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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佩裡的太子爺》第35章
第35章 秋後算帳

  湯信義跪在地上,聽到這句話,臉上驚訝又意外。他腦中飛快地掠過,太原有什麼了不得的人物不成?竟然惹得太子這樣震怒,他此番去太原,並沒有怠慢什麼人才是……

  湯信義沒等想出個原委,就結結實實地伏倒在地上,卑聲認罪:“是奴才不好。奴才愚鈍,不知犯了什麼錯,還請殿下明示。”

  “你在城內,可曾撞到……一個孩子?”

  湯信義回想了一下,這才隱約想起:“殿下竟說的是此事?”他這下更意外了,湯信義的驚訝溢於言表,秦沂見了,冷著臉,不說不笑地看著他。

  湯信義手腳冰涼,背上不住冒汗。他再一次畢恭畢敬地將頭磕在地上,道:“奴才那時尋殿下心切,這才疏忽。這是奴才不好,若是沾染上人命,有損殿下英名。”

  “湯信義,你也時常隨我出關,追擊韃靼蠻人,你應當知道邊關百姓的不容易。我在大同守關,就是為了保百姓一方安寧,我不想看到東宮任何人,在內地幹下草菅人命的勾當。若不然,我如何對韃靼人,就如何對你們。”

  這下屋子裡其他侍奉之人也站不住了,所有人都撲通一聲跪下,連挑一塊平整的地方都顧不得。湯信義更是重重磕了三顆響頭,臉幾乎貼在地上,道:“是奴才該死,奴才這就去領罰。”

  湯信義終究是有功之臣,秦沂敲打完了,也不再一昧削湯信義顏面。秦沂回頭去翻軍報,他掃過了兩封下頭人遞上來的邸報,才輕飄飄地說:“起來吧。”

  湯信義謝恩,慢慢從地上站起來,屋外其他人也前前後後站起。湯信義弓著身等了一會,太子沒發話,他不敢自作主張。果然,秦沂批復了幾張軍報後,突然沒頭沒腦地發問:“你在太原,還見了些什麼人?”

  湯信義小心揣摩著秦沂的用意,太子這是試探他有無結黨營私?湯信義斟詞酌句地回道:“奴才只見了長興侯,奴才那日在街上衝撞了長興侯的小姐,不好什麼都不表示。”

  秦沂聽了,冷笑:“你知道就好。長興侯說了什麼不曾?”

  啊?湯信義越發摸不著頭腦,這都是什麼和什麼,太子到底想聽什麼?饒是湯信義在後宮沉浮多年,現下也摸不透主子的心意,他只能估摸著說:“長興侯說不妨事,還托奴才向殿下問好。”

  秦沂用力地擱下筆,抬頭冷冷掃了湯信義一眼。這些奴才,翻來覆去都說不到重點,秦沂只能再問:“你說你衝撞了長信侯府的姑娘,這是怎麼回事?”

  “這和那個小孩是一回事。”湯信義以為太子沒想明白這其中的關聯,連忙解釋道,“還是奴才騎馬太快,不妨路中央突然跑出來一個小孩,奴才刹不住,就只能強行調轉馬頭。他們家那個小姐倒是動作快,直接就將孩子拉走了。長興侯的這位姑娘有趣,奴才走的時候,那位小姐還敢瞪奴才。”

  “呵。”秦沂笑了一聲,反問,“怎麼,瞪不得嗎?”

  楚錦瑤連他都敢瞪,湯信義還敢有異議?

  湯信義聽出主子語氣不對勁,汗如雨下,趕緊低頭,腰幾乎要彎到地上去:“自然瞪得。是奴才有錯,奴才該罰。”

  秦沂見湯信義說的還像話,終於肯高抬貴手,放湯信義下去領罰。“行了,你下去吧。軍棍自己去領,若是讓我知道你們裡應外合,合起夥來作假……”秦沂接下來的話沒有繼續,而湯信義已然懂了。

  “奴才不敢。奴給殿下跪安,殿下萬福。”

  小林子在旁邊聽得咋舌,湯信義究竟做了什麼,惹得太子爺這樣生氣?按宮裡的規矩,板子有虛有實,以湯信義的地位,行刑的太監沒人敢真打,都是做做樣子就放過去了,不過話說回來,宮裡已經沒有主子敢下令為難湯公公了,除了太子。

  二十軍棍實打實地挨,就算湯公公學過內家功夫,恐怕也不好熬。

  湯信義面朝太子,倒退著出門。他是奴才,若用後背對著殿下,這是大不敬。等走遠後,湯信義才悄聲轉過身,快步朝門外走去。

  湯信義都要出門了,突然聽到太子又說:“站住。”

  湯信義立刻停下,回過身恭立:“殿下有何吩咐?”

  “這二十軍棍你回來再領,現在,你去太原,替我做件事情。”

  .

  齊德勝親自看著夥計將庫房鎖好,然後又去店面巡視了一遍,確定再無疏漏後,這才背著手,慢慢掂著步子往自家宅院走。

  他由人服侍著換了衣服,又好生詢問了他的寶貝兒子,這才把人都打發下去,自己去書房算帳。

  他行商多年,齊家的祖產在他手上翻了好幾番,在他爺爺那輩,齊家只是個街頭販賣的小布商,到如今分號開遍山西,光太原裡就有三家店面。甚至,齊德勝還花了大價錢打點門路,愣是給自己捧了個皇商的名頭回來。齊德勝的行商天份遠遠超過祖父、父親,到如今更是取得了祖輩想都不敢想的成就。可惜,他在商場裡縱橫,說出去也是個響噹噹的人物,卻單單被卡在了子嗣這一塊。

  他年過四十,膝下一個孩子都沒有,不說兒子,連個閨女都沒,讓他想辦法找人倒插門都做不到。好在他給佛祖那萬兩香油錢沒有白添,齊德勝四十二的時候,第四房小妾突然懷了孕,齊德勝大喜過望,等孩子生下來,確定這是自家血脈後,就立刻把四小妾扶了正,當他的正頭夫人。母憑子貴,他的獨生苗苗,怎麼能是小娘養的?

  想到這裡齊德勝還有些後怕,他的獨苗前兩天差點被老天爺收回去,多虧了長興侯府那個小姐手快,要不然,他也得跟了去。話說那個沒根的閹人簡直可惡,竟然敢嚇唬他的獨苗,到現在寶兒晚上還做噩夢。

  齊德勝一邊念叨著,一邊推開門。他開門後,嘖了一聲,道:“怎麼不點燈,這些下人,越來越沒規矩了……”

  等齊德勝適應了屋子的黑暗,雙眼可以視物後,他眼睛隨意掃了一圈,咣地一聲倒在門上,膝蓋都軟了。

  “大大……大人?”

  湯信義坐在最中央的太師椅上,死人一樣的臉沉沒在黑暗中,越發詭異。齊德勝看著瘮得慌,他哆哆嗦嗦地開口:“公公大人,您怎麼來了?你來取孝敬嗎?哎您等著,我這就去取!”

  齊德勝立刻就要開門出去取金銀財寶,湯信義說:“站住。”

  這一句話就讓齊德勝不敢再動,齊德勝戰戰兢兢地看著湯信義,縱橫商朝的老練商人此刻都要被嚇哭了。湯信義說:“我還看不上你那些東西。你過來,我吩咐你幾件事。”

  “大人竟然不要錢?”齊德勝不知道該放心還是該憂慮,他只能陪著笑臉說,“能為大人辦事,是小的福分!只是不知,大人要做什麼?”

  .

  第二天,楚錦瑤去趙氏那裡點了個卯,然後就回自己屋子,坐在窗子下做針線。如今她手裡突然寬裕了很多,綢、絹、布等各色布料,竟然滿滿當當塞了兩個箱子。從前她手頭沒東西,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想做什麼都做不成,而如今突然富了起來,楚錦瑤意外之餘,就有心思做起自己喜歡的衣裳來。

  她從前就很喜歡搗鼓這些,可惜蘇家窮,她們姐妹倆的衣服都要縫縫補補,一直到實在穿不成了才甘休,等回了長興侯府,楚家有錢,可是卻沒有錢到她頭上,她全靠著公中的補貼,哪裡有多餘的布料來由著她禍害?總算現在好了,她有了兩箱子布料,綢、絹、棉都一應俱全,她想幹什麼,都沒人再能指摘。

  楚錦瑤一邊穿針走線,一邊感慨,擱在兩個月前,她恐怕想也不敢想,有朝一日,她能自己擁有三十兩的餘銀,兩木箱的布料。可惜秦沂不在了,這些話,她沒法告訴他。更可悲的是,除了秦沂,這麼大的宅子,楚錦瑤竟然再沒有其他人可以分享。

  楚錦瑤想著想著,就又有些出神。簾子突然被人打開,緊接著,桔梗的聲音就響起:“姑娘,老夫人差人找你。”

  楚錦瑤立馬回神,她放下針線簍,整了整衣服就往外走。“祖母為何突然找我?有什麼要事嗎?”

  傳話的丫鬟笑吟吟地說:“姑娘去了就知道了。”

  楚錦瑤滿肚子狐疑走向榮寧堂,等她到了,剛進院子就看到院子裡停了一堆東西。丫鬟們圍在紅木箱子邊說話,看到楚錦瑤,她們脆聲喊道:“老祖宗,五姑娘到了。”

  顧嬤嬤早就聽到聲音,她給楚錦瑤掀起簾子,笑道:“五姑娘來了!老祖宗正說起你呢。”

  楚錦瑤看著榮寧堂這陣仗,怎麼看都是有客人至,客人造訪,為什麼會說起她呢?楚錦瑤俯身進屋,看到來人,意外道:“齊掌櫃?”

  “哎,是我!”齊掌櫃站起來拱了拱手,楚錦瑤也還道萬福。老夫人笑著,招手示意楚錦瑤過來:“齊掌櫃特意來拜訪,執意要當面謝你。”

  楚錦瑤一聽,竟然是為了這件事,連忙說:“掌櫃的太客氣了,不過是舉手之勞,您不必一直記掛在心上。”

  “姑娘救了我的老來獨子,對姑娘來說,這是舉手之勞,可是對我來說,這就是天大的恩德。”齊德勝站在地上,臉上帶著圓融的笑,難怪他能將生意做的這樣大。齊德勝說:“錢財乃是俗物,而姑娘卻救了我家小兒,這豈是能用幾箱子東西還清的?我知道姑娘身份高貴,不缺這些東西,但是我身為末流商賈,除了這些阿堵物,我也再拿不出其他。若是姑娘不嫌棄,就收下吧。”

  楚錦瑤順著齊德勝的手勢往窗外一看,這才知道,原來外面這些看著就沉的箱子,竟然都是給她的!楚錦瑤簡直驚嚇,她趕緊說:“使不得,我已經受了掌櫃的東西,怎麼能再收這等重禮?”

  齊德勝卻說:“姑娘若是不肯收,便是看不起我了。我齊德勝雖為商賈,但也懂得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更何況姑娘于我們家,那是大恩情!姑娘若是不收,便是要讓我作不知恩的狼心狗肺之人了。”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楚錦瑤還能說什麼,老夫人見齊德勝當真鐵了心給楚錦瑤送禮,心裡感嘆這個人會做生意,不愧是齊家的大掌櫃,還人情竟然這樣到位。老夫人也說:“既然是齊掌櫃的一片心意,你收下就好。”

  老夫人都發話了,楚錦瑤只能應下。她幾乎是心驚膽戰地看著眾人將箱籠歸好,一個接一個朝她的院子抬去。齊德勝見楚錦瑤終於肯收東西,他暗暗鬆了口氣,搓了搓手,對老夫人說:“老祖宗,我另有一件事,想和五姑娘說。”

  楚老夫人也意外了一下,這還沒完?她看著齊德勝的模樣不似作偽,於是淡淡點頭,說:“顧家的,你帶齊掌櫃和五姑娘去抱廈說話。”

  顧嬤嬤應是,側身引著他們往東抱廈走。楚錦瑤和齊掌櫃坐到抱廈,雖說未出閣的女子不宜見外男,但是齊德勝是商,而且年齡也四十多了,算得上是楚錦瑤的長輩。再說四周光線亮堂,幾步遠的地方就守著丫鬟,外面還有楚老夫人看著,怎麼都不會有人說閒話。齊德勝坐好了,才開口道:“五姑娘,不瞞您說,你救下犬子後,連著幾天我睡覺都不安生,總是夢到白事。我和內子商量了一下,決意再來侯府走一趟。今日冒昧拜訪,多有叨擾,請五姑娘勿怪。”

  楚錦瑤站起行了個萬福,道:“何敢。”

  齊德勝繼續說:“方才那些東西,都是小人從庫房整理出來,給姑娘做填妝的。雖然姑娘尚未定親,我這就和姑娘說這些,實在很是冒犯。但無論話怎麼說,理就是這麼個理,多點銀錢傍身總沒壞處。姑娘,我話糙,您可別笑話。”

  楚錦瑤笑了:“掌櫃說的有理,我明白的。”

  這個齊掌櫃也是妙人,時下確實有不少文人看不起商賈,覺得他們滿身銅臭,甚至都恥于談錢。但是楚錦瑤是吃過苦的人,如何不明白錢財的重要性。管他聖人怎麼說,身上有財才是硬道理。

  “既然姑娘明白,那就好辦了。我送姑娘這些財物,說白了是感激姑娘的恩德,送些錢財給姑娘傍身。但是都說坐吃山空,便是有金山銀山也不經花,所以,我名下還有一個新開的鋪子,想請姑娘入股。”

  楚錦瑤聽到這裡,悚然一驚,她愣了愣,問道:“掌櫃的可是在說笑?”

  “這麼能叫說笑呢!我是真心想讓姑娘入股,雖然每月的入項不多,但好歹能給姑娘賺個零花錢。姑娘不必愁股錢,我來侯府的時候,已經把送給你的謝禮分成兩半,一半抬到老夫人這裡,另一半給您折算成股子,寫成活契帶來了。”說著,齊德勝就從袖子裡取出一遝紙,“姑娘您看,都在這裡了。”

  楚錦瑤幽幽看著齊德勝,幾乎以為齊掌櫃失心瘋了。這些行商之人講究多,有些還願之類的說法,所以齊德勝給她送豐厚的謝禮,楚錦瑤可以理解。但是,誰會拿自己賺錢的營生出來,送給人做人情?別說她只是一個外人,因緣巧合救了齊掌櫃的兒子,恐怕就是齊掌櫃自己的兄弟出手,齊掌櫃都不會幹這種事。

  楚錦瑤滿腹牢騷不止從何說起,最後,她只能笑了笑,道:“掌櫃的說笑了。”

  楚錦瑤覺得齊掌櫃故意這樣說,只是為了顯示他知恩圖報的心,她若真的應了就是笑話了。齊德勝見楚錦瑤不當回事,趕緊說:“姑娘,生意人誰會拿這種事開玩笑?您別不放在心上,我是真的想給你送股子。那家新店也是做錦繡生意,帳面上流水很好看,掌櫃帳房一應都是全的。只是我運營不出新花樣,漸漸被其他家壓過風頭,這才請姑娘來給我撐個門面。聽說姑娘手巧,慣會擺弄這些布料,正好姑娘也沒有能生息的進項,這可不是一箭雙雕,兩方得好麼!”

  道理乍一聽沒錯,可是楚錦瑤總覺得天底下不會有這等好事。不用她出人出力,甚至都不用她出錢,就有人上趕著給她分錦繡莊子的利潤?楚錦瑤是不信天下有這等冤大頭。齊德勝見楚錦瑤還是不大信,急得都快跳起來了,楚錦瑤看齊掌櫃的眼神懇切,不大像說笑,只好站起來說:“我不敢自專,我去問問長輩。”

  齊德勝趕緊應了。楚錦瑤出去和楚老夫人說了這件事,楚老夫人聽了之後也很詫異。齊德勝瘋了嗎?哪有人這樣大方地拿自家的店做人情?

  齊德勝又是懇言又是比劃地和老夫人解釋,還將契約拿出去給老夫人過目。老夫人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確定齊德勝沒有玩花樣,看起來他是真的想讓楚錦瑤入股,完全白送的那種。楚老夫人都有些拿不准了,於是試探:“齊掌櫃這樣熱絡,讓老身很是感動。就是不知,掌櫃還有何打算?”

  “沒什麼打算,就是想報答五姑娘。”齊掌櫃怕老夫人以為他另有高圖,趕緊舉手發誓,“老夫人和姑娘放心,我以我們齊家布莊的名譽發誓,我若想利用這件事給五姑娘設套,活該我被眾人唾駡,守不住祖宗基業。”

  商人重譽,這已經是很重的誓言了。老夫人和楚錦瑤對視一眼,都覺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楚老夫人只好說:“既然齊掌櫃執意如此,那老身就先行收下。等齊掌櫃什麼時候改了主意,來找老身即可。”

  “齊某是生意人,怎麼會做這種事!”齊德勝看著老夫人手裡的契約,說,“齊某是真心感謝五姑娘,想盡己身之力,讓恩人活得好一點,不敢說其他的,至少,不要在銀錢上受委屈。”

  老夫人一聽,就懂齊德勝在暗示,這些是給楚錦瑤的。楚老夫人被人這樣想,難免有些不悅,但轉念又覺得商賈之人,防備心重是正常的。於是楚老夫人將一遝契紙放到楚錦瑤手心,說:“這些是齊掌櫃送你的,你先收下。齊掌櫃這樣知恩圖報,你可不能讓他失望啊。”

  楚錦瑤手裡拿著這些東西,幾乎覺得手心發燙。她上次出門時看到齊家的布莊,還暢想過自己什麼時候能有一個綢緞鋪子,結果,這就實現了?

  晚上楚老夫人特意和長興侯說起這件事,長興侯仔細看了契約,又等了好幾天,都不見齊德勝有什麼動作,仿佛他下這樣的血本真的毫無所求,就是單純給楚錦瑤送錢的。

  齊家大掌櫃,這是要改行行善了?

  齊德勝又給楚錦瑤送來好些東西的事情很快就傳遍侯府,而老夫人為了平息事端,特意囑咐了楚錦瑤,不要把鋪子這件事說出去。楚錦瑤也不是傻,那麼大幾個箱子,她沒辦法掩飾,可是鋪子商契這些,她怎麼會和別人說?

  光她抬進來的,不知道裡面是什麼的幾個紅木箱就夠惹人眼紅的了,若是被人知道她手裡還有一條可以長久生財的路子,那豈不是自尋麻煩?財不露白,這個道理楚錦瑤明白的很。

  燈下,楚錦瑤手指靈巧地翻飛,一會就將一個摻著金絲的絡子打好了。她將新絡子換到玉佩上,一邊套一邊說:“齊澤,你知道嗎,這世上還真有冤大頭財主,給我白送了好些財物莊子!我謝你吉言,當真給你換一個金絡子!”

  楚錦瑤說著就笑了,她將玉佩端端正正擺在桌子上,燈光下,金絲泛著粼粼金光,將瑩潤的玉質映襯地越發奪目。她看著玉佩,臉上的笑很快就淡下來:“我現在終於有能力給你換新絡子,可是你卻不在了。我多希望你還在,你看,現在後宅中許多人盯上了我,我突然得了一筆橫財,如何能不惹人注目?院子裡孫嬤嬤和另幾個丫鬟蠢蠢欲動,祖母對我的態度很是奇怪,楚錦妙更是毫不掩飾她的惡意。我如今便如三歲小兒,懷抱千金過市。齊澤,我覺得很害怕,而你在哪裡呢?”

  楚錦瑤說完之後,屋子中許久都沒人應聲,唯有燭火一上一下地躍動。她嘲諷地輕笑了一下,低聲道:“我該知道的,這個玉佩,已然是一個死物了。你看到我被丫鬟怠慢都會出來幫我,現在真的遇到了性命危機,你如何會坐視不理呢?你究竟去哪裡了呢,竟然連句道別都不肯和我說。”

  她頓了好一會,才道:“如果你還在,此刻一定會說,自己的事情,自己動腦解決。你總是嘴上這樣說,私下裡卻恨不得替我解決一切,我一直都知道的。然而,除了這次被人盯著,謀圖財產,我以後還會遇到管家難題,婆婆刁難,夫君納妾,可是這些,都只剩下我一個人了嗎?”

  楚錦瑤這道這些話不會有答案了,秦沂短暫地出現在她的身邊,讓她見識天空的廣闊,然後就頭也不回地消失在她的世界裡。與他,她只是他人生路上的一個小差錯,而對楚錦瑤說,秦沂卻是她漫長又蒼白的閨閣生活中,唯一的驚鴻一瞥。

  “你一定會活得好好的,雖然我還不知道你去了哪裡。”楚錦瑤最終收起玉佩,妥帖放在貼近心口的地方,“我也會活得好好的。你教了我這麼多,我怎麼能辜負你的心血呢?我終於有了自己的鋪子,雖然只是入股,但也算半個掌櫃。我終於能,將蘇慧姐姐接過來了。”

  “你看,我的心願都實現了。你的,也會實現的。”楚錦瑤突然覺得眼前的燈火有些花,她趕緊眨眼睛,等一切恢復清晰後,楚錦瑤站起身,低低道,“晚安,齊澤。”

  夜風朔朔的大同,城牆上火把獵獵,守衛森嚴。

  “殿下,韃靼人夜襲被我們識破,想來今天不敢來了。夜深風重,您先回去歇息吧。”

  秦沂望向深不見底的大漠深處,臉色凝重。今日韃靼糾結了一小夥騎兵,又一次趁夜襲擊關城。若不是他臨時來城牆上巡看,他們就要中計了。秦沂很想等到深夜,韃靼人狡詐又沒皮沒臉,每次趁人不備偷襲,一旦回擊就跑,實在惱恨的很。可是秦沂的身體畢竟是久病初醒,實在撐不住整夜熬著,秦沂便是再不甘心,也只能點頭:“好,你們小心,莫要被他們尋了空子。”

  “是,恭送殿下。”

  秦沂就著夜色,走在潛獸一般的城牆上。身邊的火把突然跳了一跳,秦沂似有所感地停下腳步。

  “殿下,怎麼了?”

  秦沂回過神,他方才怎麼會覺得聽到了楚錦瑤的聲音?秦沂搖搖頭,聲音一出口就被吹散在夜風中:“無事。許是我真的該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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