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我是‘王’

　　“你可能當時沒有從釋放詛咒中醒過來，”我看著諾因科說道，“聽說當時的‘王’知道你的死訊後，離開皇宮，失蹤了。”

　　“失蹤？”連諾因科也覺得這個結局很奇怪。

　　“是的，失蹤。”我點了點頭，“當時的情形到底怎麼樣沒有人知道，但是聽說他是有來這裡找你，可是找不到。呃，你知道，這個位置，要到達這裡有點困難。”

　　諾因科的臉色有點黯淡下來了，喃喃說道，“我當時從來沒有想過他會來找我。”

　　“呵呵，有時候，人總是喜歡想得太偏激。”我說這話時，想到的是曾經的我，所以語氣帶著濃濃的回味和苦澀。

　　諾因科似乎聽出了我的感慨，很是意外地看著我，似乎不明白為什麼一個不到十四歲的少年會有這樣的滄桑。

　　但年齡在這個時候並沒有任何意義。

　　似乎一切都OK了，我的心放了一點下來，但還是小心翼翼地說，“諾因科，既然如此，是否外面的懲罰已經足夠，詛咒可以消除嗎？”

　　諾因科抬起頭，眼神裡閃著別樣的色彩。

　　我一愣，不對勁，沒有這麼簡單。

　　果然，諾因科笑了，“你們想我解除那個詛咒？”

　　“諾因科有什麼條件？”明人不說暗話，說了也沒用，看他那樣子，似乎沒那麼簡單。

　　“聰明。”諾因科帶著幾分贊許看著我，我翻了翻白眼，寧願他不表揚我，“我想見見‘王’。”

　　“王？”我與六皇兄對視了一眼，他說的‘王’絕對不可能是鋼鐵之‘王’。

　　“是的，我的‘王’。”諾因科笑得很開心，“只要你們能幫我找到‘王’，並把他帶到我這裡，讓我見上一面，我就拼了我的餘生，解除了詛咒。”

　　這回鬧大發了。別說他的‘王’早已經失蹤，就是沒失蹤，現在能找到的也不過是他的骨頭粉兒，還哪裡找得到人？

　　三千年啊，又不是三年。

　　我正要抗議，尼爾卻搶先開口了，“你現在找到‘王’有什麼意義嗎？”

　　諾因科猛地把眼神定在他的身上，尼爾卻像是忘卻了剛才的恐懼和顧忌，走上前來，甚至於走到那個透明牆壁的前面，與透明牆壁裡的諾因科面對面。

　　我們看著尼爾的舉動，不明所以，但也不去打擾，總覺得此時的尼爾好像有點不一樣了。

　　“有什麼意義？”諾因科帶著些許不屑看向他，“有什麼意義與你有什麼關係嗎？我只是要你們幫我找到他罷了。只要你們找到他，我就把鋼鐵世界的詛咒給解除了。”

　　“這似乎是你要求我們。”尼爾回答得很囂張，淡淡的危險的笑，“其實這個世界與我們並沒有什麼關係，不是嗎？我們想要解除詛咒，也不過是為了現任鋼鐵之‘王’的請求，其實我們完全可以不當一回事，而‘王’似乎對你的意義更大一些。你回答我的問題，我就去幫你找‘王’。”

　　諾因科似乎也無語了，瞠目結舌地看著他，愣了半天，眼睛裡帶著幾分迷茫，像是想到了什麼，卻又像是什麼也沒想到。

　　沉默，在這個礦洞裡蔓延，我也沒有出聲，不想打擾尼爾的努力。他說的沒錯，我們不能被這樣處於弱勢。

　　我不知道尼爾是真的不在乎還是故意這麼說的，為了在談判中處於優勢，如果是後者，那尼爾這個人顯然比我想像中的要厲害得多。

　　“呵呵呵，”好一會兒，諾因科笑了起來，再環視了我們一下，說道，“好吧，你們贏了。我回答你的問題。”

　　“‘王’，我的‘王’，哈哈哈，”諾因科似乎想到這個人就感到心痛，“三千年了，我也知道，也許他早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但腦子裡卻有一個聲音在告訴我，他還在，既然我都莫名其妙地能活下來了，那麼他也一定能。”

　　“我的一生，背負得太多。家仇，愛恨，背叛，每一個詞體現在我的身上都有弟完全完美的演示。我想，上天是恨我的，所以給我了平靜與完美，卻又要一件一件殘忍地剝奪。”諾因科慢慢地述說著，從他自己的角度，卻讓我聽了有一種悲涼感，“如果我從小沒有那樣的天賦，也許我就從來不會體驗過被捧得那麼高，卻又一下子從高空摔落的痛苦。”

　　“所有人都說我應該感激‘王’沒有殺了我，而是廢了我，把我放逐，可是事實上我何其無辜，我從未曾想過要謀反，不是嗎？我相信著我有光明的前途，可有一天，這一切都落了空，而我從天堂跌到了地獄。”

　　“但凡我跌了也便罷了，在那樣的荒涼之地，我度過餘生也罷了，反正似乎我也活不了幾年，可是我偏偏在那裡遇見了神跡。”

　　“神跡？”尼爾驚訝地問道。

　　“不錯，便是神跡。”諾因科帶著滿滿的懷念，說道，“在我被發配的地方，我無意中闖入了一個山洞，而那個山洞裡的泉水讓我瞬間身體完全復原，甚至於體質都有了天翻地覆的改變。原來我的天賦被稱為天才，而我也不知道，十倍的天才是怎麼的一種天賦。”

　　“我在那個洞裡喝著泉水，一心修煉，幾年後就已經達到了大魔導師的境界。我以為，我可以回去報仇了。”

　　“沒有人認得出我，不僅僅是因為我已經長大，更主要的是沒有人想到當年的小天才諾因科會再次回來。我很順利地回到我曾經住過的地方，開始了我的報仇計畫。”

　　“雖然說我的魔法能力極強，但是許多年的山洞生涯卻使我衣不遮體，形若乞兒。我根本無心在途中停留，迫切地想回到王城，但卻完全忽視了我的裝扮。直到進入王城，一切放鬆下來，才想起要去好好地吃一頓，儘管我已經很多年沒朋吃過飯了。”

　　“可想而知，我被酒樓趕了出去。”諾因科苦笑了一下，“當然不是說我沒有能力反抗，只是我自己也覺得很丟臉，雖然這麼多年沒再過過貴族的生活，但我畢竟骨子裡還是貴族，而我在這幾年也沒過過多久看人臉色，寄人離下的日子。因為丟臉，我根本沒想過要反抗。”

　　“是‘王’從我的尷尬裡解救了我。”諾因科因為回憶，嘴角向邊上斜了點，我知道那是笑，但皮包骨的笑容看了也蠻恐怖，“雖然我那時候並不知道他是‘王’。他是第一個對我好的人，完全沒有理由和目的，於是我對他一見鍾情。”

　　“之後，我們就分開了，我按照我的計畫一步一步地往上爬，我一直想著等我報完仇再去找他，以後便與他一起過平淡的日子，直到再次見到‘王’。”諾因科的身子都有點顫抖，語音裡帶著哭腔，“我怎麼也沒有想到他是‘王’，我怎麼也沒有想到他是我的殺父仇人，我這麼久以來的奮鬥的目標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可以手刃仇人，為什麼是他？”

　　“我掙扎了很久，也思考了很久，我甚至於夜夜折磨自己以解除排除不了的痛苦。在這個過程中，我卻越來越吸引他的注意，直到有一天，‘王’告訴我，他喜歡我時，我終於決定，一切計畫停止。我只要我的‘王’，我可以死後下地獄，我也要與他過活著的一輩子。”

　　“可惜天不從人願，我的人生註定是悲劇。”諾因科再次從臉上留下了淚，這樣的愛太痛苦，痛苦得讓他三千年來無法解脫，“公主來找我，說她要去請求‘王’給我們賜婚，可是那時的我已經下定了決心，我坦白地告訴公主說，我愛的人是‘王’，不是她。公主，那個小傻瓜，從來沒有經歷過痛苦的人，把愛情當成了全部，她甚至連挽回都沒有，就直接自殺了。死前留下了紙條，告訴了‘王’一個秘密，那個我痛苦喝醉之時不小心讓她知道的秘密，這是她的報復，她得不到的，也不可能讓我們幸福。”

　　“於是，一切曝光了，”諾因科的笑比哭還更讓人心碎，“‘王’一下子受不了這個刺激，妹妹用生命留下的話，讓他完全沒有懷疑。他甚至也不來向我求證，他認為我的愛完全是一種欺騙。我去找他，求他，可是他根本不見我，只讓下人帶給我了一句話，‘結束了，永遠別讓我再看到你。’”

　　“什麼是絕望？那一刻就是絕望。我的愛，我的恨，我這麼久以來的糾結與痛苦，全結束了。我的一生為了殺他而活，之後卻又為愛他而活，而最後，卻是殺也做不到，愛也得不到。我絕望了。他如此的絕決，我只知道，我愛得如此卑微，卻得不到點點的回應，我恨他，我恨這個世界。”

　　“所以，我詛咒了這個世界，這個他的世界。而三千年過去了，我活著，卻也死了沒有什麼區別。但現在，我卻知道，其實他也不是那麼狠，他也只是一時的衝動，他也有愛，甚至為愛放棄了他最重要的王國。這就夠了，只要有一點點愛於我，就夠了。也許你們會說我愛的下賤，愛得卑微，但那又如何，那是我的愛，我全部的情感與生命。”

　　“所以，我要你們幫我把他找回來，我不知道為什麼我沒有死，但我想他也一定不會死。只要有一點點的希望，我就想要找到他。這個世界，我已經不恨了，詛咒解除也罷，生命失去也罷，甚至於再次失去他也沒關係，只要讓我再見他一眼，我什麼也不在乎。”

　　諾因科的話結束，我的淚已滿面，這樣的情感太強烈，強烈得讓我心碎，讓我為他心痛。這樣的諾因科，愛恨堅決，不論是怎樣的偏激也有理由。

　　我看到其他人也留下了眼淚，淚是表達情感的一種方式，而這樣的情感，沒有不去表達的理由。

　　但我注意到尼爾卻似乎一直很平靜，他站在那透明的牆壁之前，側背著我，我卻清晰地看到他的臉上沒有流淚，但是他卻看著諾因科，眼神裡的溫柔似乎要溢出來似的。

　　呃？

　　我的疑惑還沒有說出口，便聽到尼爾又上前了一步，用手觸摸著那個透明的牆，似乎在撫摸著透明牆壁裡的諾因科，他輕輕地開口了，“諾因科，你沒有失去我，我還在這裡，我永遠在這裡等著。”

　　諾因科猛地抬頭，他的眼神裡有著滿滿的不可置信。

　　尼爾輕輕地笑，他看著瘦骨如柴的諾因科笑得很甜很溫柔，“小笨蛋，你忘記我了嗎？我是你的‘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