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章

輕薄的屏風後隱隱映出男人的背影，堅韌、細膩、削瘦，腰肢柔軟而蘊含力道，就算堆砌無數的溢美之詞也不為過。

手從古樸的屏風後伸了出來，溢著粉色的指尖在真絲的寢衣上劃過，仿佛流連般勾引著人的目光，連心弦也被挑動起來。

手指微微挑起衣裳，有水波攪動的聲音，在出浴的同時，衣裳也披在了身上，濕淋淋的長髮垂落在線條優美的背部，半遮半掩中更是春光無限。

指尖觸及真絲的腰帶，來不及扯下已被人生生擒住。

纖瘦的指被緊緊地抓在手心，屏風後出現的另一人仿若剛從浴桶中站起，整個人覆住了面朝屏風的男人。

腰瞬間顫了顫，像是承受了無法言喻的快感，痛苦和喜悅一瞬間表達得淋漓盡致，讓人的視線膠著在上面，恨不得一把沖過去緊緊地抓住這個人，又想輕柔地握在手心裡呵護。

“恩啊……”低低的呻吟自紗簾之後傳來，隱隱約約，朦朦朧朧，如同在本來已經起了波瀾的心湖上投下一顆小石子，刹那間，勾起了人心深處的欲.望，十指交纏，然後更深地嵌入，被擁住的男人終於忍不住掙扎了起來，卻被後方的人緊緊抓住壓在雕花的屏風上，勾勒出更加旖旎的風景。

水紋波動，春色無邊，毫無褻瀆之感，偏偏情.色入味。

即便隔著鏡頭，也能感受到灼人的浪潮一波波地沖湧，漫過人心，勾引著人視線的流連。

“卡。”直到鏡頭後的導演滿意地喊了一聲暫停，原本安靜的片場才仿佛自大夢中醒來。

“阿夜，表現得很好。”導演哈哈笑著，不吝嗇地表揚著從紗簾後走出的男人。

男人穿著一身白色的古式長袍，膚色極白，長相精緻而細膩，即便是在美人遍地的娛樂圈，這樣的長相也當得上一句‘極出眾’，只可惜，美則美矣，卻太缺氣質，猶如注水豬肉，讓人一看就大打折扣。

耿夜的眼睛中沒什麼神采，聽了導演的讚揚，謙虛地點了點頭，他走到椅子邊坐下來，助理阿康連忙給他披上衣服，現在是冬天，即使是拍內景也冷得很，更何況為了拍攝效果，他們穿的都是古式的長袍。

“耿哥，我去給你拿個熱水袋。”

耿夜攔住了阿康。“不用了，我不冷。”

“劇組也是的，又不是沒有空調，怎麼就不能開了，就憑萬松一句怕悶，別人就都得跟著受冷受凍的，剛剛還把你的手抓得那麼緊，我看看，有沒有抓紅了？”阿康抓起他的手，上面果然被抓出了紅印子，阿康連忙從包裡掏出了藥水，打算給他抹點兒。

“阿康，少說兩句。”耿夜抽回手，“不用擦了，待會兒估計還得補拍些鏡頭，擦了藥就沒法兒拍了。”

阿康轉頭看了眼被一大群人圍在中間的大明星萬松，“耿哥，你這也太隱忍了，你越是不說，他們就越欺負咱們，本來你是演男配角的，又不是沒有替身，幹嘛還讓你來代替那個男寵的角色？他們這是明擺著欺負人。”

萬松一向看耿夜不順眼，拍攝那一場情.欲戲的時候硬是說替身的表現不行，又說耿夜的手看起來更漂亮，不如讓他試試，導演看他是大牌又不好反駁，還真讓耿夜上了，雖然是演戲，但這樣任萬松擺佈還是讓阿康咽不下這口氣。

不就是因為耿夜長得比他好麼，阿康一邊心疼地抓著耿夜的手，一邊腹誹，抬頭看了眼默不作聲的耿夜，心裡又是怒其不爭，他跟著耿夜也有兩年了，就沒看過他發過脾氣。雖然耿夜一直不算紅，但也能在觀眾面前混個臉熟，跟著他不能說大有前途，但耿夜勝在脾氣極好，對待他們這些助理，還有片場裡的工作人員一向都客客氣氣的，阿康心裡舒坦，也沒把他當做明星，權當是自家弟弟照顧了。

有時候聽人說起他沒演技，光一張臉過得去，阿康心裡也鬱悶，只是耿夜自己一點都不在意，他每次也都盡了力，阿康也不好多說什麼，像剛剛那樣僅憑幾個動作就引人入戲，阿康自己也嚇了一跳，心裡還在高興，耿夜的演技是不是進步了一點。

“那個，耿哥，剛剛你是怎麼做到的？是不是有什麼靈感？”阿康趁熱打鐵，想讓耿夜找到點兒方法。明星有一張美麗的臉是不錯，但是耿夜這麼低調，又從不參加派對什麼的，光靠著這些邊緣角色，就算長得再好看也沒用，能磨練點演技出來也好啊。

耿夜捧著水杯，聽到他的話似乎愣了愣，他動了動手指，張開又合上，合上又張開。

半晌才來了句，“沒有啊，我就是隨便演的。”

阿康歎了口氣，知道這會兒又是白期待了，囑咐他穿好衣服別著涼就走開了，他得問問明天的戲是怎麼安排的，放耿夜一個人琢磨琢磨也好。

阿康走開了之後，耿夜就端著水杯到了換衣間，片場有單獨的換衣間，不過那是大明星萬松專用的，像他們這種二三線的小演員，一般都擠在一個大的更衣室裡，中間拉個簾子，一邊是男演員，一邊是女演員，男女之防並不像外面那麼嚴。

剛剛那一場是半夜的戲，白天戲份的演員早就走了，下戲的就只剩耿夜和萬松，這會兒大的換衣間裡倒是空蕩蕩的，讓耿夜享受了一回VIP待遇。

把水杯放到臨時搭的檯子上，耿夜轉過身剛想要脫下長衫，側面的鏡子正好映出了他的樣子。耿夜頓了頓，停下了動作。

他看著鏡子，慢慢轉過身，直到鏡子裡映出完整的樣子，他的眼睛閃了閃，怔怔地看著鏡子裡一身長衫的白衣男子。

忽然間動了。

輕抬廣袖，負手於背後，男子微微抬起頭，狹長的眼眸一瞬間注滿了銳氣，銳利而高傲，仿佛臨寒而立，重雲之上睥睨眾生，無可匹敵的氣勢一瞬間四散開來。

“我不殺你。我要你成為簡秋水最大的弱點，要橫刀閣還有你沈三少爺永遠記得曾栽在我手上……‘血紅’二字，將會成為江湖上最響亮的殺手名號！”

話音落，男子閉了閉眼睛，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又是一番情態，仿佛完全變了一個人一樣，甚至有眼淚從眼角滑落下來，身體都在微微地顫抖。

“該流的淚、該有的脆弱，早已經在遇到你之後一併耗盡，為什麼還要如此待我？”無法停止的淚水、空洞的凝視著前方的眼睛，深深的無助和絕望湧上來，幾乎扯斷人的心弦。

男子的身體止不住地顫抖著，儘管極力壓抑，仍然止不住肩膀地抖動，那是已經無法抑制的痛苦。

整個換衣間空蕩蕩地，只剩下男人低沉悲戚的聲音帶出的餘音，在空曠的房間裡回蕩。

直到換衣間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有人進來了。

耿夜默默垂下眼，原本深蘊有神的一雙眼睛立刻黯淡下來，如同失了光澤的珍珠，無神而乏味，連身上的光彩也一併消失一空，似乎剛剛鏡子裡的男人只是幻象。

“耿哥，你換好衣服了沒，導演說還有場戲得補幾個鏡頭，你換好了快出來吧。”片場助理在門口喊了一聲。

“知道了。”耿夜扯了扯身上的長衫，反正待會兒還要換回來，他乾脆直接出了更衣室。

阿康見著他原樣出來，不禁憋了口氣，幾步走上來，給他扣好衣服。

“補拍的是萬松的鏡頭，你把衣服換好再出來啊，著涼了怎麼辦？”

“反正他待會兒也會找我對戲，算了。”

“他就是大牌，明明只有他一個人的鏡頭偏要你去受凍。”阿康也知道，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也深諳娛樂圈捧高踩低的規矩，他平日裡很會做人，只在耿夜面前忍不住抱怨，耿夜也常常包容，因此更得阿康的心，一心想看著他大紅。

耿夜默不作聲地跟著阿康到了片場，萬松正被幾個人圍在中間，又是整理衣服，又是打理頭髮，還有端水杯捧熱水袋的，簡直像伺候皇帝了，導演和一甘工作人員也只得在一邊看著。

誰叫人家大牌？誰叫人家有背景呢？

阿康悄悄翻了個白眼，低聲道：“不就是有薛總做靠山麼，拽個屁啊。”

耿夜連忙扯了扯他的袖子，這種話在人多嘴雜的片場可不能亂講，萬一傳了出去又是是非。

阿康了然地點點頭，心裡卻止不住又罵了兩句，賣屁股的傢伙，還有更難聽的他還沒說呢。平日裡老是欺負人，總有一天遭報應。

耿夜坐在一邊的冷板凳上，萬松那邊也終於打理好了。他微微仰著下巴走到場中央，導演立刻示意周圍做好準備。

一切準備就緒，隨著一聲“Action”，萬松的臉也沉了下來，看著紗簾之後，他低聲道：“我不殺你。我要你成為簡秋水最大的弱點，要橫刀閣還有你沈三少爺永遠記得曾栽在我手上……‘血紅’二字，將會成為江湖上最響亮的殺手名號！”

導演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

一旁的副導湊過頭低聲和他耳語了幾句，導演搖了搖頭。

“Cut！”

萬松被打斷顯然不大高興，卻礙于導演的面子，仍然走到他面前。

“怎麼了？”

“感覺不太對，太沉了，你試著加一點高傲進去，還有殺氣，對，就是殺氣。”導演拿著臺本試圖描述那種感覺。

“殺氣？我知道了。”萬松敷衍地點點頭。“重新開始吧。”

導演看了他一眼，還想說什麼，卻被副導演撞了一下，只好閉嘴。

不出意料，他再一次喊了Cut。

“又怎麼了？”萬松扯了扯自己的長袍帶子，像是嫌棄這東西礙手礙腳一眼，不耐煩地扯了下來。

“還是不對。”導演這下也沉不住了，脾氣隱隱有些上來。

萬松也是個人精，自然一瞬間就感覺到了，視線轉到一直坐在場邊的某人身上，嘲諷地一笑。

“我說哪裡不對呢，因為差個對戲的人嘛，我對著一團空氣說話，哪裡來的感覺，不如就讓耿夜過來跟我對一場吧。”

導演點了點頭，阿康又憤恨地瞪了萬松一眼，果然就像耿夜說的一樣，這個萬松跟他過不去。

“耿哥……”他擔憂地扯了扯耿夜的袖子，怕萬松這次又是借著機會整他。

“我沒事。”耿夜默默站起身。

在阿康看來是溫順，在其他人眼裡，這幅樣子就是十足的懦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