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從蕭府回來,孟則知就從蕭氏的院子裏搬了出來。畢竟蕭氏已經大好了,他年紀雖小,但終歸是男子,再住下去,恐生流言蜚語。
但他也沒回他原本居住的梧桐院,而是搬進了蕭氏新命人收拾出來的世安院。
這世安院原是宋國公趙令武的一位老叔爺的住處,據說這位老叔爺曾對趙令武有過一飯之恩,所以趙令武出人頭地之後,就把他接到了身邊榮養。
只不過趙以安出生之後沒多久,這位老叔爺就去了,約莫是覺得睹物思人,趙令武索性命人將這座院子封了起來。
算下來,這座院子已經空置了將近十年了。
整個宋國公府規模龐大,共三進九院,占地面積三百餘畝,屋舍一百八十餘間。
地方是大,可耐不住趙令武的後院更大,十一位姨娘,十四個庶子,六個庶女。
一大家子人,睦元堂住著宋國公和蕭氏,趙以敬占著築玉院,十一位姨娘擠在西路三組院落,年滿七歲的庶子統一搬進了梧桐院和聽雨軒,六個庶女住在映雪閣……
要不是實在沒地方可去,蕭氏也不想讓孟則知住進世安院,除了死過趙家的人,不吉利之外,還有就是靠近大街,鬧得慌。
孟則知對此卻是滿意的不得了,能有自己的獨立空間,不用再和那群不省心的兄弟打交道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相比于趙以敬的住處——雕甍繡檻、恢弘大氣的築玉院,世安院看起來顯然是要‘寒磣’的多。
它的占地面積只有不到六畝,共有房屋十三間,其中正房三間,前後廊硬山頂,左右各帶兩間耳房,院東西各有廂房三間,外帶一個不大不小的花園子。
可實際上,世安院內裏的佈置不比築玉院差,光是正房裏的用品配置就超過了三十種:銀茶甌蓋、銀茶壺、錫茶碗蓋、漆盒、鍍金鐵雲包角桌……都是頂好的東西,絕大部分走的蕭氏的體己。
這些都是不足以為外人道的,主要是為了避免引起有心人的猜疑。
除此之外,蕭氏還給孟則知配了一頂轎子,方便他每天去蕭德仁那裏報導。
當然了,這事蕭氏也是和宋國公報備過的,只推說看中了孟則知的天賦,想把他培養成趙以敬的助力。
宋國公無從反駁,加上他也心知亂世用武,治世用文的道理。如今天下日漸太平,等到北方戰事一歇,武將的地位只會越來越低,雖說當今皇上還算仁慈,應該做不出狡兔死走狗亨的事情來。但為了國公府的未來著想,他也是存了讓子孫後代棄武從文的心思的。如果孟則知真的如同蕭氏在信裏的那樣天資穎異,倒是的確可以好好培養一番。更兼之他心裏多多少少的對蕭氏懷有幾分愧疚,也就認可了蕭氏的做法。
如此過了四年,約莫是日子過得太過滋潤,虛歲十六的孟則知猛地竄到了一米七,比蕭氏還高出了小半個腦袋。
世安院裏,乳娘賀氏光榮退休——其實是蕭氏嫌她太過小家子氣,索性給了她一筆銀子,打發她回家帶孫子去了,取代她位置的是蕭氏身邊的大丫鬟識琴。
除此之外,蕭氏又給孟則知配了兩個小廝,兩個護衛,一個書童。
書童名叫季良,是鄭嬤嬤的孫子,季固陽的獨子。
一年前,蕭氏把季固陽一家的身契還給了他,為表忠心,季固陽把季良送到了孟則知身邊做書童。
廣德十九年八月中旬,因著這天蕭德仁要去岳家給岳母祝壽,所以早早的就給孟則知放了假。
沒想到一回府,就碰上了和同窗吃酒回來的趙以康。
說起來,孟則知和趙以康還有過一段恩怨來著。
趙以康行五,只比孟則知大兩歲,生母是後院的徐姨娘,徐姨娘原是京城四大樓之一的滿春院的花魁,後來被人買下來送給了宋國公,憑著熟練的技巧,成功的成為了宋國公最寵愛的妾室,而後一口氣為宋國公生下了兩子一女。
子憑母貴,居長的趙以康也就成了國公府最得寵的庶子。
原本在徐姨娘和趙以康的計畫裏,等趙以康到了年紀,就求著宋公國把世安院收拾出來,讓他們兄弟倆住進去,這樣一來,他們也就不用再和其他庶子擠到一塊兒去了。
沒成想半路殺出來了一個程咬金,蕭氏大手一揮,就把世安院劃給了孟則知。
宋國公不在,府裏的僕從包括妾室的身契都在蕭氏手裏捏著,相當於她掌握著府裏的生殺大權,平日裏驕橫慣了的徐姨娘這會兒也只能是縮著脖子做人。
因而得知消息之後,雖心有不甘,他們一家子也只敢在背地裏咒駡幾句,然後退而求其次的從宋國公手裏要了他名下監生的名額。
所謂監生是國子監學生的簡稱,而國子監是大揚朝的最高學府。按照規定只有貢生或蔭生才有資格入國子監讀書,其中貢生是指成績優異的秀才或舉人,蔭監是指三品以上官員子弟或勳戚子弟入監讀書的學生,在讀或肄業蔭監學生雖無秀才功名,卻可以直接應考鄉試。
國子監好啊,一方面可以結交勳貴子弟,另一方面有名師教導,還怕他考不上進士嗎?
就在趙以康做著金榜題名、封侯拜相的美夢的時候,孟則知拜了蕭德仁做老師的消息傳了出來。
蕭德仁是誰啊,百年世家蕭家的當家人,廣德元年恩科榜眼,國子監祭酒,門生故舊滿天下,清貴無比。
這得是多大的人脈啊,瞬間就把趙以康比了下去。
從來都是他趙以康壓別人一頭,現在倒叫孟則知爬到他頭上來了,趙以康不免有些心理失衡。
再者,以前還好,眼瞅著這幾年和他同樣住在聽雨軒的趙二、趙三和趙四陸續成親生子,一堆孩子成天見的鬼哭狼嚎,吵的他不得安寧,想想就氣不打一處來。
要不是孟則知占了本該屬於他的世安院,他哪用得著受這樣的罪。
可偏偏孟則知身後站著蕭氏,他心裏那股子邪火也只能憋著。
可現在不一樣了——
趙以康皮笑肉不笑:“喲,這不是九少爺嗎?”
看得出趙以康不懷好意,孟則知壓根不想搭理他,繼續向前走去。
趙以康當即譏笑道:“這認了便宜娘和便宜舅舅的人就是不一樣,連基本的禮數都忘了。”
顧忌著季良在場,孟則知少不得要有所反應,他腳步一滯,回過頭,眉頭微皺:“五哥,有沒有人說過你的嘴巴特別臭。”
趙以康也不惱,只冷笑著說道:“這脾氣見長啊,不過趙九,你不會真把自己當成夫人的兒子、這國公府的嫡子了吧!我可是聽說北邊的仗快打完了,父親和趙以敬馬上就要班師回朝了!”
孟則知面上一沉,像是隱忍著什麼,沉聲說道:“趙五,你與其關心我,倒不如好好關心關心你自己,聽說父親在外這幾年,收了好幾房年輕的侍妾,其中有一對雙胞胎胡姬格外受父親寵愛,我記得再過幾年,徐姨娘就該過四十大壽了吧。你也是讀書人,應該知道什麼叫做以色侍人,色衰而愛馳吧。”
說完,孟則知拂袖而走。
“你——”趙以康面上青一陣白一陣的好不熱鬧,他咬牙切齒,怒聲說道:“我倒要看看,等趙以敬這個正主回來,你一個鳩占鵲巢的庶子還能怎麼狂。”
聽見這話,孟則知的面色又沉了幾分。
季良當即說道:“少爺,五少爺的話,您可千萬別放在心上,夫人對您的好我們都看在眼裏,那可是沒摻半點假。”
“嗯。”孟則知心不在焉的應了,顯得悶悶不樂。
到了睦元堂,他這才勉強打起精神來,躬身行禮:“娘親。”
只一眼,蕭氏就看出了孟則知身上的不對勁,她不動聲色,拿出手帕來替孟則知擦了擦額頭上的熱汗,說道:“怎麼熱成這樣,鄭嬤嬤,去弄一碗水晶冰來。”
“是,夫人。”鄭嬤嬤應了,順便拉走了季良。
蕭氏口中的水晶冰其實就是後世常見的冰碗,加了鮮杏仁、核桃仁、蓮子、優酪乳、冰激淩、果醬的冰碗。
打從前年起,這京城裏陸陸續續的就添了不少新奇的東西,比如火鍋店,內衣店,又比如火柴,香皂……
這會兒邢小雅可還沒重生呢,這些東西是出自誰人之手再明顯不過。
孟則知看在眼裏,但笑不語。
吃到一半,孟則知想起正事來,當即放下勺子,說道:“對了娘親,舅舅說我的火候到了,今年可以下場了。”
孟則知是奔著六元及第去的,加上前幾年他年紀還小,蕭德仁也擔心他在考場上熬不住,索性由著他多讀了幾年書。
“真的?”蕭氏眼前一亮,而後眉頭微皺:“咱家的祖籍可是在江西呢,從京城到江西少說也要走上兩個月,縣試在明年二月,那豈不是說年前你就得離開京城,便是考的再順利,考完鄉試也得到明年九月,這一去一回的,就是一年的時間,你什麼時候出過這麼遠的門?”
蕭氏一臉擔心。
聽見這話,孟則知面上當即升起一抹感動,連帶著藏在眼底的憂愁之色也一掃而光,他忍不住的彎起唇角:“就這一回,等兒子考個狀元回來,就留在京城,陪在娘親身邊,哪兒也不去。”
蕭氏將孟則知的神情變化看在眼裏,面色一緩,而後像是想到了什麼,她眸色微沉,輕聲說道:“這話,娘親喜歡聽。”
又說了一會兒話,孟則知起身告辭,回了世安院。
等他一走,鄭嬤嬤當即說道:“夫人,打聽清楚了,方才少爺碰上五少爺了,五少爺說了些不太中聽的話……”
蕭氏心中微歎,若是他的安兒知道實情的話,大概也就不會因為這些捕風捉影的事忐忑不安了。
只可惜,唉!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章精彩評論:
#恭喜孟則知喜提奧斯卡金像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