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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銳沉默》第10章
第十章

  “囡囡,你聽哥哥說。罪犯和犯罪,其實離你很遙遠。別人所講的故事,電視上的新聞,永遠也不會在你身上發生。哥哥希望囡囡開心,你這小腦瓜子還不需要想那麼多。”

  “那要是發生了呢,哥哥。”

  “......不會發生。我會保護好你。”

  “所以是誰在哥哥小時候這樣對你說嗎。”

  “為什麼這樣問,囡囡。”

  “因為護士姐姐說,受寵的孩子才會被保護。哥哥以前很受寵嗎。”

  “......嗯。哥哥有奶奶。”

  “可奶奶好兇啊。”

  “不是的,囡囡。奶奶是世界上最溫柔的人。”

  魏北脫下沉重的戲服,換衣。一宿沒睡卻很有精神。掛電話時,魏囡說那些壞人真可惡,都該去坐牢。魏北問她,如果爸爸也是壞人呢。

  魏囡迷茫幾秒,有些猶疑地反問他:難道是爸爸乾了壞事,就能不坐牢嗎。哪天哥哥乾了壞事,也要接受懲罰呀。囡囡也是。難道不是所有人都這樣嗎。

  不是。

  即使否定已到嘴邊,魏北差點咬了舌頭,亦硬生生地吞回去。

  可小孩又有什麼錯,當他們處在所有人都該去呵護年紀,過於早熟是種悲哀。

  魏北成長地太快,所以後知後覺地咂摸出人間不值得。他在最天真的年齡,碰上最難捱的歲月。誰想生來如此卑微。沒有的。

  其實魏北以前也不這樣,那時錢是必需品,但非緊缺。奶奶拿著低保,家裡也勉強能過下去。那時魏忠國還沒回來,魏囡不知有一個哥哥。

  他沒考上大學,拖拖拉拉走過高中,最後僥倖拿到畢業證。兼職賺錢補貼家用,佔著他不大不小的心。

  當初魏北十七歲,臉皮在社會熔爐裡鍛造,厚得似城牆。別人學表演,他去旁聽。第一份比較正經的工作,是在劇院幫忙跑龍套。每週一場,一個月八百。

  他常在銀行自動提款機的隔間睡覺,只為省一晚打車費,翌日坐地鐵回去。那時不敢買新衣,不敢吃五元以上的午餐,更不敢朝欣賞的男生投去一眼。

  魏北常說感覺不到苦,為日子為生存奔波,只要未來有盼頭、有微光就行。

  真不苦。

  他是從什麼時候察覺生活真苦。是他一步步從龍套,到電視台,再做上深夜主播後,台長瞧上他,想嘗個鮮。

  魏北不肯,於是他丟掉了兩年來為之奮鬥的工作。

  那年他十八歲。硬氣地為了理想不賣身。

  然後滿盤皆輸。

  他開始覺得,生活真苦。早熟是一種悲哀。

  魏北不願魏囡走他來時的路,他一廂情願保護她的天真。

  沒有人在魏北身後說,你也才二十二歲。

  魏北卸妝洗漱完畢,鞠一捧水撲上臉。他伸手關掉水龍頭,撐著鏡子抬頭。水珠順著鼻尖掉下,順著睫毛滾進眼裡,從紅血絲滿佈的眼中再滑出。

  他伸手將鏡子上的霧氣抹去,一掌寬的距離中,蒼白俊臉更加清晰。魏北抿了唇,想笑沒笑出來,於是恢復冷淡神色。

  二十二歲的皮膚狀態與十九歲不能比。他知道。魏北默默地算著時間,十二月二十五日是他二十三歲生日。

  一翻年,就該二十四。

  魏北講不清是留戀多一點,還是恐慌多一點。他說好只要錢,本應該也只要錢。

  昨晚沈南逸給他發消息,說想要描寫少年感,寫不出來。魏北忙著上戲,一時半會兒也跟他講不清,只說我現在拍戲。

  大概有十幾分鐘,沈南逸才回复:那你忙。

  現在是翌日早晨十點。魏北沒找他,沈南逸亦未曾再發信息。也不知是否寫出。

  他端著熱水走往床邊,窗簾沒關緊,一束倔強的日光硬插.進來,落在白色床單上。魏北躺下,鎖定手機屏幕,閉眼。

  耳邊是安靜的。他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能聞到空氣中獨屬酒店的清新劑。牆上掛鐘在滴答走,似乎淋浴花灑還在落水。

  他聽見自己的心跳,砰砰,砰砰。他告訴自己不能再想,像一截鏽跡斑斑的鐵管那樣,停止思考。

  兩分鐘後。

  魏北閉著眼嘆口氣,他熟稔地從床頭櫃摸過手機。點開微信,找到沈南逸對話框。兩根拇指在鍵盤上跳躍,其他手指習慣交握。

  魏北側躺著,輸入——

  少年感,應當是年輕,年輕。不一定是年齡的年輕,而是一種狀態。迎風而立的青澀、敏感、驕傲、高調,是種叫人妒忌到心痛的不自覺的朝氣。

  這類人身上最明顯的特徵,是敢愛敢恨,並去愛去恨。

  他們吶喊、奔走,鋒芒畢露且不對這世界有半點退縮。而這樣的日子,這樣的時代,稍縱即逝,所以格外珍貴。

  輸入完畢,他試著刪除幾句,但讀著還能懂,乾脆點擊發送。魏北了卻心事,退出微信打算睡覺。

  對方卻秒回了。

  沈南逸:那什麼是老男人。

  魏北:......你這次到底在寫什麼題材。

  沈南逸:你只管回答。

  魏北皺眉,那一瞬有許多念頭湧上心尖,可有些事能說,有些不能說。他往被子裡縮下去一截,邊緣蓋住嘴唇與鼻樑,留了眼睛和手臂在外邊。

  他舉起手機,正對著眼。

  輸入——

  老男人,應當是深度,深度。這種深度不只是精神層面的,更是他們帶給少年或身邊人的感觸。老男人可以是情人,可以是引路人,可以是給予者。

  和老男人的這段關係裡,應當是成熟的、新穎的、醍醐灌頂的、伴著依賴。且這種依賴或將成為一輩子的耿耿於懷。

  老男人帶來開始與結局,是茫然失措,是一腔孤勇,是歷歷在目卻觸不可及的燦爛星辰。

  如磅礴海風,灼灼燃燒。

  沈南逸那頭,正在煮咖啡,手機叮的一聲。他拿起看完,而後輕笑。

  沈老畜生一邊截屏,一邊不按常理出牌:我沒叫你寫作文。寶貝。

  魏北一口老血哽在喉頭,簡直想穿過網線打爆對方狗頭。到底是個什麼玩意,才敢在別人辛苦打一長串後,講出這麼句混賬話!

  魏北:......

  沈南逸乾脆撥打語音電話,魏北有點冷,接通電話時,完全埋進被子裡。

  “你昨晚夜戲,現在還沒睡。”

  沈南逸的低音炮在他耳邊炸開,沉甸甸,一股邪火聚在小腹胡亂衝撞。

  魏北費勁地揉揉心口,轉個身,用腿夾住半邊被子。

  “正要睡,想起昨晚沒回你消息。”

  “嗯,挺乖。”沈南逸笑,“光著呢,還是穿了衣服。”

  這話暗示性挺強,引人想入非非。沈南逸怪癖多,玩得開,Phone sex為其中一項。他喜歡透過冰冷的屏幕,瞧著對方在那頭欲生欲死,求而不得的飢渴模樣。

  但沈南逸往往衣冠楚楚,坐姿基本不變。

  魏北嫌累,他不喜歡這樣玩。“穿著睡衣呢,困了。”

  或許沈南逸今天心情不錯,也可能是方才兩段小作文取悅了他。魏北表示不願繼續聊,沈南逸沒有強求。

  “那你睡,我掛了。”

  魏北掛掉電話,沈南逸打算上樓繼續寫作。魏北拍夜戲通宵未睡,沈南逸同樣沒睡著。

  期間辛博歐來書房“撒嬌”,硬要老沈陪他。沈南逸正揉了紙團往地上扔,起初直接無視他。

  辛同學沒察覺有哪不妥,在他的認知裡,熬夜無異於慢性自殺。這種對身體不好的事兒,他鐵定不願沈南逸去做。況且,勸人早睡有錯麼。

  第一次勸說無效,辛博歐直接走到書桌前,欲搶走沈南逸的鋼筆。不料老沈甩開他的手,一抬頭,眼神冰冷而陌生。

  沈南逸淡淡道:“滾出去。”

  他很少吼人,也不愛發脾氣。沈南逸認為無法控制自己是不理智的,因此也不喜大喊大叫,以此來證明權威或存在感。

  辛博歐站著沒動,簡直不敢相信。

  沈南逸皺眉,“聽不懂人話?”

  “滾出去。”

  辛博歐昨晚就走了,沈南逸剛才給魏北發消息時,想著應當哄一哄這個小情人。

  於是他告訴辛博歐:走的時候就要想想怎麼回來。

  現在他與魏北聊完電話,辛博歐的消息也到了。

  年輕男孩最終選擇向高傲的戀人低頭:我錯了,南哥。

  沈南逸覺得辛博歐還是小了點,不夠成熟,所以不懂“自己認為好,強加給別人卻不對”。

  但他依然無法拒絕“少年人”帶來的青澀。即使他已覺察有什麼在悄悄改變。

  沈南逸回复:你明天再回來,我今天要出門。

  魏北這一覺沒怎麼睡踏實,做了個夢,十分淫.亂。在夢裡他一會兒是倡人,一會兒是魏北,而那個騎著他的人,卻從始至終都是沈南逸。

  那夢中的畫面虛虛實實,紅與黑交織。有雪白大腿,男人陽剛的腹肌,汗水順著下巴淌過鎖骨,荷爾蒙爆棚。沈南逸的背闊肌雄渾,兩臂撈起他的腿,有力。

  最最叫人吃不消,是耳畔那句忽遠忽近的低音。

  沈南逸說:小北,你好甜。

  他捂著他的嘴,繩索勒住雙腕。沈南逸說要給他這世上最好的愛,魏北卻怕得不行。他想逃離,又掙不開。

  他的嘴裡苦得要命,是那種輾轉反側、歷經無數寂寂沉默所沉澱的苦。

  沈南逸卻跨過無盡長夜,就在他快要放棄時,塞了一塊甜給他。

  於是,雷同而又困苦的兩人,於這場夢里和解。

  似乎不斷麻痺魏北,你的忍耐有意義。

  魏北醒來時,枕頭上全是水。他搞不清是汗或淚,也不願搞清。頭很沉,通宵果然傷身,再加迎了風雪,可能有點感冒。

  他摸過手機,時間顯示傍晚六點半。微博有一條最新消息提示:國內知名作家沈南逸,再度與業界前輩XXX展開網上對罵!網友回复亮了!

  魏北噗嗤笑出聲,這年頭的媒體,一個個都愛標題黨。他是相當了解沈南逸,如遇上同行人士意見向左,南哥基本不予理會,最多講一句求同存異。

  文學這回事,本就沒什麼正確答案。要說必須統一三觀,那還搞什麼搞,原創就是死路一條。

  不同的,多元的。有悲劇,有喜劇。陰暗的,積極的。出軌的,忠誠的。善變多疑,專一信任。正因有這些,才向普羅大眾展示著人性的複雜與美妙。

  作者無需對自己的作品做出解釋。他可以是故意如此寫,也可以是無意所產物。誰知道呢,讀者不必全情體會,“路過”本就很美妙了。

  若能心意相通一二,便是可遇不可求的事兒。

  魏北點開微博,去找沈南逸“破口大罵”的證據。不出所料,沈畜生根本沒罵人,甚至連吵架都算不上。只是他的回复頗微妙,想來那業界前輩面子掛不住。

  ——XXX先生,您能紓尊降貴閱讀鄙人的作品,實乃我之榮幸。如沒記錯,您今年五十有四。是風花雪月的通俗文學見過了,偉光正的紅色文學也寫過。

  能否不再如這世上大多數,張口閉口講三觀。這玩意不能通過外界給他人灌輸或修正。您願意蒙起眼睛以保晚節。可別人還年輕。

  ——XXX先生,再者,作者的特性與三觀,是不需要別人來告訴的。如要寫道德,就得寫不道德。這道理如果您不明白,我就勸您一大把年紀了,清醒一點。

  魏北逐詞逐句看完,實在忍不住放聲狂笑。他躺在床上翻滾,似能預想沈南逸坐在電腦前寫下這段話時,嘴角帶著怎樣的譏誚。

  他能想像沈南逸眼尾的皺紋會做出怎樣的微表情,那種分明高傲,又帶著幾分謙遜的口吻。一刀戳在痛處。

  真真是笑死人了。

  帶著笑意刷幾分鐘微博,魏北慢條斯理地從床上爬起。今天沒他的戲份,可以自由活動。魏北打算去影視城轉一圈,他第一次來鴻達影視城。

  不過將好穿上衣服,房間門鈴響了。同時響起的還有手機鈴。

  是李谷打來的。

  魏北接通電話,向房門走去。

  “前輩,您有什麼事兒?”

  李谷的聲音在那頭炸裂:“我操!魏北!你他媽知不知道誰來咱們劇組了?!”

  魏北想說我怎麼知道,我才睡醒。

  然後他開門,看清站在門口的人。

  李谷說:“是沈南逸啊!那個自帶話題的當紅作家!”

  沈南逸拖著行李箱,撐著門框。魏北僵在原地,心臟忽地瘋狂亂跳。

  兩人身高差了不少,看著好似他將魏北攬在懷裡。

  沈南逸伸手捏了捏魏北後頸,吻他臉頰,“寶貝兒。我累。”

  “讓我進去休息會兒。”

  魏北一言不發地側了身,沈南逸進門。

  男人放好行李,隨性倒在還帶有魏北體溫的被窩裡。

  李谷大喊:“你聽到沒啊!是沈南逸,還送了全劇組奢華外賣!”

  “我他媽第一次見這麼大手筆!”

  魏北嚥口唾沫,故作淡定道:“哦。”

  “就這個事嗎。”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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