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畜生?齊王愣了愣。
這聲畜生罵的是誰?
只是, 下一刻,他便被一股力度強行推開,聽著趙贇怒聲喚著『太醫』,不過瞬間的功夫, 一陣陣急促的腳步聲便響起,候在外頭的太醫便快步走了進來。
「快快快,快瞧瞧陛下!!」太監總管梁公公一把抓住走在最前頭的太醫院正,逕自把他拉到了天熙帝床前。
聽到異響的朝臣、嬪妃、宮女、太監亦衝了過來, 只是到底顧忌著屋內的趙贇,故而只是圍在門外, 焦急地探著脖子往裡瞧。
「讓開!!」淑妃一聲喝斥, 緊跟在疾步而入的麗妃身後亦走了進去。
屋裡頭, 眾太醫手忙腳亂地對再度昏厥過去的天熙帝進行急救,梁公公侍立在床頭位置, 見天熙帝臉色雪白如紙, 雙目緊閉,已是只有進的氣沒有出的氣了。
趙贇站在屋中央, 雙目噴火地死死盯著慘白著臉的齊王, 若非心憂著龍床上的天熙帝, 只怕當場便要命人將齊王拖下去。
「陛下,陛下!!」先後兩道女子的哭叫聲陡然在屋裡響起,看著不知何時撲了進來的麗妃與淑妃, 趙贇臉色鐵青, 一聲暴喝, 「給孤閉嘴!!」
二妃哭叫聲頓止,淑妃不知不覺地往麗妃身後退了幾步,揪著帕子含淚站在一旁,倒是再不敢多話。
片刻之後,眾太醫漸漸停止了救治,一點一點地退出,將床前的位置讓了開來。
「怎樣?父皇怎樣了?!」趙贇率先問。
「請殿下恕罪!」太醫院正跪下請罪,其餘太醫亦一齊跪了下去。
齊王身子一晃,連連退了幾步,扶著一旁的高椅才算是勉強穩住了身子。
「陛下!!」麗妃陡然一聲痛哭,猛地朝著龍床上勉強睜開了眼睛的天熙帝撲過去,她的這一聲哭叫,瞬間也讓齊王回過神來。
對,如今最重要的還是要保住趙氏江山,不教它落到外姓人之手!
這般想著,他立即便也想跟著撲過去,不曾想這才邁出一步,趙贇陡然擊出一記重拳,重重地砸在他胸口處,虧得他急忙運氣穩住了身子,可嘴角已經滲出了血絲。
趙贇臉上佈滿了殺氣,一拂衣袍便急步往龍床走去,走出幾步便又被齊王扯住了袖口:「你不能,你不是,你沒有資格!!」
他毫不遲疑地揮拳再往對方擊去,可齊王這一回卻早有防備,硬生生地接住了他這一拳,卻是毫不退縮,纏鬥著他,不教他接近天熙帝。
趙贇心中大急,尤其是眼角餘光瞧見天熙帝吃力地睜開了眼眸,雙唇微微闔動,而麗妃借機伏到他身邊,仿佛要與他說著什麼話,一時大急。
「陛下有旨,麗妃殉葬!陛下有旨,麗妃殉葬!」突然,梁公公尖銳的叫聲響了起來,不但讓正糾纏著的趙氏兄弟二人停下了動作,也教屋內的太醫、淑妃,以及屋外的朝臣、嬪妃、太監宮女們愣住了。
緊接著,梁公公陡然跪下,帶著哽咽的尖銳聲音再度響了起來:「陛下駕崩!!」
屋內眾人心頭劇震,當即跪下悲呼:「陛下……」
趙贇率先反應過來,快步朝著龍床奔去,一把推開跪在床前滿臉呆滯的麗妃,顫著手去探天熙帝的鼻息,瞬間,緊緊地握著拳頭。
父皇,果真去了!
隻下一瞬間,他眸光銳利地望向梁公公,梁公公打了個寒顫,當下又尖聲叫了起來:「陛下遺旨,麗妃殉葬!陛下遺旨,麗妃殉葬!!」
「你胡說!!你假傳聖旨!!父皇絕不可能會下這樣的旨意!!」聽著那一聲聲的『麗妃殉葬』,齊王勃然大怒,憤而指責。
「梁公公侍候父皇多年,何曾違過父皇之意,如今父皇剛一過世,你便要抗旨不遵不成?!!」趙贇喝斥。
「旨意是假的,父皇絕不可能會下這樣的旨意,這必定是你們的陰謀!!」眼前一切變得太快,齊王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看著朝臣嬪妃們齊唰唰地望向了跪在地上呆若木雞的麗妃,頓時便急了。
「母妃,你一直在父皇身邊,必然聽到父皇臨終前的話,殉葬一事是梁公公胡扯的不是?」
麗妃終於回轉過來,張張嘴正欲說話,梁公公便跪倒在地大呼冤枉:「奴才便是有一萬個膽,也不敢假傳陛下旨意,陛下臨終時確確實實說了讓麗妃娘娘殉葬,奴才若有半句謊言,便教奴才千刀萬剮不得好死!」
「你這老閹人,打量著本王不知你背地裡做的那些事,本王如今便教你嘗嘗千刀萬呐的滋味!!」齊王怒聲吼著,握著拳頭就要上前打向那梁公公。
趙贇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父皇大行,豈容你放肆!!」
那廂,一陣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了進來,殿內各懷心思的眾人回頭一看,臉色齊唰唰地變了。
原來竟是禁衛軍來了!
朝臣們你望望我,我看看你,縱然有人想站出來替齊王質疑幾句的,如今也靜悄悄地縮了回去,更加恭敬地跪著。
趙贇冷笑,朗聲道:「麗妃娘娘生前侍候父皇處處盡心,父皇不忍棄她而去,遺旨著娘娘殉葬,請娘娘遵從旨意,莫讓父皇久等!」
「請麗妃娘娘遵從旨意!」
「請麗妃娘娘遵從旨意!」
……
殿外,此起彼伏的叫聲響徹半空,朝臣們這才驚覺,原來不知在什麼時候,太子已經徹底掌控了整座皇宮。
「你們做什麼?放開母妃!!放開母妃!!」齊王怒吼著上前欲把被強行帶下去的麗妃救下,可趙贇又哪會再容許他蹦噠,當下便命侍衛制止住他。
片刻之後,側殿裡傳出太監的唱喏聲:「麗妃娘娘薨!麗妃娘娘薨!」
***
淩玉按捺著的性子等候著,透過緊閉的窗門望向外頭,見天色漸暗,可不管是齊王,還是楊素問,均沒有動靜傳來。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素問沒有抓住機會制住那名女侍衛?將軍府裡那般多人,又是自己的地盤,哪怕對方武藝再高,必然也是能有機會制服對方才是啊!
突然,一陣細微的開門聲響起,她心口一緊,警覺地問:「誰?!」
「噓,嫂子別怕,是我,唐晉源!」男子刻意壓低的聲音隨即傳入了她的耳中,緊接著,她便看到唐晉源急急忙忙地走了過來。
「嫂子快隨我離開這兒!淩嫂子和紹安兄弟都在外頭等著你!」
淩玉心中一喜,想也不想地跟在他身後出了門:「怎麼回事?你怎會在這裡的?」
「嫂子,你回去後緊閉大門,讓護院們加強巡邏,如今京中大亂,齊王殿下便是知道你們逃跑了,只怕也抽不出空來理會了。」唐晉源不答反道。
「京城大亂?發生了什麼事?」淩玉加快腳步跟上他。
「陛下駕崩了,遺旨著麗妃娘娘殉葬!」唐晉源用力一咬唇瓣,「嫂子快走!」
哪想到二人步伐匆匆地剛走過一處小竹林,忽見前頭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隨即便有一隊人急匆匆地迎面而來,恰好與他們二人打了個正面。
而此時,淩玉才認出,這些人當中,走在最前面的便是齊王,被齊王緊緊抓著手腕,正極力掙扎著的正是齊王妃。而那映柳,則被兩名侍女一左一右地扶著緊跟在齊王與齊王妃身後。
齊王乍一看到淩玉,神色明顯愣了愣,隨即厲聲喝道:「帶上她!!」
淩玉大驚失色,下意識便想轉身逃跑,可才邁開幾步便被侍衛抓住,強行拖著她一路從側門出了府,而後把她扔進了早就候在門外的馬車裡。
她被摔得七葷八素,緊接著便聽到馬匹一聲長嘶,馬車驟然疾行,把她重重地甩向車廂,撞得她骨頭都像是要斷裂了。
御書房內,趙贇高坐上首,贊許地望著梁公公:「你做得不錯,那道遺旨下得恰是正好!」
原本他也是打算尋個機會先下手處置了那麗妃,如今這樣倒好,有父皇的遺旨,光明正大。
梁公公連忙道:「不敢當殿下此言,大行皇帝確確實實是下了這麼一道遺旨。」
趙贇更加滿意了:「很好,正是應該如此,不管何人來問,包括孤,你都要堅持這確確實實便是父皇的旨意。」
只有連自己都騙過去,才能騙住天下人!
「殿下,殿下,大事不好,天牢裡的韓王跑了!!」正在此時,有宮中侍衛急匆匆地進來回稟。
趙贇大驚:「跑了?!」
當下,他連下幾道命令,著人全力追捕逃脫的韓王,務必將要他捉拿。看著領命而去的下屬,他的臉色一片陰沉。
韓王的羽翼早就被自己悉數剪盡了,僅憑他一人之力,又如何能從天牢裡逃出去?難道他背地裡還有些自己不知道的勢力?
他死死地握著拳頭,額上青筋頻頻。
不管是趙珝,還是趙奕,甚至還有後宮中那些趙氏子弟,一個都不能脫離他的掌控,否則,便不要怪他心狠手辣!
哪想到過得一個時辰,又有下屬來報,只道齊王帶著妻妾闖過西城門的重重把守,消失在濃濃的白霧當中,遍尋不著蹤跡。
「什麼叫消失在白霧當中?這般多人竟是連一座城門都看守不住?!」趙贇怒目圓睜,怒聲吼道。
「殿下,這會兒天降大霧,遮擋視線,確是不容易……」
「夠了!!孤不想聽到任何藉口,立即派人全力去追!!」
一直到下屬領命而去後,趙贇才難抑憤怒地重重在禦案上一擊。
本以為布下了重重關卡,便能將趙氏血脈悉數掌握在掌心中,沒想到關鍵時候竟然還是教趙栩趙奕兩人給逃掉了!
難道,這是天佑趙氏血脈?
不,不可能!
他的雙拳越握越緊,臉上盡是肅殺之意。
天熙二十六年,天熙帝駕崩,麗妃殉葬,韓王與齊王不待大行皇帝入殮,連夜逃回封地。
兩個月後,二王聯手於長洛城率先舉起反對新皇的旗幟。
長洛城齊王府中,晏離仰望星空,掐指一算,喃喃地道:「帝星相爭,奇哉怪也……」
自三年前始,他便已經看不透星象,今夜不過是心血來潮,夜觀天象,沒想到竟又讓他看分明了。
正捧著乾淨衣物從一旁經過的淩玉恰好便聽到他這話,眼眸微閃。
帝星相爭?可是指新皇趙贇與齊王趙奕?
想來應該是了,畢竟一個是這輩子的皇帝,一個是上輩子的皇帝,可不就是兩顆相爭的帝星麼?
「快些,王妃那還等著呢!」見她停下了腳步,前頭的侍女不耐煩地催促道。
淩玉抿了抿雙唇,一言不發地加快了腳步。
兩個月前,她逃離齊王府時不慎遇上正欲逃出京城的齊王,被他順手抓了來,一路上九死一生才終於抵達長洛城。
期間她也不是沒有想過逃跑,可是看到一路上的生靈塗炭,她又苦笑著放棄了。
跟著齊王的人馬,或許還能有一線生機,一旦逃了,別說回到京城,只怕在半路上怎麼死也不知道。
終於,這輩子仍然是這一年,中原爆發了戰亂。
齊王雖是抓了她來,但倒也沒有為難她,只是把她扔到了下人處。後來不知為何,齊王妃又把她調到了身邊侍候。
如今,她便是齊王府院裡的一名普通侍女,齊王妃不知出於何種心思,並沒有明言她的身份。
而當日齊王從京中王府帶出來的侍女,均死在了路上,故而如今在長洛城中的齊王府後宅,知道她身份的只有齊王妃與齊王側妃映柳。
不錯,齊王豎起反旗後不久,便將映柳從侍妾提到了側妃,畢竟映柳肚子裡還懷著他的骨肉,又跟著他一路出生入死地逃到了長洛城,這名份確是應該變一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