江喝上幾口小酒。他寫一筆好書法,朝你抱弓而笑時又是傲氣,又是邪氣。

  然而如今的謝春殘,說清瘦都是好聽的……他骨架上掛著鬆垮的一襲灰袍,這模樣根本就是形銷骨立。

  他瘦了許多,憔悴了許多,下巴上密密地頂起來許多暗色的胡茬還沒有剃。原本豐潤的臉龐凹進去,皮膚全靠著兩頰顴骨撐起個模樣。

  而最讓洛九江震驚和心痛的,是謝春殘空蕩蕩的左手袖管。

  他左臂似乎齊肘而斷,又和每個人間愛惜衣服,怕拖髒了袖口普通人一樣,把空曠的下半截衣袖打了個結,讓他的殘廢之處一眼可見。

  洛九江顫慄道:“謝兄,你、你的手……是何人傷你?!”

  就是洛九江自己斷了一條左臂,哪怕那手臂是從肩頭齊根斷的,他都未必有現在這般心痛。

  ——作為刀客,沒有左手雖然平衡變了,可也不妨礙舞刀弄槍,然而謝春殘他,他可是一個箭手!

  對於謝春殘這種神箭手來說,弓之一道是何等細微精妙,失之毫釐謬以千里,哪怕只是斷去一截尾指,都極有可能影響到手上箭矢的威力,更何況他如今失去了半條手臂!

  或許運滿靈氣以後,他還能將袖子纏上弓弦張開勁弓。只要修為足夠,他能一箭穿山、一箭定海……然而在細膩之處,終究是難以補足了。

  謝春殘似乎早料到了洛九江的這個反應,眉目稍稍地展開,露出一個短促的微笑:“我自己砍斷了。”

  一瞬間洛九江連瞳孔都在顫抖,謝春殘卻只是不以為意。他踏在院門口的門檻上,瘦得輕飄飄的身子站得穩穩的,簡直同他那次和封雪告別時一樣。

  洛九江伸左手去拉他右袖,想把他引進院裏來,一時竟然沒能拽動。

  “……謝兄?”

  謝春殘站得筆直,唇角微勾,看起來總算有了舊日死地雪原裏,那個一箭釘透別人腦袋的青年的神氣。

  “靈蛇少主,”沉吟片刻,謝春殘促狹笑道,“好大的名頭,知道時簡直嚇我一跳,老朋友混得不錯啊。”

  洛九江無奈道:“別人也就算了,謝兄這麼叫我,要讓我無地自容了。”

  “哪里。”謝春殘搖頭道,“求人就是要有求人的規矩。”

  洛九江突然覺得不對,心臟猛地狂跳一拍。也是他反應快,手腕瞬間就已改扯為扶,右手也飛快彈出,死死抓住謝春殘的肩頭,到底是沒讓謝春殘跪在自己面前。

  “謝兄!”洛九江加重了聲音,“你這樣子,我要生氣了!”

  謝春殘閉著眼睛,幽幽地吐出一口長氣:“我有事情,非要相求靈蛇少主……你先別惱,你是靈蛇界的人,我求的這件事關係甚大,你這個身份難道脫得開?”

  洛九江咬牙道:“只要不違正道,謝兄要我辦什麼不行,何必用求的?”還要行此大禮?

  何況謝春殘如果有什麼事情相求,多半就是與他的滅族仇人有關。如此破家血仇,洛九江豈能不替他報?

  “不違正道。”謝春殘說。在洛九江表情剛放鬆些的時候,他又緊跟一句道:“但是讓人為難啊。”

  謝春殘幽幽道:“我不想為難你,九江。此事你只要說不……”

  洛九江打斷他:“說不怎樣?”

  “你對我說一個‘不’字,謝春殘轉身就走,權當從不曾請托過靈蛇少主這一件大事。我此次上門的目的,就只是探望一回舊友九江。”

  洛九江冷笑道:“那我若說好呢?”

  “借爪子錢,放大小局,十裏賠九末梢三。”謝春殘突然張嘴說了一句黑話。

  “……啊?”洛九江沒聽懂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不由抬眼去看他。

  “意思是說,你借了賭場的高利貸,壓上了自己老婆和老娘給櫃頭抵賬,賭的是最簡單的骰子比大,結果連輸九次不說,最後那一把居然搖出來三個一。”

  謝春殘歎息道:“你說這種情況你要都答應,那豈不是虧大發了。”

  他這些年在外面流離奔波,隱姓埋名,為了報自己的家仇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洛九江甚至一齊動用過師父和千嶺兩邊的力量,卻依舊沒抓著過他的尾巴。

  直到今天,像夢一般,謝春殘挾裹著一身的傷痕和風塵,踏上洛九江的門檻,如同唐傳奇中俠客一樣,摘下斗篷,對他微微一笑。

  卻是來做最後的性命之托。

  洛九江心裏一半有氣,一半擔心,壓低了聲音發狠似地說:“我連玄武都立誓要親手殺了,謝兄還怕我惹什麼禍?”

  “……”見面之後,謝春殘的雙目第一次睜大,看起來在驚嚇之外,居然很有幾分啞口無言之意。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九江,你我分別四五年了,你這是非要我把眼睛剜出來,貼你臉上看不可?”

  謝春殘驚歎道:“我先前說錯話了,你哪是混得不錯……我看你是枝站低了,廟修小了,三千世界哪片都不夠大,實在容不下你了。”

  他這番連逗帶捧還不忘押個韻腳的氣勢,終於很像是當年和洛九江一起開宗立派的相聲搭子了。

  洛九江又好氣又好笑,一息之後終於板不住臉,加力扯著謝春殘衣袖一拽:“進來吧你!”

  這回謝春殘沒堅持站在他那三寸高的門檻上。

  他沒有刻意掙開洛九江的力道,因此一拉就下了門框。洛九江再次印證了自己雙目所見的:謝春殘確實輕得驚人。

  如果說他之前在死地裏還只是身姿輕盈如燕,那如今簡直就真是只燕子,連脊骨都彷彿是中空的,一點都榨不出重量。

  分別時洛九江與他都是築基修為,如今洛九江修成元嬰,他也修成元嬰。只是不比洛九江幾番領悟道源和生死的奇遇,謝春殘的經歷只怕坎坷非常。

  因為他身上的氣息亦正亦邪,混亂非常,不客氣點說根本就是亂七八糟。洛九江當初在裏屋察覺到他的氣息時,甚至把老熟人都當成了來者不善的刺客。

  謝春殘溫順地被洛九江拽進院子裏,寒千嶺則越過二人,去他們身後關上了院門。等他再轉回洛九江身邊時,謝春殘果然發問道:“這位是……”

  洛九江微微一笑——說起來他但凡一念寒千嶺名字就未語先笑,這習慣也不知道是怎麼養成的。

  可能是因為哪怕只是叫一聲他的名字,心裏也忍不住泛起來甜吧。

  “他是千嶺。千嶺,這位就是謝兄。”

  謝春殘恍然大悟:“是右手君了,久仰久仰。”

  他本想舉起雙手抱拳作揖,只是左臂斷了,只抬起空蕩蕩的半截袖子好不尷尬。最終還是改做一個不倫不類的豎掌禮,看起來像是個落魄貧窮的化緣和尚。

  寒千嶺也對他見禮:“我亦對謝道友聞名已久了。謝道友對九江有救命之恩,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說到這裏,寒千嶺非常適時地,用恰到好處的疑惑語氣問道:“不過‘右手’是怎麼回事?”

  洛九江:“……”

  謝春殘:“……”

  這個問題……這個有點哲學的問題,到底要怎麼跟寒千嶺解釋比較好呢?

  謝春殘咳嗽了一聲,面對這個在洛九江描述裏聖潔無比、相貌出眾清豔,看起來如同天間皎月,水影寒楓般的深雪宮主,實在是不好意思跟他形容自己從前是怎麼帶壞無知少男。

  他側過臉,跟洛九江轉移話題道:“你還沒聽我跟你說,我要求你的是什麼事。”

  眼看謝春殘還在這個問題上鑽牛角尖,洛九江長吐一口氣,乾脆從自己儲物袋裏摸出一小罎子酒來。

  他把酒壇遞給謝春殘,自己另取出一壇飲了一口,示意他喝。

  謝春殘也是痛快。他拍開封泥,二話不說仰頭便飲,清冽酒水自上而下傾瀉出一道小酒瀑。其中一半進了嘴巴,另一半稀裏嘩啦地犒勞了他灰撲撲的衣服。

  “好酒。”不過片刻,謝春殘放下見底的酒壇,惡狠狠地嘶出一口氣來,“許久不見,是要喝這麼一場。”

  洛九江隨手把自己的酒壇拋到一旁的院子角落,笑道:“這還是只是洗塵酒而已,謝兄著什麼急。”

  “好了,謝兄現在可以說了——反正無論你要做什麼事,我都已經答應了。”洛九江頂著謝春殘錯愕的目光悠悠道。

  “你是我的朋友,又新喝了我的酒。那無論什麼要命的事,只要你肯說,洛九江不辭粉身碎骨,都願意去做。”

  迎著洛九江炯炯目光,謝春殘輕歎一聲,終於鬆了口。

  他從進院以來始終緊鎖的眉頭終於展開,但這個動作似乎花光了他的所有力氣。謝春殘用一種疲憊不堪的聲音說:“我要殺白鶴州……我要殺當今這位白虎主。”

  像是一個跋涉了半生的旅人,終於看到了自己苦尋多年的那片棲身綠洲。

  不是不欣喜,不是不痛快,只是早在那之前,就已經被無常多厄的旅途折磨地榨盡了每一根手指尖的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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