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人為?難道果真是那王妃所為?」楊素問嚇了一跳。
「這倒不清楚, 是或不是皆有可能。」淩玉搖搖頭。
楊素問聽罷嘆了口氣︰「可見妻妾多了就是麻煩,你說那些男子, 為何要娶那般多呢?若是隻娶一個,豈不是少了許多麻煩事麼?」
頓了頓, 她又忙道︰「姐姐你可要硬氣些,將來不管姐夫有沒有當成大將軍,你都不能讓他納新人!」
「這是自然,他若是敢納新, 我……」淩玉作了個剁肉的動作, 樂得楊素問掩嘴直笑。
「對對對,就應該這樣, 他若是敢納新人, 姐姐便這般對付他!」
兩人笑鬧著, 很快便將今日此事拋之腦後。
齊王府內,齊王趙奕陰沉著臉, 謀士晏離勸道︰「殿下今日行事確是有幾分魯莽了,僅憑那映荷一面之辭便喚來了那程淩氏。可知那程紹如今雖只為六品昭武校尉,但太子明擺著想要把他捧出來, 而鎮寧侯瞧著亦對他有幾分賞識, 況且那程淩氏絕不可能以卵擊石敢算計王府, 如今忽喇喇把人請來,實非明智之舉。」
「先生教訓的是, 今日確是本王魯莽了。」齊王揉了揉額角, 嘆息著道。
「嫡親骨血突然便沒了, 殿下的心情我能理解,只是……依屬下之見,柳姑娘此胎,生不下來並非壞事。」
「如今陛下膝下成年皇子,除了韓王長子乃是嫡出,太子、魯王長子皆為庶出,隻這兩人的庶長子,卻是上了玉牒的側妃所出,與柳姑娘的身份著實差得遠了些。」
便是庶出子,也是要分三六九等,一個從奴婢肚子裡爬出的庶長子,不說較之嫡子,便是比之側妃所出的孩子也是要落了一層。
齊王自然也能想到這層,只是因為對這個孩子寄予了太大的期望,如今突然沒了,心裡著實是難受。
「還有一事,宮中的宋超,還是要想個法子調回來才行,我總覺得他最近行事有幾分急躁,不似往日那般沉穩。宮裡需要時時小心謹慎,他如今這般狀態,著實不適宜再留在宮中。」晏離皺著眉又道。
齊王卻有幾分猶豫︰「父皇身邊不是那般容易安插人手的,宋超好不容易插了進去,這時候把他調回來,是不是有些可惜了?要不先生先尋個機會勸勸他,讓他萬勿掉以輕心才是。」
晏離略思忖一下便同意︰「如此也好。」
近來魯王漸得天熙帝寵愛,接連受了幾樁好差事,一時風頭無限。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卻是原本勢頭大好的太子,愈發行事低調。太子尚且如此,韓王、齊王自然便更不必說了。
至於後宮當中,月貴妃一枝獨秀,萬千寵愛在一身,其他諸位嬪妃別說與之爭寵,根本連見天熙帝一面都不容易。人都尚且見不到,這恩寵自然無從說了,又如何爭?
至於齊王妃映柳小產一事,去了齊王府一趟,淩玉便以為徹底過去了,哪想到過得數日,京城中漸漸起了關於玉容膏會導致婦人小產的流言,流言以難以想像之勢迅速傳播,待淩玉等人想要採取措施時,留芳堂的生意已是一落千丈,甚至有小產婦人的家人圍攻留芳堂,嚷嚷著要賠償,否則便要去見官雲雲。
楊素問氣得渾身顫抖,淩大春近日亦是忙得焦頭爛額。
淩玉緊抿著雙唇,果斷道︰「報官!讓他們報官!」
「報官?那豈不是把事情鬧得更大了麼?」淩大春不是很贊同。
淩玉搖搖頭︰「你們想想,京城裡知道咱們與太子府關係之人並不在於少數,便是衝著這層關係,輕易不會想與咱們鬧翻臉,可如今事情嚷得這般大,可見背後必有人,此人甚至對太子殿下都毫無所懼。在這風頭火勢之上,咱們便是再怎麼澄清,怕也只會沾得滿身腥。」
淩大春陰沉著臉,恨得牙根癢癢,重重地一拳頭砸在桌上︰「簡直欺人太甚了!」
「與太子府的這層關係,就是一把雙刃劍,咱們從中得了利,使留芳堂得以迅速在京城站穩腳跟,同樣的,自然也免不了因這層關係吃些苦頭。」淩玉苦笑。
這世上哪有什麼百利而無一害的好事,佔了便宜得了利,自然是要付出些代價的,不管她們是怎樣想的,在外人眼裡,她們家與太子就是一條船上的,只怕就連留芳堂,也會有人覺得是太子或太子妃的產業。
待再一次被圍攻時,淩大春寒著臉從店裡擠出來,怒聲道︰「留芳堂從來不會昧著良心賺黑心錢,玉容膏自售賣以來,效用如何,早已得到無數人的認可,如今你空口白牙便是誣蔑,嚷著砸店賠償,要不見官,這一盆髒水便潑過來,我豈能容忍!報官!便是你不肯報官,我也是要報,必要請官老爺還留芳堂一個清白!!」
那人許是沒有想到他的態度竟是這般強硬,明顯怔了怔,隨即大聲道︰「誰人不知你們攀上了貴人,這會兒必是和官府勾結一起,只待咱們一進去,立即便被抓進大牢裡!」
「對對對,就是這樣,官商勾結,自來如此!」人群中有人當即附和。
淩大春冷笑︰「說報官的是你們,你們既能先提出報官,可見必是認為官府會還你們一個公道,必不會偏袒。這會兒我同意報官了,你反倒說什麼官商勾結,敢情這話都是由你們說了算?!我瞧著,你們這是存心訛詐,什麼家中孕婦用了玉容膏才導致的小產,分明就是胡說八道!報官,必須報官!」
「就是,我家那口子用了這般久的玉容膏都沒事,孩子也生了兩個,個個聰明健康活潑伶俐,怎的你們家出的事便要賴在玉容膏上,我瞧你們就是想借機訛詐錢財!」人群裡立即也有人大聲說起了公道話。
「對對,我家那婆娘也用了這般久都好好的,連懷我家三郎的時候也沒有停用過。」
「我去年就給懷了身孕的女兒買了兩盒,她一直也在用,上個月才平安地生下了一對龍鳳雙胎,若是這玉容膏當真對孕婦有害,這又是如何解釋?」
……
有人起了頭,自然便有人跟著說,不過片刻的功夫,在場替留芳堂說話之人漸多。
那人見勢不好,漲紅著臉嚷道︰「打量著我不知道呢!你們必是收了他的好處,這才昧著良心處處替他們說話!」
「呸,敢情只要不順著你的話說的便是收了好處,我還懷疑你才是請了人到處壞人家名聲呢!」
「可不是麼,我家就住在白馬胡同,你若覺得我是收了好處昧著良心說話,大可使人去那問問,看我所說的可曾有半句假話!」
「淩掌櫃,必須要報官,我瞧他們當真就是想訛詐錢財!說不定他家那婦人根本就沒有身子!」
「瞧他那見錢眼開的模樣,能捨得花十兩銀子買盒玉容膏?我可不信!」
「我也不信!」
……
前頭形勢逆轉,楊素問在後堂聽得分明,有些目瞪口呆,好一會兒才踫踫淩玉的手︰「玉姐姐,你何時請了這般多人替咱們說話?」
「最初出聲的那一位,確是我找來的,可後來出言相助之人,卻真的與我無幹。」淩玉搖頭否認。
「那就是真的了?可見京城裡還是有不少公道人的。」楊素問眼睛一亮。
公道人多,也從側面說明瞭她的玉容膏確是得到了不少人的肯定,於她這個製造者而言,實是再值得高興不過了。
淩玉笑著點點頭,眉間卻仍是聚著憂色。
不過是打打嘴仗而已,聲譽到底已經受損,店裡的生意也確是受了影響,最怕這一切不過是開始,隨即而來的將會是更大的危機,看來她是不是要尋個機會到太子府是探一探情況了?
這個念頭剛一升起,她便又暫且打消了,如今局勢未明,魯王勢大,縱是宮裡有個月貴妃相幫,可太子也不是個會輕易吃虧的性子,加上經營這麼多年,豈是會輕易被人打壓至此的?
她思前想後,又與淩大春商量過後,決定還是照常營業,只是玉容膏與回春膏的產量暫且降低,先看看形勢發展,也當是給自己放個假,無需再整日忙著生意之事。
周氏聽罷便笑道︰「這樣也好,要不要乾脆趁此機會回去把婚事辦了?」
淩大春一聽便裂著嘴笑了︰「娘這主意我瞧著倒是相當不錯。」
屏風後的楊素問羞紅了臉,一轉身便跑回了屋,隨即便聽到門外的小石頭拍著小手又笑又叫︰「紅臉蛋,羞羞羞;紅臉蛋,羞羞羞。」
眾人一聽,均忍不住哈哈大笑。
因牽涉到自己的生意,不管是淩大春還是淩玉,都不由自主地關注著朝堂之事,只是當他們接連聽聞太子在朝堂上被天熙帝訓斥的消息時,臉色一日比一日凝重。
「不好了不好了,官差上門把咱們的店都給查封了!」正在此時,店裡新請的夥計急急忙忙地跑來報信。
淩玉大吃一驚,淩大春卻已一陣風似的跑了出去。
淩玉二話不說便要跟上去看個究竟,卻被淩秀才喝止︰「站住!你哪兒也不能去!」
她正想要說話,周氏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語帶懇求地道︰「聽你爹的,不要去,讓你大春哥去瞧瞧便好了。」
淩玉咬著唇瓣,最終還是順從地收回了腳步,留在家中靜候消息。
一直到了點燈時分,淩大春才黑著臉回來。
「怎麼回事?好好的官府怎封了咱們的店?」她衝上前去,迫不及待地問。
「有幾戶人家聯名把留芳堂告了,方才我也被請到了官府問話,只因證據不足,那官老爺仿佛也有所顧忌,故而只是問了幾句話便讓我回來了,不過這店卻還是要封。」淩大春壓抑著怒氣回答。
「要不我去求見太子妃,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淩玉不死心。
「不必了,這會兒太子妃想來也沒有心情見你,兩個時辰前,太子帶著人馬前往北岐賑災了。」淩大春揉了揉額頭,頗為頭疼地道。
「這……」淩玉也呆住了。
換句話說,如今太子並不在京中?
「我觀那官老爺是個老滑頭,顧忌的怕是太子府,故而只是讓人封了店鋪,也不敢抓人。估計這會兒他也是在觀望,若是太子此趟順利,留芳堂便也無事;若是太子有個什麼差池,留芳堂的生意怕也到頭了。」淩大春又道。
「所以,如今咱們便只能等?」淩玉蹙著眉頭問。
「過兩日你進府向太子妃請安,瞧瞧那府裡的情況如何,咱們再作打算。」
「唯今之計,也僅是如此。」
只是不等她挑個合適時間到太子府去,宮裡又傳出一道驚雷,齊王意圖弒君,被天熙帝打入天牢,齊王府也被重兵包圍,任何人不得輕易進出。
齊王生母麗妃為了兒子之事觸怒了天熙帝,被打入了冷宮,母子二人同一命運。
淩玉聽罷臉色大變,仿佛不過頃刻之間,太子失勢,齊王被囚,魯王形勢大好,追隨者眾,已是隱隱有幾分淩駕太子之上的勢頭了。
再接著呢?會不會便是太子被廢?抑或是傳來太子在賑災路上意外身故的消息了?
「娘,你瞧,我會寫自己的名字了。」小石頭得意地把他寫好的大字推到淩玉跟前,眼睛忽閃忽閃,一副等著娘親誇獎的模樣。
淩玉望瞭望他紙上那歪歪扭扭的『程磊』二字,再瞅瞅他臉蛋上的墨跡,縱是心裡正憂慮著,此刻也不禁彎了嘴角。
「竟是一個字也沒有寫錯,可見是認真寫了。」她忍笑著打濕帕子,替他擦了臉,又把那雙髒兮兮的小手洗乾淨,看著他因為自己的誇獎笑得眉眼彎彎,忍不住輕嘆一聲。
仿佛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再過不了幾個月,這孩子便要五歲了。
五歲……等等,五歲?!
淩玉陡然瞪大了眼睛,隨即一拍腦袋。
她怎的就忘了,上輩子就是在兒子五歲這一年,魯王起兵造反,本就已經相當混亂的局勢,瞬間便亂作一鍋粥,百姓流離失所,四處逃命不得安生。
這輩子因為太子沒有死,她便理所當然地以為戰事不會再發生,可在離上輩子魯王起兵之日漸近的節骨眼上,太子他再度離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