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易牙鼎成了莫文遠最新的心頭好,到哪里都帶著。易牙鼎畢竟成了精,大大小小隨意轉變,他變小了之後用繩子吊起來,隨身攜帶,需要做菜時解下來就好。鼎不僅沒有意見,反而很熟悉“拴褲腰帶上”的操作,據他所說之前跟著的廚師中也有如此行事的。
大凡名廚,行事少有不特立獨行的,尋常人對精怪回避得很,他們心中卻只有廚具廚具廚具。
中黑羊對易牙鼎的意見更大了,他深感自己與莫文遠的二人世界被破壞,對其橫眉冷對千夫指,易牙鼎卻也不方,他很有恃寵而驕的味道,開始還忌憚凶獸的威壓,之後卻張牙舞爪起來,還主動挑釁中黑羊:“我可變天下鍋具,你難道可?”
中黑羊:“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咩!”
我能搜集天下食材,你能否?
莫文遠夾在中間當和事佬:“別爭了別爭了,你二者對我而言缺一不可,作用是其他人、物都無可比擬。”此話出口,二者的戰爭才堪堪作罷。
易牙鼎是在大明寺得的,有此物後大明寺的僧人與莫文遠的距離一下子就拉近了,時不時就有僧人想要來膜拜下菩薩所賜之鼎的光輝模樣,看他們虔誠的表情,莫文遠差點以為自己得到的不是鼎,而是錦斕袈裟之類的稀罕物。
僧人來的多了他就讓對方等人不要跑了,乾脆拎鍋上門,直接在大明寺做菜,菜做出來後一半給菩薩做供奉,另外一半則請大明寺的僧人吃了,他心道在知大明寺水質好後,他用了不知道多少水,做菜聊表心意是必須的。
再說易牙鼎,同莫文遠混熟之後終於想起了菩薩當時的要求,說要做個十種八種素菜給菩薩吃,方才能解他未參加河鮮會之遺憾,莫文遠聽後只能訕訕笑,表示自己會謝過菩薩。
中黑羊:噗咩咩咩咩咩咩咩。
發出陣陣嘲笑聲。
……
莫文遠才到大明寺門口,就有僧人來迎接,迎接之時還一個勁看他的背,看中黑羊的背,似在尋找青銅鼎,他連忙道:“鼎我帶來了,法師切莫擔心。”
僧人還怪不好意思的,口呼阿彌陀佛。
大明寺才建立兩百多年名聲就享譽全國,是有道理的,四十多年前隋文帝楊堅為慶祝其生日下令在全國古刹建立高塔,共建三十座,大明寺棲靈塔為其一。此塔有九層之高,宏偉雄健,尤為俊特。除外觀不凡外,此塔還有一玄幻大唐特有之處,具大明寺的高僧所說,棲靈塔的塔底有神佛留下的降妖伏魔陣法,便是千百年的大妖,只要入此陣便不可輕易逃脫,玄奘法師西行之前也曾來過淮揚一帶,看伏魔陣法,還感歎能夠出右者,不過了了。
正是有這陣法之存在,江南的安寧才有所保障。
即便是易牙鼎對此陣法都慎得慌,路過塔時還不安地晃動兩下,中黑羊捕捉到他緊張之舉,立刻咩咩咩咩咩大開嘲諷,說為鼎精臊得慌。
鼎道:“你就不怕?”
中黑羊:“咩咩咩咩咩咩咩!”
小小陣法,有何懼的?
莫文遠還跟在後面幫他解釋道:“羊應不算精怪,他是觀音菩薩送來的,據說是神獸。”來歷他就知道這麼多,剩下的卻也不太清楚。
易牙鼎聽後不置可否,最近的神獸都滿身凶煞氣?胃口大無窮?這神仙得多硬核才能驅使中黑羊啊!當然了這些他就在心裏想想,萬萬沒有說出口,易牙鼎很有傲骨,他要堂堂正正從神通上勝過羊,成為莫大郎最需要的精怪,搬弄是非,矯飾文字,他是不願意的。
僧人與莫文遠的對話還在繼續,降妖伏魔陣之名他聽說過,卻未詳細瞭解,感受到了鼎精的瑟縮他道:“此陣法中可有妖魔?”
想不到僧人竟一板一眼回答:“妖魔,據說是有的。”
“當真?”
“小僧修為低微,不曾到鼎中看過,然聽佛法精深的禪師所言,陣法設立初衷便是為了困住幾十年前肆虐之妖怪,棲靈塔便是為此妖所建。”
“是何妖怪?”
“只知是山海經中的精怪,具體小僧就不曉得了。”
山海經?那豈不是存在成千上萬年的精怪了?莫文遠暗自吃驚,對中黑羊鼎精悄悄問道:“你們可有甚感覺?”
鼎精修為全用在做吃食上,其餘一概不知,而中饕餮則是像狗一樣吸吸鼻子,嗅聞氣味後咩咩咩道:氣味淺淡,定不是甚妖力高強之凶獸。
……
僧人們都在堂前等著,意圖觀鼎,青銅鼎很好面子,鼎身比莫文遠初見他還要光滑鋥亮,盯著看似乎能見他表面有淡淡金光浮現,比佛家法器還要閃亮。
金光流轉,更給鍋具增添別樣的莊嚴,便是知根知底的莫文遠看了都覺得此鼎不同尋常,他對大明寺的高僧道:“受大明寺諸位關照如此之久,我也無甚償還恩情之法,只得用此鼎做幾道吃食為午膳添菜,切莫拒絕了。”
僧人連連擺手道:“我等不過忝列佛門弟子中的一員,鼎乃觀音菩薩賜下,給我等做菜實在是折煞了。”
“佛家有語眾生平等,做吃食也是如此,我做之菜百姓能吃得、世家郎君能吃得、神仙能吃得,僧人怎就不能吃得?菜出鍋時本不具其他含義,能否吃得的價值都是後來人附加的。”
“阿彌陀佛,是貧僧著相了,那就先謝過莫大郎。”
此次做菜,莫文遠花了一番心思,佛門出名素菜並不多,他挖遍了廚神系統的庫存才找到有名有姓六根清淨的菜,此素菜名為羅漢齋,取十八羅漢聚集一堂之義,燒菜過程中要用到十八種素菜,將素食的美味一網打盡,乃上上精品。
他看著做法,彷彿能看見素菜上方鐫刻了金光閃閃的幾個大字——佛門名菜。
羅漢齋在唐代時還沒被發明出來,有關此菜的頭一道記載出現于宋代朱彧的《萍洲可談》,指商會為僧侶舉辦的齋期,後來逐步演變成了菜名。
幾乎是所有能被想像到的蔬菜都出現在了羅漢齋中,菘菜、各色菇類、木耳、豌豆……菘菜是用高湯吊出來的,湯以海帶口菇作為基地,鮮香疊加鮮香,稍微放點鹽進去,就已經是難得的美味,菘菜中的黃葉且不說,就算是白色葉子部分也已燉至軟爛,用筷子尖戳一下,就能擠出水來。
白菇口菇各種菌菇澆素油翻炒,扁豆被一粒粒播出來,翠綠色的豆類散發出陣陣清香。
浸滿了湯汁的菜葉作為底鋪成在盤子上,顏色各不相同的清炒時蔬堆成了金字塔式的尖尖角。菜出鍋時易牙鼎憋了發大的,燦爛的金光直沖雲霄,光太亮了,淹沒了莫文遠的表情。
“=口=”
菜、菜發光了!
怎麼這麼像中華小當家?
……
俗講更新換代還是很快的,前幾日還在說孫悟空現身江南河鮮會,此回就變成大明寺菩薩降鼎了,此講被歸在了莫大郎俗講系列中。
因是在大明寺發生的事,他們寺院必要大肆宣傳,莫文遠是其次,重點是讓百姓知道他們也是菩薩降臨神跡的寺廟,與其他地方是不一樣的。
而長安與洛陽也緊隨其後,莫文遠與大興善寺與白馬寺又有千絲萬縷的聯繫,倆寺廟之僧侶聽逢他有奇遇,萬萬不肯錯過。
興善寺中慧遠和尚聽聞此事,還挺高興,他是從江南僧人口中直接聽說的:“此鼎我是知道的,每過幾十上百年他就會現世一次,尋找當世名廚為主,寺院中有關於他的記載。”
江南僧人不知此事,聽慧遠和尚說後還挺好奇的:“那鼎的上一個主人?”
“上任主人是沒記載的,此鼎的歷任主人多是世家供奉的廚師,若誰得了鼎,家主人准會作為談資與同儕炫耀,而能供奉大廚的家庭在東土也是屈指可數。”
“往前百年都沒聽說簪纓世家有鼎現世,興許是大隱隱於市的民間廚師得到了鼎,不過我又曾聽說是太上老君拿此煉丹去了。”
僧人聽得一愣一愣,心道太上老君能拿去煉丹,來頭也太大了。
“先不說這,你且同我細細道來,江南地的俗講是如何說的,講詞記不清楚無妨,只需同我說內容便可。”
又過了些時日,長安大小寺院開始傳唱新的俗講本子,說菩薩在江南被莫大郎一道素菜打動,降下異寶之事,百姓很熟悉莫大郎之名,聽得津津有味,不少人還暢想等他回了江南,要去李三娘食肆買吃食,說不定就是異寶做所。
宮中聖人也聽聞了此俗講,然他知道的更多些,各地俗講都隱去了鼎之具體來歷,只說是為廚神所用,物老成精。原因簡單,易牙的政治名聲很不好,是幹政失敗的典型,如果此名為君王所知,很是不妥,也正是因此緣故,知道鼎真實姓名之人少之又少。
然就有人不喜莫文遠,又或者是以他作筏子想要攻擊寺院僧人,此人腦洞大開,偏偏誤打誤撞撞上了事實,他在聖人面前聲淚俱下描述:“古之被冠上廚神之名的人少之又少,烹子的易牙就算一個,此鼎言為廚神用過,又怎確定不是易牙?”
“易牙當年以廚藝受到提拔,後想幹政,寓意實在不好,莫大郎其心可誅。”
聖人看他唾沫橫飛,似笑非笑,當時也不說話,等遣散了眾臣後與心腹近臣談起此事道:“我可是年老體弱的齊桓公,會寵倖一小廚?”
“聖人英明,自不會做出此事。”
“更何況那鼎確實是觀音菩薩所賜,大唐氣韻彙聚之地,菩薩又對我等説明良多,鼎便為易牙所用過,也並非大事。”
“猜忌過分乃昏君之兆。”
魏征等人早就猜到了李世民的心思,他們當時聽那人小題大做,也在心中嗤笑,若真因莫文遠得鼎對他提防,才是真氣量狹小,搬弄是非,糾結於文字遊戲非明君之舉。
既說到了莫文遠,他們就談到了從天竺習制糖法之事:“也該是時候找莫大郎回京了。”時隔一年,聖人的心思還未改變,依舊準備讓莫文遠加入西天取糖的隊伍。
“過些時日就擬旨令莫大郎歸京吧。”
……
唐代是一個多災多難的朝代,這裏的多災多難,特指自然災害。地震、乾旱、洪澇、泥石流、蝗災、各種災害頻發,光是京師就被各種不同等級的頻繁的地震摧殘了好幾次。
若是在只有人的年間,百姓官員乃至聖人定會懷疑頻繁的災害是否預示聖人失德,又是否預示國家未來的走向,然而這是在玄幻大唐,神仙精怪與人共存,得道高僧,修行多年的道人,甚至有靈感能力的尋常人都能與神仙交流,他們問上蒼災害是否是神仙降下的某種提示,神仙攤手道:不存在的,和我們沒關係,就是普通自然災害。
這話讓聖人又是放鬆又是緊張,放鬆是因為自己並未失道,神仙無意干擾國家命數天地倫常,緊張是因為自然災害不可琢磨,發生不發生只能靠地動儀來顯示。
淮揚一帶的地殼運動沒有京師那麼頻繁,莫文遠至此後還從未遇見過地震,然而近日,他卻碰見了個大的,原本他正在廚房裏料理魚鮮,忽然腳下堅實的土地不斷晃動,又有泥土龜裂,好在震動只維持了一會兒,房屋晃晃,又恢復原樣。
莫文遠被嚇了一跳,心有餘而戚戚焉道:“可是地動?”
中黑羊咩咩咩咩咩,伸出蹄子安慰莫文遠一二:是地動,然此地動卻不是很強烈。
上街一看,地上有細微的裂縫沒錯,但房屋卻不曾倒塌,人只因站不穩而東倒西歪,磕碰到了關節處,身上帶點點淤青,除此之外卻沒甚問題,比京師地動還要好些。
莫文遠剛鬆口氣心道問題不大,就聽人之呼喊聲從東邊出來,定睛一看,竟是大明寺傳來了騷動之聲。
中黑羊:“咩咩咩咩咩咩咩!”有點怪,他似乎聞到了點妖味,但這妖味又與尋常妖物有所區別,他覺得味熟悉,一時半會兒又想不起來是在哪里聞到的。
聽中黑羊的話後,莫文遠乾脆口念咒語,開天眼,只見籠罩在寺廟周圍的金光暗淡不少,尤其是棲靈塔,暗淡無光,哪里像是有降妖伏魔陣的模樣。
對了,降妖伏魔陣!
莫文遠道:“上次我們去大明寺時聽僧人說,降妖伏魔陣在塔底,與地脈相連,此時地動地表面出現裂痕,有無可能正好破壞了陣法,讓妖獸跑出來了?”
中黑羊思忖一會兒咩咩咩道:“很有可能。”
發生如此大事,莫文遠定不會袖手旁觀,抄上金剛降魔杵就一把跨越到中黑羊背上,羊素來知曉莫文遠性格,此時兩人搭配親密無間,不需要說話就知要做何事,中黑羊蓄足馬力往大明寺沖,他們逆流而上。
到半途就看見狂奔的販夫走卒,看他們模樣不大像是遭遇地震,反倒像是有什麼妖魔鬼怪在身後追趕一樣,莫文遠越發堅定了自身想法。
“嘎——嘎——”
風中傳來了嘶啞禽類的叫聲,聲波驚人,莫文遠聽後略感頭昏腦脹,他判斷道:“是鴨子的叫聲?”
中黑羊:“咩咩咩咩咩。”我聽著像是鴛鴦。
鴛鴦的叫聲與鴨子的叫聲差不多,真要找區別,前者的聲音比後者還要難聽點,莫文遠細細品味一番,也覺得像是鴛鴦。
九層塔周圍猛地騰起灰塵,不似地震火災所致,倒像是有什麼終於衝破了塔面,堆砌的石塊化作粉塵,在半空中紛紛揚揚,污染了湛藍色的天空與黃土色的大地。
魚的模樣在煙霧中若影若現,此魚的身形倒不是很巨大,最多也就一兩人的寬度,但他們卻並非在水中遊動,長著鳥翅膀的魚在天空中自由自在地翱翔。
“蠃魚!”熟讀山海經的莫文遠立刻將其模樣同書本中的內容劃上等號,有關蠃魚的記載並不多,然寥寥數語卻已表現了它的棘手之處。
“蠃魚,魚身而鳥翼,音如鴛鴦,見則其邑大水。”他若只是在天上飛罷了,然而蠃魚不僅是會飛的魚,還會招來水災,江南之地本就多水,有太多發水災的條件,也不知是否為莫文遠的心理作用,他總覺得看見蠃魚之後,空氣中的水汽都變濃厚了,雲層間似乎有浪花在翻騰,一場暴雨已在被醞釀。
莫文遠可不希望自己一回家就發現李三娘食肆被水淹了,所以他只能對中黑羊還有易牙鼎精問道:“有什麼好法子?”
易牙鼎精羞恥開口道:“我之神通只對廚藝有所裨益,對妖怪的瞭解很少,更不要說是山海經中的妖物。”
而中黑羊的回答則簡單粗暴:好法子就是把蠃魚宰了,如此江南便不會有水患。
莫文遠卻有點犯難:“蠃魚乃是山海經中的妖獸,可是容易殺的?”
中黑羊不屑一顧:若是窮奇想要殺他說不定還要經過一番鏖戰,但是蠃魚,不就是一條河鮮?和長江裏的河鮮沒甚區別,便是有也是肉質不同。
等到宰殺蠃魚後,記得燒他的肉給我吃。
聽見他的形容,莫文遠奇異地鎮定下來,他道:“行,若是能把蠃魚解決了,一定燒他的肉給你吃。”
中黑羊就跟打了雞血一樣,用後兩條腿站立,同莫文遠約定到:就這麼說定了,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超級大河鮮,我來了!
……
即便是山海經中的妖獸都有高低貴賤之區別,窮奇饕餮這種乃是第一階層的妖獸,都開靈智,而且同一時間天地間只有一隻,算是天生天養的大能。而蠃魚就不一樣了,尚未開靈智,便是能引起水災都是天賦神通,蠃魚的族群也不算特別小,殺了一隻還有一隻。不過他們族群之魚很少出門,難得有條蠃魚上岸,還被逮住投入降妖伏魔陣中,也挺悲慘的。
既是山海經中的異獸,總有其過人之處,蠃魚一身鱗片刀槍不入,只有法器與以咒語包裹的凡鐵才有用;而他們的移動速度也很快,肉眼可捕捉但人根本抓不住;更不要說蠃魚長翅膀,只能以弓箭射之。
中黑羊沒有此顧慮,他有上天入地之危能,馱著莫文遠便踩雲拾級而上,站在地上的僧侶只見一道黑影劃過,就有一人一羊停滯在蠃魚面前。
那魚原本嘎嘎嘎直叫喚,見到中黑羊猛地精噤聲,畫面陷入凝滯。
大明寺有法力的高僧都在地下,他捉住空隙,發動陣法,干擾蠃魚之前行路線,莫文遠似乎能看見千萬條泛著金光的鎖鏈,拔地而起,纏繞在蠃魚身體周圍。
那魚終於回過神來,嘎嘎嘲笑兩聲,似在說鎖鏈無法對他產生任何作用。
中黑羊見之不爽,心道自己可是饕餮,是凶獸中的凶獸,這條魚竟然敢在自己面前造次,是在太張狂,想後便發出一串清脆悅耳的咩咩咩咩咩咩咩,同莫文遠交流:等會兒我發吼制住他,你就趁機把魚屠了!
莫文遠:“這魚弱點在哪兒?”
中黑羊:“咩咩咩咩咩。”你平日裏怎麼殺魚的就怎麼殺它,不行就用降魔杵敲暈了,他比之尋常魚就身形大了些,長雙翅膀,其他無甚差異。想到其他饕餮留下的傳承記憶,中黑羊更興奮了,又道:我還聽說蠃魚肉質肥美,煮起來有股嫩牛肉之味,非常好吃。
嫩、嫩牛肉?
莫文遠可恥地心動了,唐代不允許殺牛,即便吃牛肉,也是老死的牛,肉乾而硬,品質不高,他來唐代這麼多年,早就欲磨刀霍霍向牛去。他觀這蠃魚與其他精怪不同,沒有靈智,又會帶來水災,不如,吃了吧?
“嫩、嫩牛肉嗎?可以吃吃看?”
中黑羊自動遮罩了莫文遠話中的猶豫之意,興奮地咩咩咩咩咩咩咩,在莫文遠準備好後就猛地發出一聲吼“————”
吼聲具現化為聲波,空氣中泛起一層一層又一層的漣漪,蠃魚被短暫得震暈了,和尚們緊急布下的降妖除魔法陣對他沒有造成太大傷害,但近距離的龍吼卻讓他失了神智。莫文遠抓住機會念念有詞,梵文中有莊嚴肅穆之意,被他持在手上的金剛降魔杵上發出刺目的佛光,中黑羊在空中劃過,有了重力加速度,降魔杵的力量翻倍。
“哐——”
降魔杵砸在蠃魚的頭上,竟發出金屬金屬相撞之後的嗡鳴聲,魚的眼睛變成了叉叉,從半空中軟綿綿跌落,莫文遠力大無窮,扯住了魚尾巴,然後在他嘴唇上穿了個洞,用麻繩掛了拴在羊背上,整一副釣魚後滿載而歸的模樣。
中黑羊:嘿嘿嘿嘿嘿嘿嘿!
有蠃魚吃了!
……
吃蠃魚之事還是要低調的,蠃魚畢竟是山海經中的精怪,要是給和尚知道他將其烹了,那莫文遠豈不是成了三頭六臂的大魔王?
所以他照常尋菩薩背鍋,蠃魚去哪里了,菩薩收了,至於真去哪里,當然是進肚子裏了!
菩薩近日被莫文遠所做之菜討好,心情甚佳,大手一揮,便同意幫他們背鍋了,蠃魚去哪里了?菩薩處理了!
得了便宜的莫文遠等人嘿嘿嘿嘿嘿,跑到荒郊野外無人問津之所把昏迷的蠃魚拿出來,易牙鼎跟打了雞血一樣,變成煮鍋,而莫文遠則用土法搭建灶台。
蠃魚肉不少,可以分幾次食,中黑羊的神通保證用堅冰冷凍魚肉,讓其肉質幾乎不變。
莫文遠細細觀察魚肉,只見其肌理分明,肉很緊實,與牛肉類似,便準備切一大塊下來做醬牛肉,不對、醬蠃魚。
醬牛肉是後世有名的菜,據說是內蒙古呼和浩特地區先有的。它鮮味濃厚,口感豐富,又因肉為暖性,還有驅寒暖胃之功效,很適合冬日配酒吃。眼下天氣還冷,正是吃醬蠃魚肉的好時機。
他切下肉後先為其驚人的肉質所傾倒:“這肉,真不錯啊!”蠃魚肉比牛肉質地好,最低也達到了雪花牛肉之層次,紅白相間,肌理同花一般綻放在砧板上,煞是可愛。
肉放在冷水中反復浸泡幾次,血水被充分洗乾淨,他把洗乾淨後的肉放在盆中,盆中還放了料酒醬油、生薑片、大蔥,現代泡時還會加入香葉,只可惜香葉是改革開放後才傳入中國的,唐代時還沒有,為了提香味莫文遠加入了八角桂皮丁香放水裏,聊以慰籍。
肉已經燒起來了,水咕咚咕咚咕咚,白色的泡沫與肉絮絮浮在湯表面上,他把雜質撈去,又蓋上蓋子小火燉煮,看肉顏色徹底變白,他還抖了點糖進去,肉灰白色的肉在鍋中上上下下小幅度翻騰,棕色一點一點從肉表面滲入其中。
暗香從鍋蓋中擠出來,香料的味固然霸道,蠃魚似牛肉的葷香也不容小覷,牛肉的味道與羊肉豬肉魚肉都不同,沒有羊肉的腥臊味,沒有豬肉的油味,也沒有魚肉的鮮味,他始終言語難以形容的,更高級的肉味,中黑羊的腦袋已經拱到鍋邊上了,垂涎欲滴,津液盈滿口腔。
莫文遠用筷子插了下肉塊,發現蠃魚的肉纖維也同牛肉相似,此時已燉煮得恰到好處,竹筷子可以深入肌理之間,他把肉撈出來晾晾道:“再過一個時辰,等肉徹底涼便可以吃了。”
中黑羊的表情皺成一團,還要等一個時辰啊 ,好煎熬哦!
等待的功夫莫文遠順便做了幾種醬料,蒜剁成細細蓉製成了蒜醬,蒔蘿子加豆瓣醬再進行發酵得到的辣醬,這種辣醬的味道和後世吃烤肉得的韓式辣醬很像,是他受魏文啟發才做的。
肉冷卻得差不多了,手起刀落厚切成片,中黑羊學聰明了,先什麼醬都不沾,單純吃肉。肉片才同牙齒相接觸,肉的肌理肉的纖維就把他深深折服了,熱的時候蠃魚肉軟爛,但等它一涼,就成了勁道的肉片,他很有節奏地咀嚼,棕色的醬汁略帶鹹味,深入肉的每一根纖維,肉汁被緊緊鎖在其中,濃郁的醬香味和肉融合在一起——
再吃筋部,天知道蠃魚明明是魚,卻為什麼有半透明色的筋,筋中富含膠原蛋白,一次不可咬斷,乳白色的筋部被醬汁染成了淺淡的棕色,嚼嚼嚼嚼嚼……
腮幫子酸了,筋也碎成了小塊,中黑羊像是名礦工,在礦洞深處挖到了珍貴的寶石,筋之鮮味便是如此。
莫文遠也叼快肉吃吃,末了滿足地歎口氣,是牛肉!是牛肉的味兒!沒想到山海經中的蠃魚竟然是牛肉味的!
一個危險的想法在他腦海中漸漸成型,蠃魚是牛肉味的,那山海經中的其他精怪是什麼味道?不如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