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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成名就[娛樂圈]》第48章
第四章:密會

48.

被狼追逐的戲要求絕對精確。張嘉明特地找來了相關指導,模擬狼的生活習性。畢竟拍攝時候不會有真正的狼,齊樂天也不會真的被狼咬,可是作為全片高朝部分,齊樂天必須表現得清楚傳神。

這是一場不能有絲毫差池的戲。

齊樂天隨著指導的動作來回重複。即使是簡單的排演,他也盡可能把表情做到位

沿著攝像機的軌道跑了幾次,指導認為齊樂天的動作已經沒問題。指導不懂拍戲,不過他覺得齊樂天的驚慌和恐懼太真實。他笑言,以為齊樂天真的出了問題,看得他心驚膽顫。

齊樂天站到了起點的標記處。

張嘉明喊:「開始!」

齊樂天向後看一眼,麻木的臉有了變化。那是種很細微的改變,是一種難以置信和恐懼混雜的表情。他回頭拔腿就跑,攝像機沿著他的步伐一起前進。起初鏡頭是完全平穩的,只見齊樂天跑得飛快,跳過障礙,臉上的表情越發猙獰,想必是腳傷的疼痛影響了項北的步伐的表現。

他跑出去一段,跑到第二個標記,該是狼從後面追上之時。機位改變,鏡頭也變得晃動不安。狼追上了他,扯開背包,這也是齊樂天所理解的項北真正開始失去一切的時刻。他重要的人所留下的一切都沒了,包括他的日記也散落在深林中。他無暇撿回,甚至無暇難過。

現在受到威脅的是他的生命。

項北唯一所能確定,就是自己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齊樂天猛地轉過身,鏡頭距離他更近,中景推進,變為近景。他獨自一人,與想像中的狼搏鬥。起初齊樂天的動作有力,比劃幾次之後,他動作明顯變緩慢。鏡頭中只有他,可從監視器中看,依然感覺得到緊張的氛圍。齊樂天身上的血包破了,衣物染紅,他下意識掏出揣在身上的刀子,沖著前方猛地一揮,鏡頭前炸開一片血紅。明明只有一個人在演,動作看起來甚至可笑,齊樂天的表演仍能讓周圍的人感受到緊張。

齊樂天演到碰狼屍體、狼不再動的片段時,寧靜的片場終於伏起呼吸的聲音。

不得不說,優秀的演員確實有這樣的魔力。

張嘉明喊過卡,從導演椅上站起身,沖齊樂天鼓掌。他對齊樂天喊Bravo,上前抱了抱對方,而齊樂天沒有絲毫反應。

道具師叫齊樂天,齊樂天根本沒動地方。他沒辦法從震驚中緩過來,道具師的囑咐他好幾遍,佈滿傷口的道具皮膚該怎麼用,最後齊樂天才木然地回答自己知道了。

齊樂天的正式表現,當然比先前排練更加精彩。他的動作比張嘉明看到時候更平靜。

他想,項北或許慶倖傷口不是狼咬的,只是樹枝,減少好多不必要的麻煩。項北或許已經習慣了疼痛,習慣了身上的傷口。他漸漸變得麻木,可他還是後怕,手會顫抖,身體對疼痛也會有自然反應。齊樂天額頭冒出冷汗,眼皮也在跳,嘴角被他自己咬出血。疼痛感彷彿也傳到周圍,看得人如坐針氈。

縫完針,齊樂天躺在地上,看著天。他力氣被抽空,要跑要逃,這一刻也毫無力氣。

齊樂天遠遠聽到張嘉明喊再來一條。他坐起身,道具組為他換上新的傷口。這一回縫針的動作照舊順利,可是最後齊樂天躺在地上,看著天,張嘉明又叫停了。

與之前第一場戲不一樣,張嘉明沒有發怒,他安靜地可怕。齊樂天不知這是好還是不好。

齊樂天看著張嘉明的眼睛,沒有問出憋在心底的問題:張老師,我哪裡做得不好?他看出來了,張嘉明可能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張嘉明知道齊樂天表現哪裡不太對,可他不清楚,究竟怎樣才是心中完美的效果。

那個在片場如獨裁者般不可忤逆的張嘉明,居然也有猶豫的時刻。他讓齊樂天來回拍了五六條,還是無法通過。齊樂天揣測張嘉明的意思,每次都變化表情,也改變了些細節,張嘉明都不滿意。

張嘉明離開導演椅,走到齊樂天身邊,由上而下看著他,繞他走了好幾周。

末了張嘉明蹲下身,對他說:「不要管我,你想怎麼演就怎麼演。」

從沒有人告訴過齊樂天,戲還可以想怎麼演就怎麼演。

他按照劇本演,試圖揣測導演的意思演,試圖把自己帶入導演所塑造的角色去演繹,可他沒試過拋去一切。

張嘉明又跟他講,縫針的動作非常完美。事實上在幾條之後,齊樂天已經很難如最初那樣用力,他身上的疲態更適合此時的項北。

他已經進入一種與齊樂天本人毫無關聯的狀態。他說得話做得事,甚至是看張嘉明的表情,都變得不一樣。

張嘉明一看便知,自己看到客房中的齊樂天的表演,是經過千錘百煉,不知已排練了多少次的。

只有精神反復高度集中之後,從頂點下坡,才會出現特殊的倦怠。

這恰好和項北的狀態相同。

他回到原位,待周圍工作人員再一次準備好,張嘉明喊了開始。

齊樂天縫針的表情依舊麻木倦怠,比以往任何時刻都倦怠。他縫好最後一針,全身上下的氣力彷彿被抽光。他癱倒在地面,視線中是枝葉的黑影,密不透風,將他包裹起來。只有狹小的縫隙中,看得到幾顆星星。那些星星彷彿很近,觸手可及一般。他抬起手,使勁抓使勁夠,手中卻空無一物。

齊樂天開口,他突然開始唱歌。他唱得根本不成調子,勉強才聽得清詞。

仔細辨別,張嘉明才曉得,齊樂天唱——

在彩虹之上,蒼穹的深處,有片搖籃曲中傳說的大地。

在彩虹之上,天藍雲白,你不畏夢想的一些,終將成真。

項北一直跑一直逃,一直與周圍搏鬥,才勉強生存下來。他或許想再來一隻猛獸,自己定會葬身此地。可他累了,實在太累,或許什麼都不願再思考,只希望享受片刻的寧靜。

張嘉明聽到,監視器的附近有人哭了。他安靜地等齊樂天唱完,布萊恩很適時拉近鏡頭,給了齊樂天雙眼特寫。劇本上沒有相關描述,但齊樂天哭了。一滴眼淚在他眼眶中凝住,順著眼角滑落,融入身下的泥土。

這是片中項北的第二次眼淚,在張嘉明預料之外,可這個鏡頭說不定會成為全片最經典的一幕。他安靜地等待,等待齊樂天把情緒釋放地淋漓盡致,才想起自己是導演,還要說卡。

張嘉明沉浸在齊樂天的表演中,無法自拔。

他想為齊樂天喝彩,為他叫好,可他沒有。他跑到齊樂天旁邊,抱起躺在地上的人,對他說:「小齊,休息吧,這場戲過了。」

那天晚上收工,齊樂天的情緒仍舊像被項北抽空似的。晚飯是張嘉明準備的,他只吃幾口,便放下勺子,漱了漱口,躺在了床上。

齊樂天也只是在床上躺著,彷彿失去魂魄,眼睜開,一動不動。張嘉明問他什麼他都不答,給他抹藥他也沒反應,像是人偶一樣,隨張嘉明擺弄。

張嘉明抽空給管月打了個電話,問她曉不曉得齊樂天這情況。她講齊樂天容易入戲,但沒張嘉明說得那麼嚴重。只要他一直拍,就不會有太大問題。對齊樂天來說,出戲很簡單,就是跳入另一部戲。

所以原來齊樂天兒時接片的頻率高得驚人,最紅那幾年,幾乎沒一天得閒。

這些年沒戲拍,也不用入戲,更沒見他有什麼異樣。

「那讓他休息一陣。」張嘉明對管月講。

「嘉明,你傻嗎?」管月語氣中透出些許無奈,「你知道齊樂天現在片約有多少,又能排到哪一天?當初要我簽下他的人是你,難道你不希望他發展好?」

「我簽他,打算讓他演我的戲。」

「是,不過嘉明啊,你想沒想過,他演完你的戲之後該怎麼辦?」

「接著演我的戲,我接著給他寫。」張嘉明說著,從書房裡搬過來筆記型電腦,坐回齊樂天身邊,打開空白文檔。真的要寫超級英雄題材?張嘉明撓了撓頭,看了身旁的齊樂天一眼。

「嘉明,你那邊幾點了,是不是該睡覺了?!」

張嘉明仔細看了看螢幕一角的時鐘:「十點多,還不該睡覺。我一般12點之後睡。」

「那你發什麼白日夢。」

張嘉明剛打算辯解,手中的電話突然消失了。他低頭看,電話已經轉到齊樂天手中。齊樂天說了句「等下我跟你聯繫」,就掛了電話。

齊樂天喃喃地對張嘉明講「我沒關係」,轉身就沒動靜了。他閉上眼,呼吸平穩,像是終於睡著了。張嘉明不忍打擾他,為他蓋上一角被子,回到螢幕前。張嘉明開始考慮,一部超級英雄電影如何開頭才足夠吸引人。

那夜裡張嘉明是抱著電腦睡著的。半夜他睜開眼,螢幕還在瑩瑩發亮,文檔中一串奇怪的字元。他剛打算瞧瞧齊樂天的狀況,手一摸,身邊空蕩,沒有溫度,嚇得他連忙起身。

好在床離窗戶近,張嘉明一眼看到齊樂天在樓下院中。齊樂天在抽煙,夜色中只有一丁點火星明滅閃爍,像遼闊孤寂的大海中的燈塔。在月光下,如此冷清。齊樂天只披一件薄薄的襯衫,後背貓著,脊柱骨節分明。張嘉明回想撫摸對方脊背的觸感。齊樂天明明沒這麼瘦。

風吹過,抖動一梢枝葉。

張嘉明推開窗,喊齊樂天冷不冷,齊樂天一點反應也無。明明只有風聲。後來他請齊樂天回臥房,齊樂天才在床上待到天明。至於有沒有睡著,那雙兔子一樣通紅的眼睛說明一切。

這陣子一同工作的化妝師見齊樂天的樣子,也是心疼。她跟齊樂天打趣,說提前備好的兔子眼隱形估計用不到。齊樂天面色蒼白,雙眼凹陷,同劫後餘生的項北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她稍微在他黑眼圈上抹幾筆,臉上蹭些血漬,造型竟然就做完了。

這場戲的準備倒是快,一早機位就在林邊全都搭好。破車也移到指定位置,好在景色都是公路森林,與最初進入的地點並無二致。

休息了一夜,項北雖然睡不好,可他的傷口總算開始癒合,陽光也總算能給他些勇氣。他零碎地撿了些落在地上的物品,接著向前方走去。天漸明,項北視線前方漸漸清晰,隱約看得到路的模樣。齊樂天也如劇本中所描述,一瘸一拐,盡可能快地沖出林子。

他看到了自己壞掉的車。

齊樂天的表情從難以置信,到諷刺,再到憤怒。他強壓怒氣,走到車邊,用受傷的那只腳反復踹車。項北一定是絕望的。幾乎付出生命的代價,到頭來一無所獲,反而兩手空空。

他頹喪地靠著廢舊的道具車,緩緩滑座在地上。

發動機的聲音應該在此刻插入。齊樂天的表情開始改變。他的眼眉,他的嘴角,他臉上每一塊肌肉,甚至他的呼吸,都在傳達由絕望到充滿希望的轉變。他拖著更嚴重的傷腿,艱難走到路旁,舉起沒受傷的手臂。

朝陽噴薄而出,他在溫暖的日光中咧開嘴,滿足地笑了。

齊樂天聽到張嘉明在喊話,大意他明白,是《孤旅》最後一個鏡頭拍攝完畢。劇組內一陣歡呼慶賀聲音,也有人特地到他身邊恭喜他,恭喜他幾近完美的演出。

拍攝完畢。

劇本上所有的鏡頭都變成具象,活生生的,不再是紙面上冰冷的文字和描述。從一開始,從最簡單的構思開始,一步步,這部影片成為了現在的模樣。

齊樂天聽到最熟悉不過的腳步聲。他感受到有人握住他始終沒放下的手,收進懷中。

「張老師,我們拍完了?」齊樂天問。

張嘉明點了點頭。

「要和項北說再見了?」

「他之後活得一定很幸福。」

「張老師,我捨不得他離開我。」齊樂天對張嘉明說話,但他一直看著天上,看著比天邊更遠的地方。那裡彷彿是項北的家,是他過去和未來,也是他最終獲得幸福的地方。「張老師,我捨不得……」

他捨不得結束。這是他和張嘉明合作的影片,從最初誕生直至現在,他一直見證的影片。

齊樂天開拍前曾想,如果這部影片足夠長,能拍一輩子多好。他知自己癡人說夢,可他想不到這部片子拍得如此快,比他以往任何一部片子拍得都要快。

他還沒有做好說再見的準備。

現場有許多人,甚至周正也在。齊樂天仍旁若無人地抱住張嘉明,問他「是不是真的結束了」。

張嘉明沒有正面回答,他告訴齊樂天「你的表現太完美了」,在齊樂天耳邊說許多感謝的話,謝謝他從未放棄自己,謝謝他一路陪自己走過這段孤獨的旅程。

遠遠看來,他們就像糾纏在一起的兩條藤蔓,葉莖相連,扯一處便動全身。周正按下快門,他看了看顯示幕上的內容,猶豫許久,手指未能落在刪除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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