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大衛有點古董小方是知道的，前段時間星際流行死亡金屬樂，大衛還在軍中開會的時候告誡過新兵要積極向上、不能總是接收頹廢的思想文化，教育起來一套一套的。但這位老古董一方面又特別喜歡照顧後輩，完全沒有中將的架子，經常關心大家的生活，所以年輕的新兵對他是又愛又恨。

　　小方還以為中將大人只是對潮流文化接受不能而已，誰知道龜毛到食物的名字都要偉光正。

　　“小方你吃吧。”大衛說著，自己塞了幾粒營養丸果腹。

　　小方只好端起碗把那份女神拌飯醬吃掉，只第一口，他就被辣了一下，可隨之而來的鮮香刺激得他口水大量分泌，把肚子裏的饞蟲都勾起來了。

　　“中將大人，這，這真的很好吃！”

　　大衛皺眉搖頭：“你們這些小年輕，就是容易被誘惑，什麼亂七八糟的都要試一下，其實營養液就很好……”

　　小方聞言放棄跟他安利了，果斷把醬料均勻拌入米飯中，大口大口地吃起來。因為沒吃慣辣味，他一邊吃一邊滿頭大汗，可哪怕辣得舌頭紅彤彤的，也根本停不下來，轉眼就把飯盒吃空。見上面沾著一些醬汁，他還全部舔乾淨。

　　大衛在看星際新聞，偶爾撇過來一眼，對他的吃相也是搖頭歎氣，但還是好意勸道：“慢點吃，小心噎著，這種粗加工的食品可不像營養液那麼容易消化。我們現在處於假期，又不是戰場，能有條件細嚼慢嚥就細嚼慢嚥。”

　　小方：“真的好吃，下次我給你帶他家的倫教糕，那可是我們帕頓第一個有非遺榮譽的特產呢。”

　　大衛擺擺手：“那家店太傷風敗俗，老闆肯定不是正經人，我不吃。”

　　小方：“……”

　　小方抹抹嘴，想起了另一件事：“中將大人，帕頓政府的人對您的就職晚宴頗為上心，特地來問您對菜品口味有什麼需求？”

　　就職晚宴類似國宴，是很高規格的一頓晚餐。

　　“沒有，隨便他們。”大衛嚴肅地補充道，“但不要出現什麼不正經的菜品。”

　　得，中將大人還沒轉過彎來，對唐記私房菜的誤解很深啊。

　　小方見過唐亦禾，雖然僅僅匆忙一面，但對方面目清秀、衣服整潔，並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非主流裝飾，接人待物也是不卑不吭，給小方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可中將大人不喜歡也沒辦法，強行安利很沒禮貌的。

　　等到下午，小方去政府接洽時，看到了莫克斯正在建議把唐記私房菜的老闆請來做晚宴主廚，政府的其他領導也說老闆是非遺手藝的匠人，確實有資格來晚宴。

　　小方瞬間想到中將屢次對那家店有意見，便心驚膽戰道：“這，我們中將大人其實喜歡傳統食物。”

　　老領導：“‘非遺’也很傳統啊！”

　　“歷屆晚宴又不是只有一個廚師，”莫克斯積極提議，“本少將覺得他代表了你們帕頓的最高水準，不來多可惜？”

　　天知道自從被叔叔盯著，他好久沒去吃過唐家小飯館，乏味的舌頭實在想念得很，所以一聽到晚宴要引進新口味，他就樂顛顛地來假公濟私了。

　　小方總不能說因為自家中將大人老古董，又沒法駁莫克斯的意思，只能悄悄告訴了大衛。

　　大衛果然意外，不太高興道：“帕頓政府也是拎不清的，怎麼能把不三不四、品行不端莊的人放進去呢？”

　　小方：……大人的誤解真是越來越深了。

　　“銀蛇族的莫克斯先生強烈推薦，所以沒辦法。”

　　“莫克斯？”大衛哼了一聲，這傢伙跟他們魔狼族常年不對付，既然是他強烈推薦的人就更有問題了，可見那家店背景不單純。

　　雖然此行來帕頓不是為了派系鬥爭，但大衛還是有必要打壓一下銀蛇族的氣焰。

　　大衛沉聲道：“既然是要引進新口味到晚宴，也不能由一人的口味說了算，讓他們競爭上位吧，我也想知道帕頓到底有多少傑出的新廚師。”

　　想讓人來？沒那麼容易。

　　但大衛中將到底是個厚道人，雖然對莫克斯推薦的廚師有成見，卻也沒有封死他們的路，公開競賽，讓他們競爭上崗，不失為一個理直氣壯給莫克斯添堵、又不會佔用大衛什麼精力的方法。

　　小方要做的就是把指令傳達給政府，然後叮囑公平競爭即可。反正這裏也不是銀蛇族底盤，想暗箱操作對他們來說也困難。

　　莫克斯聽到這個消息氣得直吐信子——艸，想吃點好吃的真難，他就知道魔狼族跟自己不對付！

　　•

　　女神醬拌飯推廣失敗，但不是因為沒人購買，而是因為太好吃，第二天的早餐，唐亦禾和溫立果一不小心全部吃光了，尤其溫立果這饞兔子，把碗舔得光可鑒人，一點醬汁都沒留下。

　　新的豆豉還在發酵中，醬油的濃度也略淡，所以下一批醬料要等上幾天才能重新上市，自然無貨供應。

　　唐亦禾因為調配出老乾媽的欣喜也漸漸冷靜下來，他覺得自己操之過急，老乾媽的重出江湖應該更石破天驚一些，這樣才能匹配它以後的江湖地位——對於江湖地位這點，唐亦禾就一點都不懷疑，光看溫兔子的反應就知道了，哪怕千餘年，老乾媽依舊魅力不減。

　　唐亦禾難得的，頭一次開始思考怎麼行銷自己的商品。不過還沒等他想出什麼，幾天後，食品局的人就過來告訴他對於飲食行業的人而言十分神聖、重大的消息。

　　“唐老闆您好，我們接到上級通知，新的副總統就職晚宴正在向全球招募新的口味菜主廚、副廚，您因為手藝出類拔萃也在我們的招募名單中，屆時請準備好您的材料、工具前往XX地參加比試。”來人滿面紅光，“恭喜啊，唐老闆，如果能夠入選，這可是極大的殊榮。”

　　唐亦禾卻皺起眉：“入選了就要一直在政府工作？我不能扔下自己的店。”

　　來人一愣，好似聽出了他話裏的嫌棄，鬱悶道：“當然不是，這是一次性的，大菜還是由原來的主廚負責，招募的只是口味菜，說是要革新國宴的菜單，跟上時代發展。”

　　唐亦禾懂了，但並不太想去競賽，覺得麻煩。

　　來人扶著額頭，附近片區只有這家店入選，他得動員起來才行，又補充道：“唐老闆，競賽單元可是有直播的，雖然美食頻道人不多，但也是打廣告的好時機，您可千萬別錯過啊！”

　　唐記私房菜生意確實蒸蒸日上，但和老牌的米其林餐廳比起來，規模還是小多了，帕頓最大的餐廳佔據了整個片區，而全星際最大的餐廳，甚至佔據了一個星球呢！

　　唐亦禾聽到這裏終於才有了點興趣，他正考慮怎麼給老乾媽開路，結果就有了個很不錯的曝光機會。

　　他點點頭：“把要求和規則詳細說一下吧。”

　　“菜品沒有太大的需求，前菜、甜點、飲料都可以；規則的話，我們允許各位參賽的廚師帶自己秘制的香精和食材，但不能含有非法違禁成分。”那人念出幾個常見的違禁成分，似乎都是使人上癮的微型毒品。他們食監局的重任就是定時查出各大小餐廳有沒有添加這些東西，每年都能查獲一批呢！

　　“食材也可以？”唐亦禾有些驚訝。

　　“當然可以，這也屬於各地的特色，不過一般沒人會帶這些，常規的食材在比賽時都會提供的，全是最好的農場出品，您不用擔心。”

　　唐亦禾了然：“知道了，我參加。”

　　這場廚藝比賽不分初試和復試，只有一場，時間就在三天后。唐亦禾雖然有信心，但不是魯莽的人，他會為每一次重要亮相花費心思，這次也不例外。

　　醬油、豆豉、牛油，這些統統備好，除此以外，菜譜也定下來，需要到土豆、蔥花、黃瓜。

　　雖然農場的土豆品質已經非常好，但仍然有提高的空間。

　　唐亦禾到手機農場的商店裏，用三塊普通礦石和六塊稀有礦石的高價，打算兌換他一直以來不捨得兌換的肥料：高質化肥。

　　【高質化肥說明：每一次施肥增加1-100%滿意度，100%滿意度時能夠讓所有人都愛上這道菜。】

　　如此逆天的屬性，需要那麼多礦石也是情有可原的。

　　唐亦禾本來想把當天要用到的食材全部施一袋高質化肥，不過他的小金庫存額不足，最後只能兌換一小袋，施在了土豆田上。

　　***

　　肯麥德基是帕頓星的一家新式餐廳，招牌菜是十八味炸土豆條，這道小吃曾經連年入選帕頓十大風味菜的榜首，是小吃界的傳奇之一。因為它，肯麥德基還獲得米其林三星稱號，發展不過五年就開了好幾家大分店，而且每家分店生意都十分火爆。跟唐記私房菜不同，它環境特別好，服務也熱情，價格適中，是很多職員應酬的理想之地。

　　如今十八味在今年又繼續創新，變成了二十四味，剛推出不久，就虜獲了許多中老年朋友的歡心，勢頭十分兇猛。幾家店的銷售額已經達到一個誇張的數字，二十四味土豆條排起來估計能繞帕頓星一周。

　　如果說倫教糕是唐記私房菜的標緻，那土豆條也是肯麥德基的經典。

　　肯麥德基的老闆兼主廚叫吳解，自然也收到了來自帕頓政府的晚宴風味菜競賽邀請。

　　“吳老闆，您也是附近片區唯一一家獲得競賽資格的哦！”食品局的人喜氣洋洋道。

　　吳解心中十分得意，嘴上謙虛道：“哪里哪里，運氣好罷了。”

　　“運氣也是實力的一種，”食品局的人笑著說，“這次競賽有二十多家，但像肯麥德基規模這麼大的一家都沒有，您勝算很大。”

　　“銀河餐廳不在名單中？”

　　“銀河餐廳最近有食品安全問題，取消了資格。”食品局的人一邊說，一邊翻了翻手上的名單，看到上面的某個名字時，誒呀一聲，“也有一家最近很紅的新餐廳入選了。”

　　吳解一愣：“哪家？”

　　“就剛剛獲得‘非遺’榮譽的唐記私房菜，動靜很大的那家，吳老闆應該聽過的吧？”

　　“……沒聽過，是我孤陋寡聞了。”吳解的笑容看起來有些勉強。

　　食品局的人走後，他臉上維持的假笑瞬間切換成咬牙切齒，媽的，怎麼可能沒聽過？前段時間“非遺”事件如此隆重，他開在樂賓商圈的那家店明明離唐記私房菜隔了兩個片區，卻仍舊受到不小的影響。

　　聽樂賓分店的店長反映說，有不少食客以前天天來吃自家的商品，結果倫教糕的名頭打響後，那些食客就爬牆到唐記私房菜了，就算沒爬的，也都在觀望中、或者是嫌遠，才將就吃自家的東西。

　　不然他為什麼要熬夜好幾天泡在實驗室辛辛苦苦推出二十四味拉攏客戶？還不是被逼的！

　　吳解知道競爭對手有唐記私房菜後，仗著自己人脈廣，特地找了人打聽唐記私房菜的競賽作品是什麼，當得知同樣是以土豆為主打的菜時，信心滿滿如吳解，也感到亞歷山大。

　　對於一個能製作出“非遺”美食的廚師，他根本不敢小覷。

　　他也清楚的意識到自己吸引顧客的秘訣，那是絕對見不得光的，一個不小心，就很容易在國宴那麼重要的場合翻船。可是不用吧，又難以正當競爭過那麼多對手……

　　得想想辦法，得想想辦法！

　　吳解簡直頭都要想禿了！

　　他有個徒弟，看到師傅這麼為難，也幫著他找其他家的資料，想分析競爭對手們的優劣勢在哪里。

　　因為師傅最掛心唐記私房菜，徒弟不僅在大宗網上先細細查看食客的回饋留言，還親自去品嘗了他唐記私房菜的土豆菜。

　　這一趟調查，徒弟果斷道：“師傅，我知道唐記的優勢是什麼了！”

　　吳解：“什麼？”

　　“口味，擺盤，裝修確實都很有特色，不過經過我的品評，他家的王牌絕對是在食材上，品質尤其傑出！”徒弟把清炒土豆絲打包回來，“我特地帶回一份製作方法最簡單的土豆料理，師傅你嘗一下它的品質。”

　　吳解聽罷也試了幾口，頓時也被那清香的土豆絲深深吸引。果然是非常優質，比自己平時進貨的高芙土豆不知道好多少倍！

　　“這到底是哪個農場的？你知道嗎？”

　　徒弟搖搖頭：“據可靠消息，是他自己種的。據說前段時間那唐老闆的店裏和家裏都遭過賊，可能就是有人想偷食材的緣故。現在兩處地方的安保都特別嚴密，絕對查不到也拿不到一手資源了。師傅，我們該怎麼辦？”

　　吳解聞言卻笑起來，如果只是食材這個原因，而不是對方有什麼比自己配方還優秀的香精的話，他就知道怎麼對付唐記了。

　　別人偷不到，不代表他沒辦法。

　　**

　　等到競賽開始的那天，唐亦禾種下的土豆也正好長成。

　　【恭喜您，收穫‘優質土豆’x5】

　　【‘優質土豆’：經過充分的日照和營養供給，滿意度90%】

　　原先一塊地能產8個土豆，沒想到施肥後反而縮水了，但看到滿意度的數字時，連唐亦禾都驚喜交加。他的廚藝雖然很精湛，食材也是優質，然而青菜蘿蔔各有所好，哪怕是好評率很高的幾個火爆菜也難讓所有食客都滿意，不然也不會有鹹黨和甜黨的紛爭。

　　但有90%的魔法效果，再加上他吹毛求疵的烹調和擺盤，拿下這次的國宴風味菜幾乎是99%的成功率。

　　將這來之不易的5個土豆全部下下來，置於手中觀察片刻，只見它們比平時收穫的土豆略大一些，呈長橢圓形，其中一個微微破皮，看到裏面的肉黃而緊實，有淡淡的香氣，但從外表看起來平平無奇，跟星際買到的並沒有什麼區別。

　　這樣低調也好，免得引起外人的懷疑，原來唐亦禾還有些擔心施過高質化肥的土豆會有什麼特效呢。

　　唐亦禾安下心來，帶上一大堆油、鹽、醬，食材也仔細放在保鮮盒裏，連用得很順手的菜刀、砧板、油鍋都拿上，淡定地前往比賽會場。

　　他是掐著時間去的，其他參賽者不知道是不是緊張，基本上都已經來齊了。大家的裝備都充滿高科技感，所帶工具除了香精瓶外，甚至還有切菜機器人，可見星廚們的刀功退化到什麼地步。

　　唐亦禾的工具混在其中簡直充滿原始落後的氣息，大家只聽過非遺，並不知道他的樣貌，因此都在低聲嘲笑他的裝備，懷疑他是從哪個鄉下來的土包子。

　　只有吳解一聲不吭，他已經看過唐亦禾的照片，沒想到真人竟然是這麼年輕，細皮嫩肉、纖細瘦長的，一點都沒有廚師樣。

　　不過這麼年輕卻已經有了不起的廚藝，真是讓人……嫉妒。

　　唐亦禾始終面無表情，他本就是性冷的人，壓根沒有跟其他廚師拉幫結派的意思，落在吳解眼裏，只覺得這個人非常謹慎，肯定有秘密武器。幸好自己也有兩手準備。

　　沒多久，負責這次比賽的工作人員出來了。

　　“各位大廚好，入賽場前先登記身份，然後要把你們所帶的工具、調料、食材放在檢查帶上掃描，全部合格後才能進入賽場！”

　　唐亦禾排在隊伍裏，登記完後，學著其他人一樣，把自己的裝備也放在那條檢查帶上，順便打了個結。

　　檢查帶上的東西緩緩傳送到一個巨型掃描器上，類似以前的安檢，不過要複雜很多，因為檢查的專案也多，還配備好了兩個工作人員。

　　唐亦禾前面的人神色十分緊張，手一直冒汗，結果他的裝備剛送進去沒多久，立即就拉響了警報。

　　兩個工作人員臉色一變，進入那個大掃描室開始人工排查。

　　而唐亦禾的東西也在這時候進入了掃描室，因為前面出了情況，導致他的檢查時間被拉長了。

　　片刻後，其中一個工作人員怒氣衝衝地走出來，拎著一瓶香精罐大聲道：“有違禁成分du26891！取消020的參賽資格！”

　　020就是唐亦禾前面的那個人，他被人一架，哭哭啼啼地給架了出去。

　　那工作人員一臉正氣和慍怒：“你們這些人啊，有違禁的趕緊拿掉，我們的機子是今年更新過的，什麼成分都能檢查出來！別整天想著歪點子，小心食品局的人找上門！”

　　眾人沉默了，有幾個人面面相覷，趁著還沒放傳送帶的，趕緊從裏面悄悄拿出一些小瓶小罐。

　　唐亦禾坦蕩蕩的，始終非常淡定。

　　沒多久，他的東西也如常通過掃描，被通知可以進入會場了。

　　吳解在他走後，悄悄地看了一眼其中的一個工作人員，那個人朝他使了個眼色：得手。

　　吳解頓時放心了，他要看看，沒有優質食材的唐亦禾能怎麼贏自己。

　　唐亦禾在指示下取回自己的工具包，剛拿的手上沒多久，左手手心隱隱傳來動靜，似乎是小哈在鬧騰。他心下一凜，像打電話一樣抬起手到嘴邊，低聲道：“乖點，這裏很多人。”

　　一般小哈聽到這句話都會安靜下來，但今天不知怎的，它不僅沒安靜，反而更鬧騰了，在天窗附近竄來竄去，一副要出來玩的架勢。

　　唐亦禾連忙攥緊拳，生怕它在眾目睽睽之下跑出來嚇人，那他上的就不是美食頻道，而是星際頭條了！

　　他皺眉低斥一聲，緊接著卻迎來小哈更大的動靜，明明沒有探出腦袋，卻無形中有一股力量拖著他移動。那種彷彿遛狗的感覺又回到身上，他甚至被那股蠻力拖得踉蹌地轉了個身，差點撞上走在他身後的人。

　　唐亦禾迅速穩住身體，發現小哈似乎是要打算遛自己去某個地方？

　　他抬眼看了一眼，是檢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