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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銳沉默》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沈南逸關門離開,留下魏北和王克奇沉默對視。

  半晌,王克奇俯身收拾一地殘花,拿起幾隻還能看的玫瑰擺在床頭。

  “其實你現在知道,也不算晚。”

  魏北還沒從震驚的勁頭里緩過來,動了動嘴唇,問:“什麼。”

  “關於投資的事,如果一開始沒有你,老沈也可能會這麼做。這是他眾多理財方式中的一種,錦官城有他許多產業。只是因為有你,所以他願意重金砸進去。”

  王克奇把硬包裝拆卸,語速緩慢耐心解釋。

  “我當初跟他說,年輕人要的感情和我們不一樣。你看我,走世俗婚姻這一套,那就是結婚生子,安安穩穩過日子。而同性戀總歸有點不一樣,這個無法否認。”

  “因為沒有一紙婚書,首先世俗眼裡不被承認。關係的自由性更大,說分就分,總歸不確定。老沈這個年紀,要的是確確實實。等你穩定了,想明白自己要什麼了。你回頭看,他肯定還在那裡。”

  “我為什麼要回頭。”

  “你看,小孩兒就這樣,抓著那點自尊不放手,喜歡嘴硬。你也可以選擇不回頭,但這不影響老沈怎麼做,他也沒有影響你的決定。”

  王克奇平日表現得線條極粗,但能做大導之人哪有不敏感細膩的。他不是沈南逸,他可以一針戳破魏北的心事,不留面子。

  “別跟我說你心裡沒有老沈,要真的沒有,你剛才就不會大聲質問他為什麼不信任你。”

  “人呢,在愛情面前容易變得很強大,也容易變得很卑微。你耍的這些小心思,老沈怎麼可能不知道。”

  魏北偏開頭,不願接話。

  王克奇自顧自地說:“這樣吧,我就問你一件事。當初那一跪,到底是在表演,還是真的特掙扎特失望。”

  魏北無聲地盯著王克奇,他發現人與人之間,閱歷的鴻溝簡直太可怕了。好比學生時代考試作弊,老師一個眼神就知道你到底在幹什麼。而如今走進社會,前者只稍一眼,多半能讀懂你在想什麼。

  王克奇是導演,他儘管佩服且珍惜魏北的靈氣,但他十分清楚哪些是演技哪些是真實。

  魏北猶豫半晌,“......其實表演的成分居多,要說不甘心委屈,也有。但當時只是想,我現在作為演員,有了題目,我就要演戲了。演戲的最終目的不就是讓觀眾入迷,跟隨我的情緒走麼。”

  “你確實做到了。”

  王克奇一語雙關。

  魏北知道他的潛台詞,“是,我做到了。”

  他想起當初沈南逸的爆吼,想起沈南逸眼底那一瞬失控。魏北那時流著淚,卻有莫名快感。年輕時候總這樣,他沒愛過、不會愛,所以要一次次去考驗對方。魏北多多少少知了他在沈南逸心中的位置。

  這只是屬於他的小心機罷了。寧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並不聰明。

  “我不知道是否和你的成長環境有關,即使我不清楚你這麼多年是怎麼長大的。”王克奇坐在魏北身邊,雙眼平視他,“我也不希望總在教育別人,因為有的彎路有的坑,只有自己經歷過才知道。”

  “所有人最後都會離開,我常跟老沈說,這往後一年又一年,我們熟知的人都會慢慢離去。說個殘酷點的事兒,沈南逸永遠會走在你前面。這個走,指人生,也指死亡。”

  “不要讓自己後悔,你好好想想。”

  王克奇並沒打算為沈南逸所做的事開脫,在他眼裡感情這種事願打願挨,別人插不上手。沒人是有錯的,只在他倆自個兒怎麼選。

  魏北無非是想底氣更足一點,才有資格將他從“包養情人”劃分到“正式戀人”的身份上去。是名正言順的,而不是見不得光的。他且以為任何東西都要去“交換”,唯有感情換不來。

  沈南逸寫過,愛情是爭取到的,在同一平等位置上。魏北認死理,他就記得這個了。

  發布會以歡欣開始,由沉鬱結束。那天魏北迴房後,沒忍住給沈南逸發了一條消息。

  “感謝您以前給過的機會,請以後不要再這樣做了。”

  “囡囡治病用的錢,等我回錦官城後統一整理賬目,會還給您的。”

  沒多久,沈南逸回复:“好。”

  魏北看得刺眼極了,彷彿是去年沈南逸解除合約那一晚,對他輕聲說,聽你的。他才發現他向外鼓起的所有尖刺,最終都扎在一團棉花上。

  “我有喜歡的人了。”

  魏北迴复。他不知自己出於什麼心理,人有時候做出某些行為,是無法解釋的。他甚至想,如果沈南逸追問,就說是新認識的圈外人。

  這次過了很久,沈南逸在那頭一根接一根地抽煙。他盯著“喜歡”二字,皺了下眉頭。另一邊,王克奇不斷給他發消息,說什麼別生氣,年輕人性子衝動。要不你乾脆跟他攤牌算了,後邊還有一大堆策劃都是你給魏北準備的。

  沈南逸說,讓他從自我剖析、到懷疑,再到篤定的過程雖然漫長,但值得等待。

  王克奇問,你他媽什麼時候發現自己非魏北不可了?!

  沈南逸沒有回复,只輕輕在煙灰缸裡戳滅煙蒂。是從什麼時候,沈南逸站在窗前思索良久。或許是從魏北跟他說守一輩子;或許是魏北跟他說不要跪著;或許是魏北看過他三十幾歲的掙扎絕望;或許是從沒有人與他這般契合,無論靈與肉。

  又或許,是合約終止那天,他對魏北說你可以走了。

  魏北累極,許久等不到沈南逸的回复。在即將熟睡前,他收到了對方的消息。

  —我從來就沒打算真的放你走。

  魏北愣了片刻,猛然驚坐而起。他不可置信地盯著那一排字,一時既憤怒又復雜。感情這回事永遠說不清,他在不斷劃清界限,又在不斷期待。

  而沈南逸才是那個真正的明白人,他知道什麼時候不必講,而有些話在合適的機會,必須說出口。

  魏北希望他們是博弈的、角力的。沈南逸看得清清楚楚,默許了。

  —您是否發錯信息了。我不是您的小情兒。

  —今天是你的新電影發布會,祝賀。

  —沈南逸,別他媽在這兒裝。你以為隨便哄幾句,我還會回來給你當情人麼。

  魏北發送完畢感覺特爽,即使他知道這樣下去是無解的,只能互相折磨罷了。可他就要沈南逸不痛快,哪能那麼快就好起來。

  他笑了會兒,又逐漸收斂笑意。眉頭緩緩往中央聚起,抿著唇,努力不讓嘴角下撇。鼻子有點酸,他覺得自己一點都不灑脫。原來驕傲是他,倔強是他,蓬勃是他,彆扭的不坦率的,還是他。

  可能這次沈南逸動了怒,直到魏北想得昏昏沉沉而睡著,也沒再回复。

  這消息一斷,不知下次是何時。

  一星期後,魏北再回到錦官城時,二月春又來。天氣晴了幾日,河邊柳樹發新芽。蘭桂坊的春欲一年四季就沒停,新鮮的男人女人永遠流蕩。

  若說萬物復甦的季節,不如講是一場苟合狂歡。空氣裡瀰漫著性之氣息,春雨濕濕嗒嗒下,宛如浪蕩之水嘩啦啦淌。冒出頭的慾望蠢動難耐,草尖頂出土壤的聲音,能讓盛放的花卉熱潮一場。

  房東依然在出差,兩人都挺忙的,不怎麼見得上。魏北在外面跑宣傳、拍廣告,房東可能回來過。桌上放著兩本雜誌,還有一張紙條。上面寫著:原來租我房的是個大明星哈哈,你就隨意在家住吧,不過房租還是得按時轉賬啊。

  魏北盯了半晌,笑得直搖頭。這哥們儿還挺逗的。

  他時至今日,才發覺自己的同齡朋友太少了。這麼些年,一路埋頭苦走,都沒什麼時間去交朋友。以前也吃過一些酒肉朋友的虧,那時年齡小,信任又給得挺輕易。後來逐漸封閉內心,倒只有霍賈一人冒冒失失地闖進來,賴著,就沒再離開。

  窗外下了雨,魏北在家閒得無聊。今日魏囡上學,奶奶那邊估計得過幾天再去。他乾脆拿了傘,打算出門走走。

  接下來的時間裡,直到電影上映,魏北都比較空閒。二月還有兩個廣告得拍,三月參加一期綜藝。如果效果好,可能會繼續錄製其他電視台的節目。

  魏北的粉絲量在慢慢增加,謝飛與已開始籌備建立工作室。李象旭點了名要捧魏北,其他演員從最初會遇到的資源問題,於魏北來說根本不是事兒。

  但他知道是怎麼來的,沈南逸告訴他之前,魏北不明白。沈南逸告訴他之後,魏北明白了,可更複雜、更難受。他要的不過是清清朗朗做人,他卻始終沒逃出沈南逸的手心。

  魏北覺得自己在較勁,或許在沈南逸看來,他不過是拿喬耍脾氣,使性子。魏北也知道自己遠不夠成熟,遠沒有真正長大。

  他越來越說不清自己對沈南逸到底是什麼態度了,他誠實面對內心他愛著這個男人。

  但他真的有勇氣和資格,與沈南逸走下去?

  魏北沒有從沈南逸那裡看到確切答案,他索性不再管。愛情不重要,眼裡只有事業。

  他不斷麻痺自己,沈南逸不重要。

  真的,不重要。

  春雨涼絲絲,魏北出門戴了帽子。以前他不太需要這種裝備,現在逐漸有人將他認出,走在街上不是什麼隨心所欲的事。

  好在雨天加持,行人皆匆忙。魏北慢悠悠地晃著步子,漫無目的地遊走。耳機裡放到:很想要求你會三更半夜陪著我,然而我怕我的聲音你已聽得太多。

  多年來改不掉的習慣,大概是下雨逛街聽歌;故意踩著水灘前進,看著倒影在腳下破碎;總是在固定的店裡買咖啡;大概是,聽著沈南逸沉穩的心跳入睡。

  魏北又想起沈南逸,距上次爭吵後,兩人就沒再聯繫了。他完全可以把對方的聯繫方式刪除,大多小說裡都這麼做,但魏北覺得生活又不是小說,“買賣不在”難不成還從此老死不相往來。

  他咬著咖啡杯邊沿,嘴唇紅潤。年輕人吸口氣開解自己,我真的沒有期待。

  直到魏北瞧見巨幅廣告——是他的廣告。

  他猛然想起兩年前的一個雨夜,也是這樣,他在街邊看到有人裝掛辛博歐的廣告。那時他雖然嘴上不講,但心裡羨慕得不行。

  四周霓虹閃爍,整個城市顯得既賽博朋克,又如走進銀翼2049。

  高樓頂層的大型LED屏閃耀紅光,亮度不斷往下伸,在灰濛蒙的雨天辨析度格外高。魏北的照片就在那裡,籠罩於一片紅色海洋中。

  他抬頭,將傘柄放在肩頭,微微向後仰著傘頂。雨水趁機往裡鑽,鑽進魏北睫毛里。於是他眼前起了霧,朦朦朧朧地凝視著照片裡的自己。

  那個人精緻地過分好看了。

  魏北突然覺得,那是他,又不像他。

  沈南逸有沒有看到這個廣告,他在看見之時,會有什麼感想。魏北想,他終於走到這一步,無論如何也要走下去。

  輿論終於還是沸起來了。

  魏北準備回家時,忽然收到謝飛與的消息:魏北,你上微博看一下。你、辛博歐、還有沈南逸上了熱搜。不要管,不要回复,也不要發任何微博。

  莫名其妙。這是魏北第一反應。

  難不成是以前的事情暴露了。魏北點開微博時,心尖抖得厲害。

  等他看清原委,是辛博歐對粉絲不斷猜測他和沈南逸“別有隱情”的微博作了回應——我與沈南逸先生僅是朋友之誼,師徒之情。網上盛傳的交往戀愛純屬謠言。

  魏北耳機裡正放到:什麼都想,什麼都怯。便要與你開戰,每日面臨你的考驗。

  一條熱門博文進入他的視線,有人猜測沈南逸壓根和辛博歐沒什麼關係,沈辛CP直接BE。不過大家有沒有註意到沈南逸的關注列表,想吃瓜的朋友趕緊搬凳子換場地。我猜測,搞南北夫夫才有可能搞到真的。

  輿論導向很明顯,魏北再怎麼不混圈也該看出來。而沒等他想出這背後到底有什麼彎彎繞,魏北萬萬沒想到,他會在自家樓下碰上辛博歐。

  已快近一年沒再見面的辛博歐。

  對方依然是那麼鮮嫩,漂亮。就算魏北看得出他很狼狽——發尖滴著水,衣服濕了大半,辛博歐臉色蒼白,眼睛也紅。他始終抿著唇,見到魏北後,半分鐘內沒說話。

  魏北收起傘,走到辛博歐面前。今日他才發覺兩人差不多高,甚至魏北還要高出一點。

  他有那麼些往下俯視的感覺,耐著性子問:“你來幹什麼。”

  “你能不能回去。”辛博歐突然說,“沈南逸已經連續幾天沒睡覺了。”

  “魏北,我幫不了他。”

  “我求你回去,到他身邊去。”

  “你有什麼立場來說這句話。”

  魏北淡漠道。他察覺人是真的有意思,做出的事,說出的話。到底他是處於什麼樣的心情,才敢把這些話說出來。

  “你不是很喜歡他麼。”

  “魏北,”辛博歐眼睛紅得要命,“他就是個瘋子!”

  辛博歐時至今日也認為,沈南逸寫書已經寫瘋魔了,是個怪物。他完全無法了解這個男人,完全無法走進這個男人的心。

  但他沒對魏北說,我愛不起,因為他不愛我。他只願看到沈南逸最好的一面,卻不想承受沈南逸最糟糕的地方。

  辛博歐確實喜歡,但他又是自私的。

  誰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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