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安子君走進「不夜城」的時候,已經接近午夜時分。
酒保瞪大眼看著他的高中制服和書包,調侃地笑問,「安公子,你也幫幫忙,未成年可是不能逗留超過十二點的,你想害小店被員警列入黑名單嗎?」
安子君將書包甩到一旁,坐上吧台高椅,「我十二點就走。再說了,現在還差十分鐘怕什麼?這點小事都擺不平的話,豹哥也不必混了,叫他趁早退出江湖抱兒子去吧。」
「是是,安公子教訓的是。」酒保一臉諂媚的笑。他本來就是跟安公子鬧著玩的。連酒他都敢賣給未成年了,他還在乎什麼男孩宵禁條例?
「老規矩?」雖然知道問了也是白問,但還是得問。
「嗯。」
「今天這黑牌威士卡可是豹哥特別交代留給安公子的,全球限量啊,安公子品品看。」酒保嘿嘿一笑,熟練地酙酒。
「嗯,不錯。」
男孩深邃的黑色眼眸微微一瞇,一個簡單的小動作就讓酒保心臟猛地一跳!
好看!真他媽太好看了!
安公子不但長得好看,酒保還知道這位富家少爺品味奇特,年輕人喜歡的花式調酒,他看了就直皺眉頭,連看一眼都不屑,就愛這又濃又烈的純種威士卡。但說他喜歡烈酒嘛,白蘭地、伏特加什麼的他又碰都不碰。單從這種小事就看出這位貴公子對事物有異常的偏好執著,認准了就八匹馬都拉不回。哦,不,對有錢人應該說八輛悍馬都拉不回吧。
當了十幾年的酒保,看盡人生百態,他對自己的分析還是有點把握的。
「安公子一向不在平日到這裡來,怎麼今天下課還穿著制服就來了?」
「剛好路過。」安子君將酒送入嘴中,一臉淡然。
酒保打從接待豹哥帶來的這位貴公子,就沒看過他臉上有任何笑容,永遠都是一臉無聊,好像沒什麼能引起他的興趣。
「不夜城」是城裡頂級的俱樂部,消費昂貴,往來的客人非富即貴,通常都是前呼後擁,或是攜伴前來,很少看到客人單獨前來的,何況還是一位未成年的高中生。
酒保曾經偷聽豹哥跟朋友聊天,說這位安公子家大業大,是家中的獨生子,小小年紀就身價非凡,但為人處事卻沉穩大方,完全沒富二代的浮誇習氣,話中對他頗多讚賞。
能讓見多識廣的豹哥誇獎的,絕對是人中龍鳳啊,何況還是位好看得要命的大帥哥,實在養眼。看過無數俊男美女的酒保對眼前俊美的男孩也是另眼相待的。
「走了。」酒保都還沒看夠,就見安公子放下酒杯,背起書包走了。
「哎呀,椅子還沒坐熱呢,怎麼這麼快?」
「時間到了。」安子君毫不留戀地轉身走人。
酒保看著牆上典雅的古董時鐘,時針、分針和秒針都剛好停在12這個神奇的數字。
還真是言出必行,一秒都不多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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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子君踩著自行車,在昏暗的夜色中徐徐前行。
炙熱的七月,就算到了夜晚仍然是悶熱難耐。
但他就喜歡這樣。
拒絕了家裡派來的司機接送,他就是喜歡自己騎車上學。
因為前方的道路正在施工,熱出一身汗的男孩迅速地轉入一條小巷。他知道穿過這條小巷,再過幾條街,他就能到家了。
他很少走到這一帶的舊城區,他居住和上學的黃金地段跟這裡根本是兩個世界。
小巷兩旁的建築陰森破舊,空氣中漂浮著腐敗的氣息。
就算嗅覺受到侵擾,安子君依舊面不改色,淡定地保持著騎車的節奏,沒有快一分或慢一分。
砰!前方突然傳出的重大撞擊聲打斷了他的節奏,安子君只好將車停下。
接著就是一陣沉悶的呻吟和狠毒的咒駡聲——
「艾立,你這個王八蛋給老子聽清楚!三天!三天內你不連本帶利把一百萬還出來,老子就挖你的心、割你的腎去賣!這些器官可是搶手的很,預定名單長長一串呢!」
一陣低沉的悶笑聲輕輕響起,「本大爺的心肝都是黑的,你確定有人要?」
「還敢在老子面前耍嘴皮子!再給我打!」
安子君將車停到陰影處,氣定神閑地拿出手機按了按。
刺耳的警笛聲驟然響起——
「幹!條子來了!閃人!」
幾個彪形大漢從巷子裡沖了出來,跳上停在路旁的一輛黑色休旅車,飛快地疾駛而去。
安子君不疾不徐,緩步向前,俯瞰坐倒在垃圾堆中的男人。
男人看來有點年紀了,一頭淩亂的及肩長髮,濃重的眉,高挺的鼻,略薄的唇,一臉不遜,痞氣十足。
男孩突然想起他小時候遇過的一隻流浪貓。
渾身是傷,又瘦又扁,卻偏偏脾氣壞得要命,不管他偷帶回家怎麼細心地餵食照料,還是對他又抓又咬,過沒兩天就跑了。
他曾回去找過,也有人送過他名貴非常的貓,但他沒有要。
不是他喜歡的那一隻。其他都沒有意義。
他從此再也不看任何貓一眼。
但今晚撿到的這只「流浪貓」怎麼就這麼合他的心意呢?
在安子君打量男人的同時,男人也正在打量男孩。
可惜艾立剛剛挨了一拳,右眼的視線有點模糊,加上夜色昏暗,看不清他的長相,只隱約看出男孩穿著高中制服,個子挺高的,尤其一雙大長腿,襯得他的身形異常挺拔。
艾立伸出一隻手。
安子君直直地望入那雙濃重的眉眼,緩緩伸出手握住他。
男人的手充滿熱力,像是握住急速跳動的心臟。
艾立全身是傷,拉住男孩的手站起來,痛得呲牙咧嘴。「媽的,那群畜生!」濃眉挑了挑,「剛剛弄警笛聲的是你吧?謝啦,小鬼。」
小鬼?安子君一愣,瞬間笑了。「不客氣。這位大叔,你的傷還好嗎?」
「沒事。老子不跟那幫畜生計較。」看著男孩溫和的笑容,艾立突然覺得心情好了不少。
「大叔,我送你去醫院吧。」
「不去!幹,老子的錢全被他們搶走了,連坐車的錢都沒有,還去醫院?」
安子君笑得更加溫和,「那我送你回家吧。」
回家?他哪裡還有家?兒子早幾年就跑了,影子都不見一個。他就在女人堆中打滾,一兩個月就換個女人挪個窩,活得多瀟灑自在。
家?他才不想有家!家就代表責任,媽的,他艾立最煩的就是責任。
艾立煩躁地抓抓頭髮,「不必了。我再找地方過夜。」
心裡在想要不要去找小胖,但那個小子最近泡了個新馬子,小套房怕是擠不下了。幹,難道老子今晚真的要流落街頭?
早知道前天就不該離開麗麗的家……算了,算了,那個整天愛吃飛醋愛嘮叨的笨女人,他也是受夠了!
安子君看男人一臉煩躁,淡淡一笑,「說來也是緣分,大叔如果不嫌棄就去我家吧。我一個人住,客房空著也是空著。」
艾立眼睛為之一亮。幹,老子今天走運了!「謝啦,小鬼。」
又被叫小鬼的安子君還是面不改色,依舊笑得十分溫和,「大叔叫我安子君吧。大叔貴姓大名?」
「艾立。艾草的艾,端正的立。」
端正?確實長得很正啊,我的小貓。安子君又笑了。
艾立看男孩笑了,也回以自認為瀟灑,在男孩眼裡卻是可愛得要命的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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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子君毫不在意地將自行車丟在巷子裡,攔了輛計程車,帶著艾立回家了。
車子一抵達三十層樓高的豪宅,立刻有門童恭敬地打開車門。
「安公子,請。」
艾立目瞪口呆地跟著男孩走進富麗堂皇媲美皇宮的大廳,「小鬼……呃,安子君,你家就住這裡?」
「是啊,在頂樓。」
「這不太方便吧……」艾立有點猶豫了。
他泡過的最有錢的富婆也沒住過這麼高級的大樓。
有錢少爺怎麼敢把一個陌生人隨便帶回家?他該不會有什麼……企圖吧?
天生流浪動物的直覺讓他突生了警覺。
安子君露出他好看到極點的笑容,極有耐心地跟男人解釋,「沒什麼不方便的。我爸媽在我小時候就離婚了,我爸爸是設計師,不喜歡有人打擾,所以我們分開住,這是我自己的房子,你放心待下來吧。」
安子君看他還在猶豫,又加了一句,「先過了今晚再說吧。」
艾立想想也對,他今晚根本無處可去。他現在渾身酸痛,又髒又臭,就想好好洗個澡、睡個覺,有什麼天大的事都天亮再說吧!「好,那我就不客氣了。」
我也不會對你客氣的。
安子君看著男人高高抬起、跩得二五八萬的俊臉,笑得溫柔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