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唐亦禾作為一個心裏正常的男人，雖然對某方面略顯冷感但並不遲鈍，這群長尾巴蝌蚪讓他產生了不好的聯想。

　　若是別人發的也罷了，偏偏哈迪斯發的，很難讓他相信這是一份正經的信函。

　　唐亦禾臉一黑，正要把它刪掉，偏偏哈迪斯又傳來第二封信件，彷彿是把時機掐得很準確，他的手指正好點在全息螢幕上，沒來及刪掉第一封，第二封就順勢打開了。

　　【小哈：剛才那是一份崔斯特密碼，如果你已經把它刪掉的話，證明你思想不純潔[二哈][二哈]——請在三天內破譯，此為軍校小學二年級知識】

　　唐亦禾的手指一頓，臉上有些熱，因為他剛才真的想歪了！當然不排除哈迪斯故意用這種該死的圖形誤導他，但自己中了視覺陷阱是不折不扣的事實。

　　還有特別強調“軍校小學二年級知識點”是什麼意思？這是連他的人格和智商一起質疑？

　　雖然隱約感覺到這封信函是激將，但來自小畜生的挑戰，唐亦禾不認為自己會輸，他也必須承認，自己有點好奇密碼背後究竟是什麼含義。

　　當然無聊的好勝心對於他而言是不存在的，唐亦禾崇尚高效率，他把蝌蚪一點一點照抄下來，第二天就拿去問自己的食客。

　　富太太們都是軍官背後的女人，本以為她們會懂一些，誰知道富太太看到這群蝌蚪，立即露出痛苦的表情：“嚶嚶嚶，這勾起了我不及格的回憶！”

　　“唐老闆，你拿崔斯特密碼來考我們太過分了！”

　　“解不出解不出，你看我們都一把年紀的老太婆了哪里還記得小學知識，這密碼又不經常用，早就還給科任老師啦。”

　　太太們對那串蝌蚪簡直避如蛇蠍，就像學渣們看到函數圖，簡直要了她們的老命喲。

　　唐亦禾皺起眉，對於這群看著很精英的太太們感到無語。不過轉念一想自己從小數學也不好，說不定真給最簡單的XY方程式讓他解，他也解不出來。

　　幸好他的食客中除了大部分閑來無事來喝茶的富太太，也偶爾有真正的軍官，既然哈迪斯拿軍隊的知識考他，還信誓旦旦地說是小學二年級內容，肯定難不倒那些人。

　　誰知無論是年紀大的中尉，還是年紀小的軍校在讀生，竟然沒人能解出來！

　　年紀大的告訴他：“幾十年前的東西實在記不得，現在已經不用這套密碼，估計很少人知道解法。”

　　而年紀小的則說：“唐哥，十年前教改後已經不教崔斯特密碼了，所以我們也不是很清楚。”

　　唐亦禾：“十年前？”

　　“對，以前要同時學五六套密碼，但因為教學不理想，就砍掉了一部分過時的知識點，現在教科書只剩下三套常用的。崔斯特字元簡單，結構卻很富複雜，非常容易搞混，是最早砍掉的學科哦。”說話的人是軍校學生，成績能排全校前十，但別說是他，恐怕在校教師也很難馬上解出來。

　　唐亦禾微微皺眉，因為哈迪斯年紀跟眼前的男學生相差並不大，既然他能懂十年前都已經從教科書刪掉的內容，只有一個可能——這是哈迪斯自己學的。

　　溫莎夫人曾經隱晦地自誇過兒子雖然缺根筋，但其實是個學霸，之前唐亦禾還很懷疑她這是母愛濾鏡，現在有點點改觀了。

　　溫莎不知道那串崔斯特密碼是哈迪斯發的，以為唐亦禾是收到什麼很重要的信件，便問：“小唐，不然我請張教授來為你解開？他是語言研究學院的專家。”

　　唐亦禾搖搖頭，真因為一串蝌蚪就請人家教授來實在殺雞用牛刀，而且出動教授動靜太大，萬一哈迪斯回來知道這件事，肯定要笑他。

　　嘖，面子不能輸，尤其哈迪斯都明顯放水了，只拿一段短短的密碼考他，自己要是不受這份挑戰，農場主的權威怕是會打折扣。

　　“不用，我自己解。”唐亦禾淡淡問道，“哈迪斯的書房在哪里？或者他以前的學習資料在哪里存放？”

　　溫莎眼睛一亮，把他帶去哈迪斯小時候的書房。雖然是星際時代，但基礎教育還是以紙質為主，唐亦禾沒太費時間就找到那本《崔斯特密碼基礎》。

　　哈迪斯性子躁，連自己的名字都寫得七扭八拐，他眼睛都快瞎了才認出封面上那串狗爬是“哈迪斯•卡爾”，但翻開書頁後，看到的卻是認認真真、工工整整的筆記。

　　小哈迪斯標記的部分不多，全是關鍵和訣竅，解釋得很深入淺出。

　　即便是唐亦禾這個純粹的外行，竟然也能津津有味地看完第一章節，還能通過那稚氣的字體，融會貫通每個知識點。

　　他翻了翻整本書的最後，上面有一串日期，再推算一下，發現這本書是哈迪斯大概七八歲的時候自學完的！

　　唐亦禾不由得有些瞠目結舌，在佩服的同時，也隱隱激發出一絲鬥志。

　　——這麼厚的一本書小哈都能一年半載內自學完，他用剩下的兩天解幾個蝌蚪應該也沒問題。

　　但畢竟是第一次學，唐亦禾還是費了不少腦細胞，挑燈作戰是基本，最後期限那半天，唐亦禾乾脆帶著書去店裏鑽研。小蛋糕也不像前幾天做得那麼勤，開始限量供應，售完即止，不管食客們怎麼求賢若渴，他都不動如山在後廚看書。

　　辛苦兩天，終於解出了那串密碼的意思。

　　【你的名字是笑話。】

　　唐亦禾：“……”

　　解出來瞬間他還以為是自己解錯了，迅速又檢查一遍，仔細比照，結果還是同樣的答案，後面那大串蝌蚪就是“笑話”的意思！

　　他的名字是笑話？！哈迪斯丫的是想造反嗎？還是說因為拒絕以自己名字命名，他就以此表達不滿？

　　唐亦禾果斷把答案發了過去，還學以致用，自主撰寫了一串蝌蚪：【找死嗎？】

　　哈迪斯看到他的答案後，被那串生疏的蝌蚪萌得心肝亂顫，因為唐亦禾用的句式一看就特別基礎，但真正在執行任務只需要七八個蝌蚪就能表達“找死”的意思，偏偏唐亦禾像剛學語的小朋友一樣，老老實實地用上“主謂賓”，足足有三十個蝌蚪，認真可愛到爆炸！

　　哈迪斯忍不住嚎了一嗓子，把那串蝌蚪又是截圖又是錄屏，還加上濾鏡收藏進自己的私人相冊中。

　　這才得意洋洋地回信：【錯了！是‘你的名字很美’！】

　　看到回信的唐亦禾：“……”

　　怎麼可能！？那是他檢查過兩三次才定下的答案啊！

　　隨即不甘心地照著解釋查閱書本，結果發現還真是他解錯了！

　　因為其中兩個蝌蚪的擺向極具誤導性，一不小心，就看岔過去。

　　唐亦禾懊惱得捶胸頓足，他自認為自己是細心的人，誰知居然在檢查過以後還能錯誤，這事實簡直難以接受。

　　他不知道這串代碼是崔斯特的經典考題之一，據說一百個人考試，最多只有五個人能發現這個陷阱，他是個外行，踩雷率幾乎可以說是百分之百，解錯是情有可原的。

　　哈迪斯偷樂一陣後，隨即又發來第二條資訊。

　　仍然是一串稀奇古怪的代碼，後面還附著更狂更放肆的文字：【罰你！限時48小時！】

　　唐亦禾微微眯起眼，覺得他這是藐視。冷哼一聲，轉身去了小哈迪斯的書房。

　　這次不是蝌蚪文，而是看著圖形稍微複雜點的字體，字數也多了一些，很接近漢字。他在哈迪斯的書架上翻了翻，終於找到這些字體屬於另一套密碼，同樣是很早以前就已經棄用的編碼。

　　也不知哈迪斯有什麼毛病，整個小學都在自學已經過時的東西，還能運用至今！

　　唐亦禾恨恨地解了兩天，總算趕在時限以前解出來完整的句子。

　　【解出下一句，你才知道這句的真正內容。】

　　唐亦禾：“……”

　　玩他呢這是！

　　很快，第三道題又發了過來。

　　哈迪斯也是個心機boy，第三道題答案猶抱琵琶半遮面，裹挾著第四道題，永遠保留著玄機，不讓農場主知道真正內容是什麼。

　　但他的考題都是很淺的考點，所有的密碼複雜程度穩穩地把握在一個平衡中，並沒有讓唐亦禾覺得太困難，讓人感到充滿挑戰，又不至於難到退怯。

　　人類的求知欲從來都非常旺盛，尤其覺得答案觸手以及時，就會情不自禁地為了獲得真相而付出一點努力。

　　唐亦禾咬著筆尖，明知道是個陷阱，那小王八蛋分明在不斷勾引他往下解，浪費他大量時間不說，還沒什麼卵用，可他該死地覺得“不想認輸”、“還挺有趣”。

　　•

　　某遙遠星空深處，絕大部分軍官們都陷入迴圈休眠。

　　唯獨哈迪斯手執太空筆，不停在紙上寫寫畫畫，抓耳撓腮的樣子看著苦惱極了。

　　他雖然號稱精通五十多套密碼，但自己用用可以，要真做到完全知曉編碼的難易是非常困難的事情，簡直是要硬生生回憶自己當初怎麼學習，可他那時候同時學好幾套，哪里還記得這個字母是A難度還是B難度？

　　所以別看每次只發一串密碼，哈迪斯卻足足要思考大半天。給農場主的每一道考題都是他精心設計過，因為唐亦禾是零基礎，他發出去的每一個密碼必須絕對準確，而且不能超綱，簡直比自學時還累百倍！

　　哈迪斯伏案工作了一會，煩躁地把剛寫好的試卷揉成紙團隨手一扔，就扔到了正在休眠的幾個下屬。

　　下屬迷迷糊糊醒來，拆開紙團一看，發現偉大的中將大人居然在做代碼訓練。

　　而且還都是生僻到不行的編碼體系，頓時肅然起敬——明明已經是學霸，明明已經平步青雲，在軍隊一飛沖天，哈迪斯卻還這麼努力！

　　他們簡直為自己的懶惰痛心！

　　於是一時之間，這批軍官在漫漫星途中無事可做，竟然都開始復習或者學習編碼課程，彷彿大型軍考備考現場！

　　好不容易出完卷子的哈迪斯，就看到集體在休眠艙挑燈看書的兵痞子。

　　？？？

　　你們瘋了嗎？

　　•

　　一連半個月，唐亦禾都在解題，從遙遠星際傳來的卷子時難時易，上一道題讓他小小驕傲了一下，下一道題又把他打擊得懷疑自己智商，不過總的來說，唐老闆玩得不亦樂乎。

　　而且要命的是，至今他都沒破譯哈迪斯的那句話，這就很操蛋了。

　　但唐亦禾偏偏是個沉得住氣的人，從來不直接問，哈迪斯讓他解他就解，若是解得鬱悶，還會學以致用，編輯一段代碼罵他。當然因為辭彙量有限，一般只能罵“去死”“找死”“快死”之類，唐亦禾也很想換點別的詞，可這畢竟是速成編碼學習，“死”在軍隊中涉及到大量任務執行，是最早接觸的辭彙。

　　哈迪斯有意識地增加難度，唐亦禾若要解出來，勢必要花費更多心思，不知不覺間，唐老闆就荒廢了自己的正業——營業時間縮短，下午茶時有時無。

　　這事對於帕頓的老食客而言一點都不陌生，早在帕頓時唐亦禾就隔三差五休息，能天天營業就足以燒高香了，少個下午茶算什麼？不然人家怎麼叫私房菜館，而不是小飯館呢？私房菜本來就是比較任性的存在麼！

　　但不必像帕頓居民那樣勞累奔波的富太太就鬱悶了，因為她們除了偶爾要出席動、接受訪問，大部分日常都是耗在社交喝茶嘮嗑上，自從唐亦禾的小店開了之後，這裏儼然成為她們的半個工作地點。尤其幾個跟溫莎緊密聯繫的夫人，每天下午來吃下午茶等同於上班打卡，雷打不動。

　　誰知今天過來時，就看到唐亦禾懶洋洋地掛上了休息的牌子，把富太太們晾在露臺上，也不管她們幽怨的眼神，自顧自地拎著一本《康格裏夫密碼基礎》走掉。

　　夫人們嘴上當然不敢抱怨，畢竟這是溫莎的地盤，可她們平日因為身份尊貴，幾時受過這樣的怠慢？便有人不高興了，想去大宗點評網給這家私房菜館打幾個低分，誰知點開大宗商家一看，底下早已怨聲載道。

　　【大宗點評商家：唐記私房菜

　　服務：0.5；環境：2.5；口味：9.5；評論：292560條

　　糖女士：天啊，老闆到底什麼時候回來，說好去參加哈迪斯的中將授勳儀式，結果儀式八百年前就結束不說，連哈迪斯本人都去外星系出任務了，老闆還是不知所蹤！

　　飛奔的倭瓜：該不會是要拋棄咱們吧？

　　235：唐亦禾這個天殺的太不負責任了，把我們養叼就扔下我們！

　　樓中樓1L：冷靜，別罵人

　　大豬蹄子：╭(╯^╰)╮我就知道，帕頓這窮破地方留不住那個男人的腳步，人才流失太嚴重了！

　　麻瓜：溫小弟還守著店，估計不會

　　樓中樓1L：他廚藝比不上老闆啊！還只會幾道菜，我說要吃酥皮雞翅他都做不出來

　　樓中樓2L：弱弱的說，其實他做得還不錯，唐亦禾有十分的話，他能達到九分

　　樓中樓3L：倫教糕能達到十分

　　樓中樓4L：可我就想吃酥皮雞翅啊啊啊啊啊！

　　……】

　　太太們本來又氣又饞，可是看到留言後，突然覺得有種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感覺。

　　唐亦禾現在“不務正業”，整天拎著本書學習編碼，可人家好歹還在魔狼星上好好地開店，萬一把他氣回去，她們可就沒口福了。畢竟帕頓上還有個什麼“溫小弟”頂著，魔狼上可沒有第二個唐亦禾徒弟，傷不起傷不起。

　　這男人，該死的珍稀啊啊啊！

　　眼看著大宗商家頁面上唐記私房菜的分數因為食客的憤怒低破天際，尤其是“服務”本來1.5已經夠難看了，現在直接跌到0.5，幾乎是全網墊底，連某些出過嚴重事故的餐廳都比它高。

　　太太們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花了點水軍錢，默默地幫忙把分數刷上去。

　　一夜之間，0.5抬升到3.0，直逼4.5。

　　這手筆太大，帕頓的老食客們很快發現了不對勁：“臥槽，一看就是水軍出手！套路套路，肯定是在捧殺！”

　　吃貨小組反黑經驗豐富，當下順藤摸瓜，本打算揪住刷分的皮下組織，誰知摸到了某位太太幽怨的朋友圈——“八一八那個不務正業、不好好做蛋糕改行寫編碼的中將准夫人”，底下是一系列的“before”和“after”配圖。

　　before是精美絕倫的點心，after是唐亦禾“不務正業”後，蛋糕都懶得做造型，一律切成小三角。雖然依舊很好吃，甚至比先前的配方更好，但足以看出唐老闆的有多“懶政”。

　　吃貨小組：？？？wtf？！

　　原來老闆之所以不回來，是外面有店了！

　　甚至還推出了好多好多看起來特別可口的小點心，他們連見都沒見過啊摔！這些太太朋友圈什麼意思？有小三角都不錯了好嗎！

　　得知真相的老食客們：心碎.jpg！老闆你這大豬蹄子！

　　•

　　軍機星系附近的一個宜居星系。

　　一塊精美的小蛋糕被裝在一個防輻射、反追蹤的特製保險箱裏，跋山涉水，跨越星雲塵埃，終於到達目的地：霍恩生物研究中心。

　　“霍恩先生，到手了。”

　　被稱為霍恩的男人看著三十歲左右，戴著金絲邊眼鏡穿著白大褂，斯斯文文的模樣，蒼白的手上拿著一些紅色的試劑，看著像血液。

　　聞言，霍恩先生放下試劑，像對待情人一樣輕柔地將它擱在低溫試驗台：“嗯，開箱。”

　　來人把保險箱打開後，露出了一個看著明顯是外賣盒的東西。

　　“你們興師動眾，”霍恩半眯的眸中沒有任何溫度，如同他手中已經冷卻的試劑，“就帶來一份外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