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沒啊。'雲曉霧移開了視線,她蹙著眉頭想了下,辯解道,'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樣子,那些事情、那些事情……'
那些事情所預示的未來,太讓人心寒了。與其說她不願讓他知道,不如說她不敢。
她在害怕。
他在了解事情始末後,究竟會作何反應,她不知道。
察覺到雲曉霧的情緒與心思,姜離泛著紫意的眸子裡閃過一絲慍色,他克制地抬手捏了捏自己的額心,問:'你究竟在怕什麼?我……總不至於害你罷?'他停頓了一下,目光銳利,'你……不信任我麼?'
'當然不是。我只是……'雲曉霧說著,忽然頓住了話音。
她不信任阿離嗎?當然不是,她早在很久很久之前,就想直白地告訴阿離,她的來歷、她的目的。如果可以,她願意對他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可是“法則”不允許。
她當然信任他,她一直用她的生命在信任著他。
救世任務做了這麼久,世界危機度上下起伏過無數回,她從不曾有多少危機意識,從不曾憂慮過自己的生命安全,就是因為她潛意識裡一直相信著:只要她還在,阿離就不會去毀滅世界。
即使僅僅是為了她的生命安全,他便不可能與世界過不去。
正如她當初不顧救世任務,將處於死亡邊緣的他拉回來。
可是、可是,未來怎麼會是那樣的呢?
雲曉霧捂著臉,說不出話。
姜離側耳細心聆聽著靈識中的回音,才聽一兩句,那回音就又被一截截斷片切割得零零碎碎,拼不成完整的語意。他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最終緩下語氣:'罷了,你不必憂慮,我幾乎什麼也沒聽見。'說完這話,他表情愈發嚴肅,鄭重地繼續道,'不過,你至少得告訴我,你會死,是怎麼回事?'
雲曉霧放下覆在臉上的手,她沙啞著聲線,不答反問:'阿離,你永遠不會害我,對吧?'
'自然。'姜離鄭重其事地頷首。
'那……'雲曉霧清了清嗓音,一字一頓地說,'我告訴你,我的生命與這個世界相牽繫,如果哪一天,這個世界毀滅了,那我就會死。'
'啊?'聽罷,姜離一怔,困惑地發出一個短促的音節,彷彿在說:這不是廢話嗎?世界毀滅了,誰能獨活?
見狀,雲曉霧也被噎了一下,她揉了揉鼻子:'總之,你記著就好。'她思考了片刻,還是直白地指出,'你不要去……危害世界安全。'
'何意?'姜離眼底的迷茫更重,'我……危害世界,做什麼?'
說完這些話,雲曉霧沒去在意姜離茫然的反應,她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她不曉得時珩記憶中的她,是否也說過這段話,她亦不清楚這麼講了,是不是就能改變必死的結局,可其實那並不重要了。因為如若有一天,阿離連她的生命都不顧了,那她死也認了。
想到這裡,雲曉霧不由地收緊了拳頭,眉宇間又逐漸染上了惶然不安。
也許,那就是未來的模樣?
為什麼姜離毀滅了世界?
是不是會有那麼一天,雲曉霧之於姜離,已然無足輕重?
那就是……她的未來嗎?
“曉霧,你怎麼哭了?”墨茶的聲音將雲曉霧拉回了現實中。
“我……哭了?”雲曉霧怔了怔,抬手摸上自己的臉龐,有點濕潤,她抬頭看了看漫天的水霧,遲疑地說道,“是……水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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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之後,雲曉霧斷片了。
也許是溫泉水太熱,也可能是空氣太潮濕。
又加之,她今天受到了幾番衝擊,情緒一直緊繃著,她在溫泉中坐了一會兒後,便失去了意識。
待她再次清醒過來時,已身在一間普通的木質樓閣中了。窗外是一片鳥語花香之景。
紛飛的大雪不見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宜人的溫度和盈滿鼻間的清淡花香。
“嗯?”雲曉霧茫然地四處看看。
這裡是典型的古代小型會客廳,她坐在主位上,身前恭敬地站著一男一女,男子麵容冷峻,不怒而威,那姑娘倒是眼帶靈動之氣,嘴角一直掛著開朗的笑容。
雲曉霧不由地多看了那姑娘幾眼。她長得併不美,頂多只算是清秀而已,在美男美女扎堆的修真.世界,有那麼點突兀。
雲曉霧又低下頭,試圖打量一下自己。
她穿著姜離那套繡著暗紋的玄色長袍,幾縷銀色的髮絲乖順地搭在胸前。
“大人,您怎麼看?”那男人開口,喚回雲曉霧的注意力。
“額?”雲曉霧呆了呆。
看什麼看?這是發生了啥?
冷峻男人面上流露出一絲疑惑與警惕,雲曉霧呆了一瞬間後,馬上收拾好情緒,清了清嗓音,接道:“此事必有蹊蹺。”
“咦?”那個姑娘眨了眨大眼睛,看向雲曉霧。
“何事?”冷峻男人轉頭面向姑娘,問道。
“……”姑娘嘴角的笑容僵了僵,才道,“不是叫你啦,我是想說,大人,我也這麼認為,那個菀閭一定有問題。”
雲曉霧覺得,她此刻就是一個大寫的懵逼。
'讓他們先下去罷。'雲曉霧腦海裡忽然響起了姜離平穩的聲線。
'你盆友?'
'嗯。'姜離悶悶地應著。
雲曉霧恍悟過來,她昏迷的那段時間裡,應該是姜離在控制身體,而現在她醒了,所以……他控制不了了?
'額,你們還要聊些什麼嗎?我可以幫你問的。'雲曉霧不大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如此向姜離提議道。
'不必了,只剩些無關緊要的瑣事了。'姜離搖了搖頭。
雲曉霧只得板起臉,學著姜離的語氣,對兩人道:“你們先下去罷。”
冷峻男人淡定地頷首,並向雲曉霧抱拳鞠了一個躬,開朗姑娘貌似還想說些什麼,但被冷峻男人一扯,拖走了。
“別拉、別拉,我能自己走的!”伴隨著姑娘的抱怨聲,兩人離開了房間,並合上了門。
待兩人走後,姜離彎了彎嘴角,低聲解釋:'那個男人,叫燚,他曾經是萬劍宗的內門弟子,五十年前他走火入魔,被逐出了門派…… '
'等等,他叫咦?'雲曉霧大驚,'這什麼鬼名字?'
'咳。'姜離忍著笑意,'四個火,燚。'
'……哦哦。'文盲雲曉霧其實不知道還有四個火這種字,她掩飾性地接回上一個話題,'所以,他後來跟著你混了?'
姜離點了點頭,又說起另一個姑娘:'另一個人,她叫暮檸……'姜離說到一半,停下了,似是在考慮如何總結兩人的牽扯。
'暮檸?青雲宗的那個暮檸?'
這個人云曉霧聽過,她在修真界十分有名,出名的不是她的武力,而是她的鍛造能力——當世最有名的幾柄仙器皆出自於她的手。
'對,是她。'
雲曉霧猶豫地問:'她不是青雲宗的客卿嗎?'
姜離若有所思地看了雲曉霧一眼,慢悠悠地說:'她對懾天感興趣,嗯,她現在似乎對燚更感興趣。'
'唔,這樣啊。'雲曉霧也若有所思地摸著自己的下巴。
姜離又瞄了雲曉霧一眼,不緊不慢地繼續道:'幾十年前,她企圖翻越兩界山,與青雲宗起了爭執。'
'哎?就因為這個離開了宗派嗎?'雲曉霧不大理解。
姜離:'……'
'怎麼不說話了?'
姜離深吸一口氣,一字一頓地問:'曉霧,你這百年間,不在這個世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