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太子醒來
秦沂半支起身,用手撐著頭,皺眉忍受著一波又一波的頭昏。等眩暈終於過去後,他看著自己溫熱的,能觸摸到實物的手,一時間竟然有些適應不來。
他這就,回來了?
秦沂短暫地愣怔了一會,很快就恢復成高高在上、勝券在握的太子爺模樣。秦沂撐著自己的身體,慢慢坐起來,小太監見了,忙不迭跑過來扶著。
“爺,您感覺怎麼樣?”
秦沂覺得身體非常虛弱。他離體太久了,雖然他自己感覺不到什麼,但是身體卻昏迷了快兩個月,即使底下人精心照料著,他的身體也不可避免地消瘦、虛弱下去。
秦沂好容易坐好了,他定了定神,開口道:“現在是什麼時候?”
他這一開口,才覺得聲音嘶啞的厲害。行宮裡越來越多的奴才被驚動,現在都垂著手站在隔間外,聽到太子說話,立刻有一行宮女魚貫而入,給秦沂換了熱茶。
秦沂以茶潤嗓子,終於覺得好受了一些。小林子殷勤地將一個引枕墊在秦沂身後,又接過了茶,遞給身後的宮女,這才妥妥貼貼地回話:“回殿下,現在是三月十九,已經戌時了。”
“三月十九……”秦沂喃喃,“竟然已經一天一夜了。”
這話小林子沒聽懂,他小心地問:“爺,什麼一天一夜?”
秦沂說的,是他從楚錦瑤身邊失去意識,到現在醒來,已經一天一夜了。
他明明記得三月十八,長興侯府的女眷要一同出去買新首飾,他陪著楚錦瑤一起出門。街上有一夥人縱馬,楚錦瑤那個傻子撲了出去,還斜些被倒落的木架砸到。
仿佛上一瞬間,秦沂才看到手腕粗的木架散下來,徑直沖著楚錦瑤而來。當時可謂驚心動魄,他想立刻拉著楚錦瑤閃開,可是秦沂那一刻才發現,不知為什麼,他沒有辦法離開玉佩了。秦沂就那樣眼睜睜看著木頭倒到楚錦瑤身上,將她的手臂割開很大一條口子。
他最後看到的畫面,就是血珠順著楚錦瑤纖細的手腕蜿蜒流淌,楚錦瑤連傷口都顧不得看,剛站穩就朝玉佩摸來,秦沂仿佛看到楚錦瑤的血滲入玉佩,化成一條一條的紅絮,緊接著他的魂魄前所未有地壯大起來。再然後,他就陷入黑暗,失去意識了。
秦沂伸手,從床頭的櫃中找東西。小林子看到,連忙彎腰說:“太子爺,您要找什麼?讓奴才來就好了,怎麼能讓您動手呢!”
然而秦沂絲毫沒有理會,他很快就看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他指尖稍稍用力,便將東西拽了出來。
入手是一塊圓潤剔透的玉佩,玉中漂浮著一絲絲紅色絮狀物,宛如血滴入水的那一瞬間被定格。玉佩下面還綴著明黃色的流蘇,一看就知不是凡物。
小林子看到秦沂突然找出元後娘娘給殿下打的玉佩,他垂眸看著,卻不知在想什麼。小林子不敢打斷,安靜地恭立一邊,等秦沂發話。
秦沂終於打量夠了,語氣似嘲非嘲,近乎自言自語地說道:“竟然是這樣。早知如此,何必大費周章。”
小林子終於確定,自從太子爺醒來,爺說的話,他就一句都聽不懂了。小林子不敢不搭話,但又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就只能打哈哈說:“太子爺記性真好,太子爺英明。”
秦沂冷冷地掃了他一眼:“閉嘴。”
“哦。”小林子抄手,立刻低頭。
秦沂終於如願醒來,可是他卻莫名地不高興。楚錦瑤最後到底怎麼樣了呢?他都沒來得及看傷口就昏迷過去了,不知道她傷的重不重。說來也可笑,他早就想著離開,而等這一刻真的來臨時,卻打了個他一個措手不及。秦沂想,他甚至都沒來得及和楚錦瑤道一句珍重,直到臨走前,他都在和她說:“你要去哪兒?”
他和她說的最後一句話,竟然是“抬手,往後退。”
秦沂暗暗道,太倉促了。即便要離開,也不該是這種狀況。
秦沂翻來覆去地看著玉佩,不知不覺就陷入沉思中。等他意識到時,就看到小林子立在床前,欲言又止,其他宮人也滿滿當當站了一地。
小林子見太子終於回過神來,趕緊問:“太子爺,太醫已經在外面候著,您看,要不要宣他進來?”
“太醫?”秦沂聲音還有些啞,但語氣中的機警卻與往常絲毫無異,“是誰的人?”
“大同總兵找來的,是醫家子弟出身,建興十年去京城試禮部高等,沒中,便回家鄉給人看病了。他已經在這裡走動許多年,時常給邊關的將領看傷,和周圍的軍戶也都認識。”小林子頓了頓,又道,“這個太醫和宮裡素無來往。奴才暗暗打聽過,他對宮裡的近況毫不知情。”
不知道近況,至少說明和宮裡人往來不多,不像是皇后的人。秦沂也微微放了心,道:“傳吧。”
等太醫好生給秦沂診了脈,又留下一帖藥後,太醫站起身,對秦沂躬身說:“殿下久病,身體還有些虛弱。但總的沒什麼大礙,仔細調養幾天就好了。”
小林子聽了這話都有些不可置信,太子爺無緣無故昏迷了快兩個月,現在太醫居然說只是身子虛,沒有大礙?太醫不知道秦沂昏迷,只以為秦沂避人養傷,而小林子卻知道這其中的蹊蹺。小林子不大相信,很有心讓他好好看看,但是秦沂卻無甚所謂地點頭,讓太醫留下藥方出去了。
聽這個太醫說話,一看就不是宮中太醫院出身。宮裡的太醫給人瞧病,誰敢放話沒什麼大礙?便是有十分把握,也能給你說成五分。
這個人各方面都對的上,秦沂故也不再在這個太醫身上費心思。小林子彎著腰把太醫送走,然後疾步匆匆趕回來。他剛進門,就看到秦沂站在地上,伸手翻看桌子上的邸報,後面圍了許多宮女太監,都是想攔又不敢攔的樣子。
小林子小心地開口試探:“太子爺,您剛醒來,要不先傳膳?用膳只後,也好喝藥。”
秦沂卻知道,他其實沒什麼問題。他上次重傷,不知為何靈魂出竅,現在魂魄上的傷養的足足的,而身上的傷也癒合得七七八八,等他再適應兩天,將久臥昏迷的身體調整好了,就可以照常出去巡兵了。
相比於自己的身體,他更關心自己昏迷的這兩個月,大同和東宮有沒有出什麼岔子。
秦沂揮手讓宮人自去擺飯,他只留下小林子一人,問道:“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境況如何了?”
太子爺不在的這段時間?小林子暗忖,太子說話越來越奇怪了,太子爺明明是昏迷,為什麼要說他不在呢?但小林子嘀咕歸嘀咕,面上卻恭敬地回道:“前一個月,奴才等人將您守的牢實,只說您受傷需要靜養,概不見客。後來總兵一定要見您一面,奴才攔不住了,就引著總兵大人進來了一趟。”
秦沂聽到這話,淡笑著點頭:“引大同總兵進來,還算機靈。”
小林子哈哈應是。太子剛受傷那會,他們幾人費盡心思,瞞了大概一個月。大同總兵漸漸生疑,他疑慮是不是這幾個太監搞鬼,故而堅持要親自見太子。等他總算親眼了,總兵心裡的陰雲卻越發重。
完了,太子在他的地界上,帶兵出擊韃靼,還受了重傷,昏迷不醒。
這怎麼看都是要抄家殺頭的罪啊!不說皇帝如何盛怒,恐怕內閣幾個大人們,就第一個繞不過他這個大同總兵!
今上糊塗荒誕,寵倖小齊後,將前朝後宮都搞得一團糟。滿朝文武看得分明,對皇上沒有帝王體統很是憂心,內閣勸也勸了,諫官死諫的打也挨了,但是皇上就喜歡這樣,他們這些為人臣子的,能有什麼辦法?到後來,內閣首輔都死心了,今上糊塗便糊塗吧,好在他們還有太子,太子聰穎好學,這才是全天下的希望啊!
所以幾位閣老跟看命根子一眼看著太子,恐怕連自家的孫子也比不過。都說太子是一國根本,放在他們這一朝,這是真的一點都不誇張,整個國的指望,都放在太子身上。滿朝官員心照不宣,等皇上駕崩了,太子登基,現在的這些烏煙瘴氣就有解決之機了。
然後,太子在大同總兵的看護下受傷昏迷了,這件事若是傳出去,總兵能保住命才有鬼了。
總兵愁眉苦臉地出去,之後更是配合東宮的人,封鎖消息,暗自尋醫問藥。他們就這樣又糊弄了一個月,眼看起疑的人越來越多,東宮的人很快就要頂不住了,正好太子醒來了。
小林子將這一段時間的事情挑要緊的,一五一十轉達給秦沂。秦沂看著滿桌湯菜沒有胃口,他一邊聽小林子稟報,一邊大致挑了幾筷子,等小林子說完,秦沂放下筷子,道:“總兵可來了?”
“總兵大人已經在外面候著了。”
總兵算是半個知情人,他今日聽說東宮的奴才突然忙亂起來,後面更是傳了飯菜,總兵猜到這其中的一個可能,驚喜地坐都坐不住。他立刻便換上朝服,馬不停蹄地跑到秦沂這裡候著。
秦沂點點頭,揮手示意宮人撤菜,然後站起來說:“傳他進來吧。”
“哎,遵命。”
等總兵親眼看到活動著的秦沂,當場幾乎落下淚來。他站在在書房裡,和秦沂說了很久,直到總兵走出行宮,神色間都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倖。
秦沂醒來時便已經不早,後來和總兵討論許久,天色已經完全黑了。小林子端來一盞燈,挑亮了燈芯,小心地提醒道:“太子爺,時候已經不早了,您要不安置吧?”
秦沂本來都點頭應好了,他魂魄剛剛歸位,剛才又和總兵說了許久的話,腦子又有些暈。秦沂朝內間走了兩步,突然站住身,語氣也陡然變得冰冷:“湯信義呢?”
小林子心裡咯噔一聲:“爺,湯公公不是接了您的旨意,出去找什麼東西了嗎?”
莫非湯公公接到的不是太子的命令?有人冒充殿下?
“呵,他還知道接了我的旨意。”秦沂冷笑,“立刻將他喚回來!他簡直膽大妄為,無法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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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身邊的湯公公來太原的消息,迅速又無聲地在官場中傳遞下去。一時間,城裡大小官員都緊張起來,晚上睡覺都不敢睡死。
長興侯遞了兩次拜帖,都被湯信義拒之門外。直到第三次,湯信義暫時落腳的院子裡終於傳出信來:“侯爺有心了,公公說明日有空,侯爺若想來,不如明日午時來看看。”
長興侯可謂大喜,第二天他穿戴一新,帶著二少爺,鄭重地登門拜訪。
湯信義果然如楚錦瑤所說,臉色還是死白死白的,不像一個喘氣的人,但是今日,他的眼睛中卻意外地滲透出一些煩躁來,倒給他增添了有些活人氣。
長興侯看著湯信義的臉色,意外地察覺到湯公公有些急躁。他是太子跟前的重要人物,他有什麼可煩躁的?長興侯不懂,帶著兒子先給湯信義作揖,湯信義扶住,道了句“折煞我等”,然後就讓人給長興侯和二少爺看座。
長興侯落座後,小心地挑著不怎麼要緊的話題奉承,等他看場面鋪陳的差不多了,才若有若無地試探:“湯公公大駕光臨,下官有失遠迎,請公公恕罪。就是不知,可否耽誤了公公的大事?”
湯信義說:“侯爺不必多禮。雜家本不想叨擾侯爺及各位大人,奈何那日在街上出了些變故。聽說,那日侯爺的千金也在街上,雜家驚擾了貴千金,還請侯爺勿怪。”
同樣是客套,長興侯說的是“請公公恕罪”,而湯信義只是輕飄飄說“侯爺勿怪”,這其中的差距很是耐人尋味。長興侯聽了這話,不敢應承,當下笑道:“公公客氣,小女頑劣,倒讓公公見笑了。”
若是其他人在大街上騎馬,還傷了他的女兒,長興侯一定要和這個人討個說法,任他是誰家的公子,總要讓長輩親自領著上門道歉。可如果這個人換成湯公公……長興侯只希望湯公公趕緊忘了這回事,再也不要提起。
湯信義看著坐在左邊太師椅上的長興侯,再看看站在長興侯後面,氣弱又文靜的二少爺,心裡忍不住冷笑。楚靖雖然是個武將,但是卻很有眼力價,最會明哲保身。他的父親那一輩敗光了不少家底,楚靖從他父親手裡接過侯府這一大攤子後,雖比他父親強,但也強不到多少,守成有餘,擴張就免談了,遠不及第一代長興侯建功立業的氣魄。現在,湯信義冷眼看楚靖的公子,也不像個銳意進取的,他們家這種狀況,若想讓皇上開恩延續爵位,恐怕難。長興侯府的富貴,也就這兩代了。
不過,湯信義心裡想道,楚靖和楚家公子維諾,楚靖的姑娘倒是個有膽色的。一個閨閣小姐,竟然敢和他對視,得知了他的身份後,居然還不膽怯。可惜,再如何也不過一個姑娘罷了。若那是個公子,湯信義還覺得楚家有點說頭,然而不是,那便沒什麼可說的了。
說起來,湯信義撞到楚錦瑤,也非常巧合。
湯信義自從太子昏迷後,一直在暗訪名醫神藥,直到一天夜裡,他接到了太子的密信。
太子密信中三言兩語,只是說他現在有意識,但卻沒法醒來,讓湯信義悄悄的,在民間尋找一種特殊的玉石。湯信義反復核查了,這確實是太子的親筆,信紙上種種暗號也都對的上,湯信義微微安了心,可是緊接著就又緊張起來,太子明明有意識卻不能醒來,如此詭異,怕不是重了禁術巫蠱?
湯信義立刻就想到了宮裡面那位皇后。然而事不宜遲,先辦太子吩咐的事要緊,湯信義精心挑了幾個心腹好手,趁夜離開大同,四處尋訪這種特殊玉石。湯信義在一個村子裡聽說了一位雲遊道士,他的手中似乎有太子殿下描述的東西,湯信義立刻帶人追尋,一直追到太原城,在街上遇到了楚錦瑤。
他本來不打算驚動這些官員,迎來送往太過麻煩,可是偏偏那天在街上被絆住了,他們洩露了身份,驚動了城中官員,偏巧他們還需要待在太原城裡尋找那個道士,一時脫身不得。若湯信義是皇帝身邊的人,不想見什麼人,說不見就不見,可是他的主子現今還是太子,還需要朝中臣子的支援,湯信義也只能開門,接待前來拜訪的長興侯。
接見了長興侯,就得接見後面的知州、知府,麻煩事無窮無盡,不知道要耽擱多少功夫。湯信義還記掛著情況不明的太子,實在沒心思陪這些官差大老爺閒聊,但迫於情勢,又不得不忍耐。湯信義強忍著不耐煩,陪長興侯打雙方都心知肚明的太極卦,長興侯還想試探湯信義的來意,突然屋外傳來噔噔蹬的腳步聲,一個軍伍模樣的年輕人快步跑進來,顧不得尚有客在,急匆匆地說道:“公公,有信來。”
湯信義立刻警惕起來,能讓手下人這般如臨大敵的信件,恐怕不會出自等閒人之手。湯信義站起身,作揖道:“侯爺暫坐,在下失陪,我去去就回。”
長興侯也站起身說:“公公請便。”
長興侯心裡也在盤算,這個關頭,給湯信義傳信的人會是誰?然而後面的發展讓長興侯大出所料,他隔著窗扇,看到湯信義走到廊下,接過年輕士兵手裡的東西,展開快速流覽了一遍。湯信義的臉色肉眼可見地大變,緊接著湯信義大聲喊道:“快備馬,我們即刻就走!”
長興侯聽到這句話驚訝不已,他還打算請湯信義吃午飯呢,他們這就要走了?湯信義急匆匆走進來,向來死水一般的臉上也出現了裂紋。湯信義說:“長興侯見諒,雜家突然接到急召,這就要走了,下次若有機會,必來給侯爺賠罪。”
長興侯立即說不敢,他親眼看著這夥青壯漢子像旋風一樣,急吼吼跨上馬,呼嘯著就走了。等他們人都看不見了,長興侯還是回不過神,二少爺也皺著眉問:“他們為何要這樣著急地離開?待客到一半就走,連房子也顧不得退,何至於急成這樣?”
長興侯搖頭不語,他心裡,卻慢慢浮現一個猜測。
恐怕,是太子有令罷?
當天回到侯府後,長興侯將自己的猜測告訴了楚老夫人。老夫人聽了,也拈著佛珠推敲:“你說的不錯,普天之下能命令的動湯公公,讓他這樣嚴陣以待的,恐怕只有一個人。就是不知,太子所為何事?”
這個,長興侯是不會知道了。他靜默了一會,實在揣測不透,於是說:“母親,我看,這幾日和懷陵王府的邀約就先推了吧。太子聽說受了傷,連著兩個月避人靜養,且不說為何湯公公突然來太原,太子又為什麼突然把人召回去,我總覺得這些動靜背後,太子要有大動作了。我們先按兵不動,看看太子的動向。不能因著懷陵王府的邀約,就耽誤了正經事啊!”
“好,我也正有此意。”楚老夫人說,“恐怕用不著我們主動提起,不出兩天,懷陵王府自己就會派人來推遲宴席了。論起那一位,他們比我們更加關心。”
長興侯這就放心了。他了卻一樁心事,突然想起與之相連的,另一件事。“母親,那錦瑤那裡……”
“你放心,她有我看著。”楚老夫人手中的佛珠緩慢地動著,彷佛轉過的每一個佛珠,花費的時間都一樣長。她蒼老的聲音平穩響起:“五姑娘是個有大造化的,既然我們有心捧她,那我就不會讓她缺了東西。過幾日我會派人專程教養她,她的衣服首飾,也自有我來打點,你操心外面的事情就夠了。”
長興侯聽了,又感動又愧疚:“兒子不孝,您都這麼大年紀了,還勞您操勞這些。”
楚老夫人嘆氣:“我不操心這些,還能指望誰呢?當年說親時,趙氏外面看著一片花團錦簇,誰知道娶了進門,才知她糊塗。是為娘對不住你,沒能給你說一門能幹的媳婦,到如今還在帶累你。”
“兒子豈敢!”長興侯連忙道,“母親這話嚴重了。不過好在二哥兒大了,等過幾年,好好給他挑一個能頂立門戶的媳婦,您就有幫手了。”
楚老夫人沒有說話,便做默認了。兒媳婦不頂事沒關係,她還能擦亮眼睛,好好挑一個孫媳婦。等以後,把家資交給孫媳,把趙氏供起來養老就成了。
“母親,您說懷陵王府,真的會同意讓錦瑤做世子妃嗎?”
“為何做不得?”楚老夫人冷哼,“論門第是我們高嫁,但是論人才,錦瑤去配他們家綽綽有餘。即便他們家是郡王府,可是畢竟是異姓王,京城裡首輔閣老家的孫女也沒嫁人呢。林家以為僅憑他們自家人,真能吞下太子妃這塊肥肉嗎?用一個世子妃的位份,換我們長興侯府鼎力相助,怎麼算都不虧。更何況,錦瑤人才好,並不算沾他們家便宜。”
長興侯應道:“母親說的是。”
他也覺得,這怎麼看都是一樁雙贏的大好姻緣,待楚錦瑤嫁為世子妃後,長興侯府和懷陵王府牢牢捆綁在一起,兩家人合力爭奪太子妃的榮耀,等拿到手後,林家人為了給未來的皇后增加籌碼,必然會想辦法讓太子同意給長興侯府延長爵位。楚林兩家互幫互助,利益只會像雪球一樣越滾越大,這才是長久之道啊。
更何況,老夫人另有話沒和長興侯說。她這個過來人看著,總覺得郡王府的世子,很喜歡楚錦瑤。那日抱廈裡姑娘那麼多,世子獨獨去找楚錦瑤說話,就連之後世子替楚錦瑤出頭,仿佛也一下子有了解釋。
老夫人極淡地笑了下,兒孫自有兒孫福,且看著就是了。
因著湯信義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的緣故,整個太原都被鬧得人心惶惶,不得安生。一時間,無論官老爺還是夫人小姐,都沒心思赴宴做客,便是萬眾矚目的懷陵郡王府,也毫不嫌丟臉面,主動推遲了宴客時間。
大家都在觀望,太子這是何意?
而漩渦中心的湯信義披星戴月地趕回大同,一到地方,他連衣服都顧不得換,匆匆抹了把臉,就掀開袍子往行宮裡跑去。
湯信義由小林子帶領著,一路走到秦沂跟前。他看到端坐案後的秦沂,當下膝蓋一軟,名聲赫赫、令人聞風喪膽的湯公公,竟然直接跪了下來:“殿下!”
湯信義真是百感交集,他奔波了一個月,幾度害怕幾度絕望,都比不過現在看到秦沂好端端地坐著。他喉中有千言萬語,哽咽道:“殿下,您沒事就好。”
秦沂的態度卻出奇地冷淡,他放下這些天積壓的軍報,一雙眼睛毫無情緒地朝湯信義望來:“湯信義,我問你,那日在太原城,你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