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喵喵戰爭》是一首歡快到近乎無厘頭的歌，講的是一隻野貓和一隻家貓的對話，野貓勸誘漂亮的家貓逃家去跟他嘗試放縱刺激的生活，家貓則嫌棄地認為外界危險又髒兮兮，兩喵你來我往一番對話，喵喵互懟，簡直萌得人心肝顫。

　　之丘：「呃……哥，你答應了要唱這歌嗎？」

　　不是他說，這歌和千敘以往華麗氣質的路線也差距太大了吧？跟喬霽自己的中二古風瞎唱路線也相去甚遠，他敢打賭，這歌如果真的唱了還發在嗶站上，他們兩個的粉絲——尤其是千敘的，絕對會大跌眼鏡！

　　沒想到千敘毫不猶豫：「對啊，這歌沒什麼難度。」

　　之丘：「不是難度的問題，這歌也太能賣萌了吧！副歌歌詞裡好多『喵喵喵』，感覺好羞恥……」

　　千敘：「不挑戰一下試試怎麼知道不行，你之前不還不肯唱小黃歌嗎，結果不是唱得挺好。」

　　「不要提那個了！」喬霽一想到那次羞恥爆棚的「小蠻腰版要抱抱」就恨不得把臉埋進地裡，「我唱那個不也是被逼的嗎，而且最後要不是有你，我都下不來台了。」

　　千敘沒用文字回復，而是直接跳進喬霽掛著的YY小窩裡，開麥問：「那你到底唱不唱？」

　　清亮的嗓音猝不及防在耳邊炸開，喬霽一慫，下意識跟著開了麥：「唱唱唱！你都唱了，我能不唱嗎！」

　　兩人突然的開麥把頻道裡正在掛機的粉絲都嚇了一跳：「突然出聲！」「哇啊啊啊嚇死我了！」「開著當遊戲bgm的，突然出現嚇得我一哆嗦233」開始還是心有餘悸的感慨，等反應過來什麼情況以後又立刻喜大普奔了：

　　「啊啊啊會長！」

　　「唱唱唱……唱什麼？」

　　「嗚哇這是要開始準備新歌了嗎？好興奮！」

　　「新歌是什麼，怎麼感覺丘丘反應莫名微妙233」

　　「就跟我們逼著他唱小黃歌時候一樣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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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霽看著公屏上的問題，正想回答，沒想到千敘率先說：「暫時保密，要不然就沒驚喜了。」

　　要麼說現在都討厭劇透呢，千敘這麼一說，公屏的粉絲幾乎都表示出了相當的配合：

　　「啊啊啊啊期待！」

　　「乖巧等新歌」

　　「太棒了有驚喜，全果待機啊哈哈哈！誰都不要劇透我！誰劇透我跟誰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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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霽看到他們這麼說，也就閉上嘴不打算說了，千敘又說：「那我們先去練習一下怎麼唱了。」

　　喬霽在公屏的一片「揮揮~」「乖巧等」中被「滴咚」一聲，拽到了熟悉的小黑屋。

　　喬霽對著文檔愁眉苦臉：「這歌、感覺好難啊……我都沒唱過帶念白的歌。」

　　他說的難，不是指技術上的困難，而是難在羞恥度和silence姑娘花樣繁多的要求上——比如，文檔題目下的第一行寫著：前奏時要有對話台詞，台詞如下blabla……

　　連台詞都幫他們設計好了，喬霽掃了一眼，沒搞清楚分配，不過想也知道，霸氣瀟灑的野貓肯定分給了千敘，他自己應該就是那只慫慫的家貓了。

　　喬霽清了清嗓子，試著念了一下第一句台詞：「唔……這裡怎麼有只髒兮兮的流浪貓？黑漆漆的只有眼睛放著光……」

　　念到一半他自己都念不下去了，純粹是沒有任何起伏的棒讀，雖然他的咬字在近期的朗讀練習下已經好了很多，正經去念的時候基本聽不出來口音，但讀出來毫無感情色彩，乾巴巴的，像一疊曬皺了的舊報紙。

　　千敘說：「你這樣不對。」

　　喬霽唉聲歎氣：「我也覺得我念得不好，太尷尬了。」

　　「不是這個問題。」千敘頓了一下，喬霽感覺他的聲音裡忽然帶了點笑意，「我說不對，因為那不是你的台詞。」

　　喬霽：「……啥？」

　　千敘笑了起來，說：「你看台詞前面的字母縮略，Q代表的是我，Z代表的是你。所以你要唱的是野貓，我才是……家貓。」

　　讓高冷淡定、組個西皮名字都永遠在前面的「千敘大神」、去扮演一隻漂亮傲嬌的小家貓？喬霽初聽震驚，後來越想越覺得簡直是……魔性帶感啊！

　　一旦接受了這個設定，喬霽就燃起了對這首歌的斗（興）志（趣），興致勃勃地搓著手主動和千敘對起了台詞。不過練習了幾次，儘管喬霽的積極性上來了，在效果上卻仍然收效甚微：都不用千敘評價，他只需要把剛錄下的片段回放給喬霽聽，喬霽就立刻猛搖頭——

　　「我覺得不行。」

　　「我也覺得不行。」千敘雖然跟著否決了，不過還是笑微微的，感覺他心情很好的樣子，「戲感不能勉強來，要不然我們試試別的方法培養一下？」

　　喬霽：「啊？怎麼培養？」

　　千敘：「要不，pia戲玩兒看看？」

　　pia戲指的是娛樂性的即興配音，有的人把它當作一種遊戲，中抓圈也有人把它當成鍛煉戲感的一個媒介，千敘用的詞是「pia戲玩兒」，代表他的提議就是讓喬霽放鬆，只當是玩了個遊戲。

　　既然不需要保密，pia戲這種事也是人越多越熱鬧有趣，喬霽跟千敘又跳回了公開頻道，很快有人注意到麥上多了人：「咦，這麼快就回來啦？」

　　喬霽開麥說：「是啊，找不到感覺，來pia戲玩玩。」

　　「哇哇哇！丘丘跟會長一起pia戲嗎！」

　　千敘接道：「嗯，你們誰想一起玩的，等會開放權限，直接上麥來玩就行。」

　　「嗷嗷！果然天天蹲小窩是有福利的！」

　　「沒麥的哭了TUT」

　　「我去喊我基友！她也混中抓圈的，聲音可好聽了，求給她留一個女配2333」

　　「打算pia什麼戲呀，蒼蠅搓手.jpg」

　　pia什麼戲喬霽沒想好，他也不瞭解這方面，乾脆讓公屏來提議了，於是他們先是熱熱鬧鬧地配了一場還珠格格，紫薇被容嬤嬤扎針的戲。妹子們飾演眾宮女，喬霽上容嬤嬤，千敘……千敘也沒得挑了，在眾人的憋笑中上了紫薇。

　　誰知道千敘大大方方地一開嗓，居然真是清甜明亮的少女音色，公屏一開始還哈哈哈，後面都成了感歎「握草好厲害」「好像」「66666」，直到喬霽的「容嬤嬤」一開口才破功，整個頻道變成了充滿「哈哈哈哈哈」的歡樂海洋。

　　在眾人一本正經的投入之下，喬霽也不知不覺丟了包袱，繪聲繪色地扮演起惡毒的「容嬤嬤」角色來。等這片段一結束，不光是公屏的粉絲們，在麥上的人也不約而同樂得前仰後合。

　　接下來又配了一場《倚天屠龍記》，周芷若質問張無忌到底愛誰的戲。喬霽一看見台詞，就立刻激動地開麥：「我要配張無忌！誰都別跟我搶！」這場戲只有二人對話，喬霽選了張無忌，千敘就只能當「千芷若」了。

　　喬霽凝神斂氣，終於等到「千芷若」開口：「無忌哥哥……」

　　喬霽：「噗！」

　　公屏：「總算讓會長叫了一次哥哥，丘丘簡直美得冒泡233」「NG啦！重來重來！」

　　千敘從頭開始：「無忌哥，我有句話要問你……」

　　喬霽鏗鏘有力：「我據實以答，絕不瞞你！」

　　公屏：「串詞啦！還沒到你呢！」「這個無忌哥哥怎麼這麼急喲哈哈哈哈」

　　喬霽每聽見千敘叫一遍「無忌哥」，都是憋也憋不住的笑，尤其千敘還刻意用了溫柔的少女聲線，叫「哥哥」的時候幾乎把他骨頭都叫軟了，活活把一個糾結猶豫的張無忌給演成了全程美滋滋的傻大哥。

　　配了這兩場下來，喬霽玩得樂不可支，頻道裡也是揶揄打趣，其樂融融，看一眼人數，不知不覺都快到兩千人，公屏刷屏的速度也越來越快，基本看不清哪個ID說了什麼話就翻上去了。

　　再問「下一個pia什麼啊」的時候，喬霽已經相當放鬆了。

　　公屏出現一個名字：「配《金枝玉葉》吧！！！」

　　這個名字一出現，很快有很多人跟上：「對呀，《金枝玉葉》！」「金枝玉葉加一！」「我看過原作小說，也特別好看！」「同求配《金枝玉葉》！」

　　喬霽看這名字面生，不過他正在興頭上，隨口就答應下來：「好啊，那下個就配《金枝玉葉》！哥，行嗎？」

　　千敘說：「我沒聽過，不過我都可以。」

　　「我也都行，我去百度一下台詞。呃……」看到《金枝玉葉》介紹的喬霽，忍不住磕巴了一下，「這、這是耽美？」

　　也怪他玩得基本沒了戒心，如果是常在的自家粉絲，肯定是不會點這種劇的，但現在頻道裡足足有兩千多人，絕大多數都是衝著「pia戲好玩」來聽的路人，魚龍混雜，並且人家也不可能考慮那麼多。

　　喬霽這邊卡了個殼兒，千敘那邊也響起了鼠標點擊聲：「是耽美小說改編的耽美劇？嗯，這個攻的cv還是你熟人？」

　　喬霽只是看到「耽美」屬性就打怵，沒注意看下面的cv列表，定睛一看才發現劇組成員名單裡，「攻」的名字後面明晃晃跟著「歌盡桃花」，再仔細看，「受」的名字後面還跟著「雨辰」！

　　對於雨辰，喬霽至今仍然對他銷魂的「扇子舞版青媚狐」難以忘懷，再加上歌盡桃花，下意識就給這部劇蓋了個「少兒不宜」的戳，說道：「鴿子配的，一定很邪惡，咱們換一個吧！」

　　公屏：「誒之丘大大和歌大關係很好嗎？」「哈哈哈哈歌大哭了！」

　　千敘像是認真看過了，才說道：「沒有啊，看評論這劇是清水，而且你看劇情簡介和人設，是不是挺像的？」

　　聽眾們不知道他說的「像」是指像什麼，喬霽卻是清楚的。他心裡一動，也沒忘了pia戲的初衷，認真看過了劇情簡介，發現還真的有某種程度上的相似：

　　劇中的「攻」是穿越到架空古代的現代人，性格張揚恣肆，一穿越就發現自己正在迎娶公主的路上，金枝玉葉，觸手可及。哪知道良辰美景，蓋頭一掀，才發覺他娶的公主殿下竟然是男兒身！公主殿下傲嬌又敏感，兩人在相處間摩擦碰撞，成天鬥嘴鬥氣，又會為了共同的利益聯手應對朝堂風波，不知不覺間情愫暗生，成了一對吵吵鬧鬧的歡喜冤家。

　　「咳咳，確實挺像的……」喬霽咳了兩聲，「可是，哥，這個『野貓』是攻誒，你確定？」

　　公屏：「噫，這種每個字都聽得懂合在一起就一頭霧水的感覺是怎麼回事？」「哇你們在打什麼啞謎」「哼，又在秀默契！」

　　千敘開麥，沉穩地回答：「攻氣，自在人心。」

　　喬霽：「噗！」

　　於是決定是喬霽配穿越來的「駙馬」，千敘配男扮女裝的「公主殿下」，等宣佈角色分配時，公屏都噴了：

　　「會長配受？？？」

　　「這跟說好的不一樣啊？！」

　　「哇哈哈哈哈！你們這群沒眼光的，這世界終究還是我鞦韆黨的！」

　　「鞦韆邪教走開！會長三思啊！」

　　「你們不覺得讓敘神配受才更帶感嗎？！」

　　「完全OK，我已經開始錄音了[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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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千敘犧牲這麼大，喬霽也不再磨蹭，拿到了台本就暫時閉麥研究起來。這一段劇情說的是駙馬乍開始捲入宮廷鬥爭，極度不適應，想勸說「公主」跟他離開這是非之地，但「公主」受利益和家族牽扯，多年來被灌輸的唯一目標也就是爭權奪勢，不肯離開京城，兩人爆發了激烈的爭吵。

　　喬霽快速低聲讀了兩遍台詞，感覺能流暢地讀下來了，便在公屏上打「1」，表示自己準備好了，很快，千敘也在公屏上打了一個「1」。

　　喬霽對著台詞，嘗試帶入「駙馬」的感情，開了麥：「我是真的不知道，成天困在這裡勾心鬥角有什麼意思？天下之大，花朝月夕，水碧山青，有趣的事物無窮無盡，盡可以瀟灑快活，為什麼你偏偏要囿於這一瓦天空，為權勢爭紅了眼睛？」

　　千敘歎了一聲，道：「我竟不知道，原來我在你眼裡就是這幅模樣！」

　　聽了一晚上千敘雌雄莫辨的偽音，現下他突然換用了正常的聲線，清凌凌熨酥酥地流淌進耳膜，喬霽都聽得呆了一瞬、才接上下一句：

　　「怪我不會說話，明嵐，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千敘輕輕冷笑：「我該知道什麼？你自然是要自由，要瀟灑，可我不成，我不能花前月下、碧水青山，我生來就被教著要如何爭權奪利、察言觀色，十八年來，我滿腦子全是這個。你說我為權勢爭紅了眼，不錯，你形容得好，可我能不紅著眼去爭、去搶嗎？」

　　喬霽：「明嵐……」

　　千敘提高了聲調：「我出生時便是群狼環伺，母妃不得不謊稱我是女子才勉強保住我一條性命，我長到十八歲，外面看著花團錦簇，內裡卻是步步驚心、如履薄冰，我要是有哪一天放鬆了心思，恐怕早就讓人吃得骨頭都不剩了！瀟灑快活，你說得輕巧，我是瀟灑快活了，母妃呢？戚家呢？我一個人的瀟灑快活，倒要建立在無數人的苦淚血肉之上，李颯，換了你，你還能快活得起來嗎！」

　　句句逼問，字字泣血，喬霽連帶著公屏都被驚呆了：

　　「哇演技炸裂……」

　　「會長簡直是被唱歌耽誤的cv！」

　　「啊喲委屈死了摸摸會長頭毛，好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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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屏還有空發感想，喬霽震驚之餘還得撿起台詞繼續對戲：「明嵐，怎麼還哭了……是我不好，沒能想到你的苦衷，其實我剛才也只是圖一時痛快、說的意氣話，明明李尚書的矛頭也早就對準了我，我只想著逃，反倒是懦夫行徑了……」

　　「還沒哭呢。」偽•公主殿下哼了一聲，語氣變得鄭重了起來，「颯哥，我只問你一句話。」

　　喬霽：「什麼？」

　　千敘輕輕念道：「你心裡面，究竟有沒有我？」

　　喬霽心弦不知怎麼一顫，也許是這劇的代入感太強，也或許是他被帶得太入戲，他盯著台詞，頓了幾秒才說：「如果我要走，無你是跑路，有你是私奔。」

　　作者這裡故意用了現代詞，而且之後還要加上深情一吻、昇華感情，喬霽實在沒好意思對著麥麼麼噠，重重咳了一聲，宣佈說：「……咳，大功告成了。」

　　靜了許久的公屏這才像喘過一口氣似的，紛紛活了過來：

　　「嚶嚶嚶好棒！」

　　「老夫熱淚盈眶了是怎麼回事！」

　　「最後莫名被代入戲了……好感動」

　　「只有我覺得攻受反了嗎？→ →」

　　「哈哈哈我也覺得，會長明明配的是受，可是問起話來攻氣十足耶」

　　「你忘了會長一開始說的嗎？攻氣，自在人心=v=」

　　「我敘神最棒！」

　　「只有我記得這裡應該還有個深情的麼麼噠嘛！麼麼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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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屏起哄要起麼麼噠來，喬霽正在窘迫，倒是千敘先開麥說話了：「有點晚了，我明天還要上班，去睡覺了。你們也早點睡。」

　　要說這圈子的粉絲確實低齡化，不過也特別的好哄懂事，都立刻說道：「好好好抱緊我的小被子」「會長快去睡覺吧麼麼噠」「晚安！」

　　他下了麥，頻道內的人數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下降，喬霽回味了一下，感覺這一場出於人設相仿而選擇的pia戲，雖然在後續方向上略有走歪，不過哄著傲嬌敏感的「公主殿下」時，還真讓他找到了那麼一點感覺……

　　喬霽正揣著滿心的蠢蠢欲動無人訴說，思菀的私聊亮了起來：

　　「丘丘，今天的錄音可以上傳嗎！太好玩兒啦2333」

　　喬霽想了想回答：「我是無所謂，在公開頻道說的就不怕你們錄，不過我得去問下我哥，畢竟犧牲最大的是他！」

　　思菀痛快回答：「沒問題！」

　　喬霽看看時間，快到十一點了，於是他也關了電腦，滾到床上捧著手機戳開了跟千敘的對話。

　　之丘：「哥你睡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