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到了正屋的時候, 她便看到映柳正向著齊王妃行禮問安, 而齊王妃安穩地坐著, 正端過茶盞吹了吹氤氳的熱汽, 相當坦然地看著映柳挺著幾個月大的肚子艱難地向自己行禮。
這樣的一幕淩玉並沒有少見,論理妾室有孕,正室為表示大度以及對子嗣的看重,一般會免去她每日的行禮問安,可齊王妃卻是個獨斷獨行的性子, 把這妻妾間的禮節拿捏得死死的。
淩玉不清楚映柳可曾私底下向齊王訴過委屈,又或是齊王可曾替她出過頭,反正最終一切還是照著齊王妃的意思,該守的規矩還是該守。
「王妃。」她上前去向齊王妃行了禮,又朝映柳福了福身,便聽齊王妃蹙眉問,「這去取衣裳之事, 何曾輪到你去做?掌事之人呢?」
見齊王妃已經沉下了臉欲使人去喚掌事嬤嬤,淩玉忙道:「娘娘誤會了, 是我覺著閒著也是閒著, 不如便找些事做, 這才主動提出幫忙。」
這也是她覺得有些不自在的地方,齊王妃把她調到了身邊, 但是卻又沒有讓人安排她差事, 讓她生出一種非主非客非僕的不適感來。
只是她也不是那等不識抬舉的, 知道這是齊王妃的一番好意, 不欲當真把她當作下人一般使喚。
映柳飛快地睨了淩玉一眼,而後垂下眼簾,靜靜地陪坐在一旁,一聲也不敢吭。
齊王妃如何不知她不過是替那些下人掩飾,心中微惱,只是不好發作,遂轉移話題問:「聽說玉娘乃是青河縣人氏,長洛城與青河縣相隔不遠,也算是你的半個家鄉了。」
「說起來慚愧,我雖是青河縣人氏,可在此之前,竟是從來不曾到過這長洛城。」淩玉客氣地道,渾然不覺自齊王妃提到『青河縣』時,映柳望向自己的眼神便有幾分古怪,神情更是若有所思。
齊王妃只是略微與她閒聊了幾句便讓她離開了,映柳見狀亦起身告辭。
淩玉稍稍落後她幾步出了門,不曾想那映柳的步伐愈來愈緩:「我也是今日方知,原來夫人竟是青河縣人氏,莫怪我瞧著夫人有幾分面善。」
淩玉聽她這般語氣,似是想到了什麼,斟酌一下道:「難不成側妃娘娘也是青河縣人氏?」
映柳止了腳步,回身望入她的眼底深處:「當年在往青河縣路上,遇到的那對夫婦,原來竟是程將軍與夫人,不曾想我與夫人竟有這般緣分。」
淩玉意外她竟是想起了當年在路上偶遇上自己之事,不過仍是裝糊塗:「當年往青河縣路上?側妃娘娘所指的是什麼時候?」
映柳見她似是想不起自己,頓時有幾分失望,但也沒有深思,畢竟她如今的模樣與當年著實想差太遠,對方不認得自己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而她自然也不願意再提及那段並不怎麼愉悅的過往,故而笑了笑:「年代久遠,夫人想不起來倒也不奇怪。」
說完,朝著她微微點頭致意,扶著侍女的手往她所居住的院落方向而去。
淩玉看著她依然纖細的背影漸漸消失在眼前,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
這段日子,她也算是見識到了齊王的後宅。正如傳聞中的那般,齊王並不是一個貪色之徒,後宅裡也就只得一妻一妾,當然,在京城的時候可有其他的側妃侍妾,她便不大清楚了。
再加上如今局勢未穩,新帝隨時會派兵前來討伐,齊王可謂忙得不可開交,連進後宅的時間都難以抽得出來,自然也沒有那個尋歡作樂,另覓新人的閒情逸致。
長洛城本就是齊王的封地,在被召回京城之前 ,齊王在長洛城便已經營多年,儘管早前趙贇將齊王等兄弟困在京城,並派人接管了各自的封地,可卻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拔去齊王植下的勢力。
也正因為此,此番齊王逃離京城,輕而易舉地便重回了封地長洛城,並且重又奪回了對長洛城的掌控。
與之相反的便是從來不曾到過自己封地的韓王,封地早已名存實亡,而他又背著一堆罪名,乃是逃竄而來,自然就更難收在封地立足,故而到後來便不得不改道前往長洛城投靠齊王,如今便也是暫住在齊王府中。
想到那個滿臉色相的韓王,她的臉上閃過一絲厭惡。
突然,一隻大手從假山石後伸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在她還未及反應之前猛地把她壓在地上,隨即,一張充滿酒氣的嘴便湊了上來。
「美人兒,可讓本王抓住了!來,讓本王親一個!」
淩玉大驚失色,拼命掙扎著:「放開我,放開我!!」
「不放,本王就是不放,來,讓本王親親!」月色下,韓王整個人醉醺醺,淫笑直往她臉上湊。
淩玉又氣又急又怕,如何會想到這韓王如此膽大包天,竟然潛入齊王后宅意圖奸□□子,眼看著那張臭嘴又再度拱上來,她又踢又抓又打:「畜生,放開我!畜生!!」
掙扎間,她拔下髮髻上的金釵,想也不想便往對方身上紮去,只聽得一聲慘叫,趁著韓王鬆開自己的機會,她連滾帶爬地逃離他的身邊。
「賤人,你敢傷本王?!」韓王捂著被金釵劃傷的手臂,臉上頓現殺氣,猛地衝出幾步,一把抓住正欲逃走的淩玉的手臂,右手就要去掐她的脖子。
「你敢傷我,齊王殿下必然不會放過你!!」淩玉尖聲叫著。
果然,韓王手上動作便停了下來,陰鷙的眼神盯著她:「你是趙奕的人?」
淩玉趁機掙開他,暗地將手中的金釵握得更緊,厲聲道:「我不是齊王的人,但是相對於只能攀附著他生存的你來說,我的價值更高,若是你敢傷害我,毀了齊王殿下的佈置,齊王殿下便是不會對你怎樣,只在長洛城你也別想再待了!」
韓王的投奔於齊王來說,確是弊大於利的。只是如今齊王以新皇逼殺庶母、殘害手足、暴戾狠毒、視天下百姓如草芥等諸項罪名起兵,故而哪怕對韓王再怎麼不悅,也不敢能把他拒之於門外。
而韓王與他聯名起兵,也能給天下人造成一個他友愛兄弟的形象。但這個形象卻是不堪一擊的,因為他的這個兄弟韓王,□□熏心,逼奸庶母以致氣得先帝病情加重之事早就傳遍天下,他若再與韓王聯手,難免他朝會被他所牽連。
故而淩玉可以肯定,齊王必然不會歡迎韓王,早晚有一日會想法子將這個累贅拋開。
韓王想到自己如今的寄人籬下,處處受人所牽制,不知不覺地握緊了拳頭,眼神愈發的陰鷙。
當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
淩玉見他被引去了注意,微不可察地一點一點退去,待退出一段距離後,猛地轉身飛奔而去。
而韓王也終於反應了過來,冷笑道:「便是你是趙奕的人,本王今日還偏要玩弄玩弄,看趙奕可敢對本王做什麼!!」
放下狠話後,他二話不說便邁腿朝淩玉追了過去。
淩玉察覺身後的動靜,嚇得慌不擇路,愈發拼了命似的一路狂奔,可仍舊在離前方月拱門數丈遠之處被韓王給抓住了。
「本王倒要看看,趙奕可否為了你而對本王不利!」韓王放出狠話,伸出手去就要撕她身上的衣裳。
淩玉又踢又打,手中的金釵瞬間便又在韓王手臂上劃出好幾道血痕,卻讓韓王愈發暴戾,發狠似的伸手去奪那金釵。
「賤人!本王讓你嘗嘗什麼叫生不如死!」
『嘶啦』一下,淩玉右邊袖口被他撕裂,金釵也被對方徒手奪了去,同時脖子也被人掐住。
「放、放開……」她拼命掙扎,可呼吸卻越來越艱難,脖頸上的力度愈發的緊,而她的掙扎也不知不覺間緩了下來。
「咚」的一聲悶響,脖頸上的力度驟然鬆開,她劇烈地咳嗽起來,同時大口大口地呼吸著。
「嫂子,嫂子,你沒事吧?!」感覺有人在她身邊不停地喚著,她喘著粗氣,眼睛糊上了不知是淚水還是汗水,透過水汽望過去,便對上了唐晉源焦急的臉。
她胡亂抹了一把臉,便看到已經昏迷在地上的韓王,臉上殺意頓現,『噌』的一下拔出唐晉源腰間長劍,在他吃驚的眼神中毫不遲疑地持劍狠狠往地上的韓王胸口刺去。
「不可……」唐晉源制止不及,眼睜睜地看著韓王哼都不哼一聲,瞬間斃命。
「嫂子,你!」唐晉源臉色大變,衝過去奪回自己的劍,不死心地去探韓王的鼻息,確是氣絕身亡。
「嫂子,咱們闖下大禍了!!」
淩玉憑著一時憤怒殺了人,整個人初時還有幾分懵,但她冷靜下來時,遂冷笑道:「你不用怕,人是我殺的,必然不會連累你。」
在齊王府的這段時間,她早就聽聞韓王這畜生姦淫了府中好幾名侍女,只是眾人迫於他的身份,不敢亂言,如何教他死在自己手上,她並無半點負罪之感。
唐晉源沉默片刻,眼神複雜地凝望著她,隨即一言不發地將韓王的屍體背起。
淩玉不解,快步跟了上去,卻聽對方低聲叮囑道:「嫂子,把現場痕跡抹掉。」
她怔了怔,瞬間便明白他的打算,連忙折返回來,把所有的痕跡全部抹了去,這又急急地追上了唐晉源。
「咚」的一下巨物落水聲,淩玉看著唐晉源拍了拍身上的皺褶,低聲道:「此湖連通長洛河,順著水流飄去,屍體便會掉落長洛河中。嫂子,你且記住,今日你我都沒有遇到韓王。」
淩玉用力咬了咬唇瓣,胡亂地點了點頭:「你為什麼要幫我?此事本就與你無關,你只需把我綁去給齊王……如今這般……萬一事發,連你也跑不掉。」
唐晉源啞著嗓子道:「當日鏢局一幫兄弟,生死相交,如今相熟的隻倖存我與程大哥二人,你是他的妻子……當日若不是我沒有提前計畫好路線,也不會讓你身陷此處。」
「可是,你也因為私底下放了我而受到了牽連,論起來倒是我拖累了你。」淩玉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