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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遍修真界》第62章
第62章 掌中花

  還不等洛九江把剛剛揪下的頭髮打個死結,整片環境就如潮水一般褪去,只是兩個呼吸的工夫,海島上溫暖的陽光、如傘如冠的花樹,以及軟倒在地的[寒千嶺]都如泡沫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手上的那根頭髮也隨著這片幻境一起煙消雲散。那短暫一面的[寒千嶺]就如一場大夢一般,什麼也沒有給洛九江留下。

  正相反地,他此前被這片幻境所扣押下的那些記憶——所有的,在和寒千嶺分離後,在他進入這片死地中得全部記憶都重新回到他的腦海。

  方才他確實察覺到了那個[寒千嶺]的諸多不對,可那也僅僅是源於他對千嶺的瞭解,而非他想起了大比之後的一切。

  此時此刻,他終於知道自己剛剛那古怪又濃烈的思念和牽掛是從何而來,也明白了那青澀又難舍的喜悅與戀慕是緣何而起。

  千嶺……

  洛九江在心中暗歎一聲,幾乎是半強迫般把自己的注意力生生轉開,不教自己耽在這份柔情上太多功夫。

  熟練地運轉著靈力在經脈中游走一個周天,結束了丹田內視,確認自己的內傷幾乎痊癒,洛九江又垂下眼睛端詳了一下自己。

  此前謝春殘用鮮血描了他一身喚作“書祈”的蠅頭小楷,據說能夠用來療傷。在他有餘力反復揮刀刮過刻滿蚌殼的四壁之時,那書祈的顏色就已黯淡了些,如今傷勢好了大半,畫在皮膚上的血字就更是模糊到看不清楚。按現在的情況推算下去,只要再過兩三個時辰,這些書祈就能功成身退了。

  洛九江心中長舒口氣,渾身肌肉微鬆。隨著他張開手掌的動作,一朵含苞半放的雪白花朵也掉在了地上。

  好端端地,怎麼就有花跑到了他手心裏?

  洛九江眨了眨眼,同時察覺到自己的左手手心裏似乎也有點東西。

  他翻過手來看了看,便又見到了一朵半開半綻的無根白花。

  “這倒奇了……”洛九江好奇之心大起,索性撿起地上那朵花來比對著打量。只見這兩朵花都是一樣純白顏色,也都半含著花苞,花瓣上隱隱浮現一層溫柔光滑。彷彿複刻一般,這兩朵花蕾連綻開的角度都一模一樣。

  天下間純白花朵千千萬,光洛九江被洛滄壓著背書的那些日子,就至少誦記過上百種。但像這種從掌心開出,光華溫潤內斂,又能把兩朵開成一模一樣的,在洛九江的所知之中只有一種。

  掌中花。

  這種花十分神奇,和寒千嶺送給他的那只銘音螺一樣,都是近乎絕跡的東西。據說它只能在人的掌心中發芽結苞,也只有最為純淨的三種人才能使花瓣完全綻開,傳言當掌中花徐徐開放的一刻,直視它的人將親見天下至美。

  能令它開放的人唯有剛剛出生的嬰孩,得道登徑的高僧,以及尚未成形的元嬰。不過正因為開花結實的條件太過苛刻,所以掌中花還另有一個特性:當一處的掌中花密集到一定程度後,它為了能夠繁衍生息,會自己製造“純淨”。

  “能讓這花開上一半,打個折算我六根有三根清淨,這樣雖比不成得道高僧,總能算個累年積德的大和尚,看起來也不差嘛。”洛九江咂咂嘴道。

  下一刻他猛然抬頭,雙眼霎時睜大——

  因為他突然明白過來,此地空氣中到處懸浮,圓如沙粒的“黑色塵土”到底是什麼東西。

  這些“塵土”,都是掌中花的種子。

  連洛滄扔給他的那本古書上,都不知其具體形貌的種子。

  在意識到這一點後,洛九江背後緩緩滲出一層冷汗來。他現在已徹底發覺,自己剛剛陷入的那幻境並非出自此地主人的有意佈置,純粹只因為這片地宮中掌中花的種子太過密集。

  這種花會自己“製造純淨”。

  如果初生的嬰兒白紙一張,對世事還沒有體味和經歷,算是純淨,那一個被一層層幻境洗去全部記憶的人,算不算純淨?若不是洛九江和寒千嶺長年累月朝夕相對,彼此之間實在太過熟稔,短暫交談中就足以發覺不對,此時的他還不知要面臨怎樣一個結局。

  然而……當初他和謝春殘是一同破壁而出,如今他在地宮之中,那謝春殘呢?

  洛九江立即開始打量起這一間他還沒來得及看清,就被幻境迷去神志的地宮石殿。

  空氣中懸浮的黑色種子太過密集,洛九江甩甩袖子揮開一片,讓自己的視線不至於被遮蔽得太厲害。

  只一定神,洛九江就看清了不遠處躺在地上的謝春殘,他手腕上那三道割傷略略收口,但依舊十分鮮明,其中一處割裂被他壓在頸下,傷口又新鮮綻開,露出粉色的血肉,流出的血液甚至凝結在他的頭髮上,然而謝春殘卻仿若渾然不覺。

  何止是無覺無察,他此刻得表情簡直是在含笑就戮。雖然雙眼緊閉,然而眉梢眼尾無一處不堆著笑意,就更別提那幾乎要咧到耳根的唇角了。有生以來,洛九江還是第一次看到人能在睡夢裏笑得這樣傻。

  那笑容純真又無遮掩,無暇無垢,宛如孩童。

  也不知睡夢中是何等瓊閣仙境,竟能惹他流連至此。

  洛九江心中暗歎一聲,手上仍不含糊地去推謝春殘:“謝兄醒醒,謝兄?謝兄!”

  他一連喚了謝春殘幾聲,都未能得到對方半點回應。謝春殘呼吸依舊緩而穩,仿若深陷睡夢之中。而他臉上的笑容竟彷彿刀削斧刻上去一般,就連弧度也未變過一絲。

  洛九江推他不醒,便按住謝春殘頭頂百會,小心地順著經脈,柔緩地輸進一股足以使常人神志清明的靈力。然而這靈力卻如泥牛入海,沒能換得謝春殘分毫動作。

  “……”洛九江眉頭擰起,臉色微變,情急之下,他乾脆伸手按上了謝春殘腕上的傷口,隨著他手指用力,原本已然粘合的一道傷口又重新撕裂開,可謝春殘仍然一動不動,彷彿死了一般。

  “謝兄醒來!”懷著些微僥倖,洛九江聚靈力於喉口,舌綻春雷,一道足能逼得人氣血翻湧的音殺便脫口而出。

  這一次總算不是白費功夫。

  只聽謝春殘夢囈般哼出一聲,鼻子皺了皺,捏著一把遠不屬於青年的嫩嗓子奶聲奶氣道:“爹爹抱,找娘親。”

  “……”

  洛九江這回是真的愣住了。

  他心思何等靈巧,一呼一吸之間已想起了謝春殘的“亡家滅族之恨”,記起了謝春殘年僅七歲就被人投入死地,也絕不會忘記此前這片幻境是如何抹去自己進入秘境後的記憶。

  如果說他在幻境中只能想起大比以前的事,是因為此後他就不得不和他摯愛的一切分離,那謝春殘的別離卻來得更早,比起洛九江尚有還家報聲平安得念頭,屬於謝春殘的辭別也只有更殘忍。

  他不必再向任何人報平安了,只要他還活著,那全家都尚算平安;若是他不幸死去,謝家就不存一人。

  如此想來,謝春殘怕是被遮蔽了大多數的記憶,在睡夢中記得的全是天真幼稚的孩提之時。

  “一下就被洗到這種程度,謝兄你可真是危險了。”洛九江苦笑一聲,卻仍是不肯放棄,一迭聲地又叫了一遍:“謝兄?謝春殘?謝春花?謝春紅?花花?紅紅?唉……看來真是不願醒來啊。”

  “也對,若換做我,亦不願意醒來面對這鬼地方。”洛九江長歎一聲,隨即深深地吸了口長氣,像是要以此鼓足說什麼話的勇氣。

  “只是謝兄,謝家滿門老小的血仇,除了你再沒第二個人能報啊。你醒來吧。”

  洛九江開口時緊咬著牙根,運起音殺來卻毫不含糊。他雙眼略略泛紅,顯然說出這話來已讓他他不情願至極——他生性豁達,如果不到大打出手拼上性命的時候,他通常不愛揭人傷疤,就更別說眼下是活生生地往自己肝膽相照的朋友的陳年舊傷裏戳了。

  也許是洛九江情急之下的音殺運用得格外完美,也許是謝春殘被“滿門血仇”四字觸及了夢中也無法忽視的根本,原本靜如雕塑般的謝春殘突然掙動起四肢來,那毫無章法的掙動很快就變成了淩亂的踢打,他如斧刻般的笑容也終於破功,很快便細細地哭出聲來。

  “我不要踩!放開我!你滾開!”謝春殘急促地在夢中喘息著,他胸口劇烈地起伏,手腳如溺水的旱鴨子般亂踢亂打,表情急切又抗拒,短短時間內竟汗如雨下。這一瞬間,洛九江有種一閃而過的感覺:某道掙脫不得的陰影此刻正將謝春殘牢牢籠罩在其中。

  “爹爹!娘親!姐姐!大伯!你們醒醒!你們醒過來啊!”謝春殘的聲音已經遠遠脫離無助的範圍,尖利又恐懼,有一種讓人旁聽都幾乎心臟揪緊的絕望,“我不,我做不到!你滾!我不可能……呃!”

  謝春殘的渾身肌肉猛然繃緊,像是被誰一把掐住了脖子,他喉嚨中擠出一串咯咯的聲音,臉龐也迅速漲紫起來,彷彿自己停止了呼吸。洛九江撲上去抵住他的後背,靈力不要錢般輸過去,另一隻手重重去掐他的人中。

  十息過後,謝春殘才恢復了呼吸,他嚎啕大哭起來,急切地喘著粗氣,磕著牙關哭叫道:“不要殺我……”

  “不要殺我……”

  “我去踩……我去踩……”

  “我去踩爹爹的臉……爹,你原諒我,原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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