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云曉霧一愣，訕訕地閉上嘴巴。

　灰飛煙滅了？

　也是，世界都毀滅了，哪個人能獨活？

　在時珩眼裡，那個世界的所有人，青冥、菀閭、墨茶、陌風……包括她雲曉霧本人，都不過是他遙遠記憶中的微末塵埃。他們生前的那些恩怨情仇已是過眼雲煙，不值一提。

　“所有人……都死了？”雲曉霧沙啞的嗓音低得幾乎聽不清音色，她按捺下情緒，緩慢地擠出最後幾個字，“……包括我嗎？”

　時珩猛地捏碎了手中的瓷杯，五指不自然地動了動。

　雲曉霧單手摀著額頭，有些腿軟地跪坐在冰涼的大理石地板上。

　一時間，寬敞的客廳里安靜得只剩下男人不太平穩的低沉呼吸聲。

　半晌後，時珩才啞著嗓音開口：“你亂說什麼。”他起身，握住女生的小臂拽了拽，“起來，地上涼。”

　雲曉霧在地上磨蹭了下，迷惘地抬起頭看向青年，她反手握緊時珩的手掌，緩慢地問道：“阿離你一個人，這麼多年……你……”

　女生清越的聲音，最終沒有形聲完整的句子，就消散在空氣中了。雲曉霧抿著嘴角，握著時珩的手越收越緊。

　心情沉重得就像被千斤巨石壓著一般，喘不過氣來。

　時珩曾說，他的世界毀滅了，他說，他到過數千世界。那時候，她只是像聽故事一樣，感慨一下，可是如果經歷這些的人是姜離，如果……

　你是阿離。

　雲曉霧挺直背脊，表情有些空白，又有些脆弱，她眨了眨酸澀的眼睛，聲音破碎得幾不可聞：“抱歉、抱歉……沒有辦法陪你走到最後……”她環上男人的腰，將額頭貼在對方的肩膀上，繼續低喃著，“都是我的錯，要不是我作出過那樣的承諾……”

　時珩臉上倒是沒有什麼悲切之色，在姑娘哭唧唧地撲進他懷裡時，他更是眸色一亮，神情放鬆下來。他揉了揉姑娘的頭髮，安慰：“好了，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重要的是……我終究找到了你。”

　雲曉霧緩了緩，也放鬆了幾分，她抬起頭，猶豫地問了句：“不後悔嗎？”

　不後悔嗎？虛空之下，萬千世界，也許他永遠都無法遇到她。這樣的旅途，看不見前路，亦沒有退路，只能如一抹無根的浮萍，在陌生的世界裡飄蕩。

　他明明可以有一段正常的人生。

　時珩低頭看向懷裡的姑娘，他用手指輕輕觸碰著女生的眉眼，低沉的嗓音在雲曉霧耳邊縈繞而起：“我不知道……有時候，我也在想，我到底在執著些什麼？”頓了頓，他合攏五指覆上雲曉霧的眼睛，擋住了女生的視線。

　雲曉霧眼前一黑，什麼也看不見了。她只感覺溫熱的氣息離她越來越近，男人含糊的嗓音隱隱約約地繼續響起：“可是仔細想想，我這輩子唯一執著過的，也只有你了……”

　沙啞的語調消失在唇瓣上傳來的熾熱觸感裡，雲曉霧微愣，溫熱的舌滑入她的口中，一寸寸探索過每一個角落，吸允著，輾轉著，反复著。

　“唔。”半晌後，雲曉霧才恍惚地輕輕喘息著，臉色微醺地靠在青年的胸口，她抬起眼皮瞄了眼時珩的側臉，忍不住咕囔道，“總感覺有點像是在出軌。”

　“呵。”時珩悶笑了兩聲，又抬手揉了揉雲曉霧的腦門，“他會越來越像我的。”

　雲曉霧一默，阿離的性格似乎確實一直在趨近於時珩。

　可是……她更喜歡阿離那樣的性子啊。=-=

　雲曉霧又偷瞄了時珩一眼，愈發心塞。

　時珩敏銳地察覺到了雲曉霧的嫌棄之情，他危險地挑了挑嘴角，撩起雲曉霧的一縷髮絲放在手中把玩，涼涼地問道：“怎麼？你對我有什麼意見麼？”

　雲曉霧：qwq

　看吧，喜怒無常，還喜歡威脅人，阿離才不會這樣。

　看了眼臉色晦暗不明的時珩，雲曉霧立刻沒什麼節操地連連搖頭，並隨口說道：“沒有沒有，你特別棒！”

　時珩無語地扯了扯嘴角，剛醞釀起來的氣勢一下子就散了。

　雲曉霧倒是正了正神色，她真誠地用兩個爪子握住時珩的手，鄭重地說：“你放心，這一次，我不會讓你再經歷那樣的事情了。”

　“嗯？ ”時珩不明所以地揚了揚眉頭。

　“不會再留下你一個人的。”雲曉霧說著，常年淡無表情的眉宇間逐漸染上堅毅之色，“我一定能找到留在那個世界的方法。”

　出乎雲曉霧的意料，時珩並未露出一絲一毫的欣喜之意，反而深深地蹙起了劍眉，他情緒不高地淡聲問：“你想改變過去？”

　這話聽著有點怪，她要改變的是她和阿離的未來，可也確實是時珩的過去，雲曉霧撓了撓臉頰，點點頭，又眼帶期待地追問：“你知道留居異世的方法嗎？或者講講怎麼避免你滅世？”

　直接問本人嘿嘿嘿。雲曉霧為自己的機智點了個贊，=v=感覺搞定了時珩，改變未來簡直妥妥的。

　時珩抿緊唇角，他漠然地移開視線，漫不經心地反問：“你以為我會告訴你？”

　“啊？”雲曉霧一臉懵逼。

　這特麼又犯了什麼病？蛇精病吧？

　雲曉霧迷茫地開口：“為什麼……不告訴我？”

　聽到雲曉霧的問題，時珩嘆了口氣，無奈地捏了捏姑娘的臉頰：“你如果留在了那邊，你覺得，我會如何？”

　雲曉霧理所當然地回答：“你自然是不會滅世，然後大家一起幸福和諧美滿地活下去唄。”

　“不。”時珩打斷雲曉霧未盡的話語， “我是說'我'，此時此刻，身處於這個時間段的'我'。”

　雲曉霧猛地怔住了。

　如果過去改變了，那身處於“現在”的時珩還會存在嗎？

　如果歷史改變了，不管姜離多麼的幸福，她眼前的這個時珩，他的意志，只怕會永遠地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