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牧十一去的時間比想像得久,就在風不期一行人等得焦急時,他終是帶著一個黑衣少年回到了海岸,還不待眾人相問便已率先邀功,「大哥,牧家雖然不允許外人進入本家,卻願意給咱們一塊風水寶地歇腳,這位就是牧家的使者劫公子,他會帶我們前往居住之地。」
他與牧家的交涉明顯不易,此時臉上滿是得意之色,然而,尤姜的視線卻落在了其身後一臉冷色的黑衣少年,那人也是越人打扮,斷髮齊耳,背紋蛟龍,五指佩銀戒,腰間懸佩囊,然而那張臉卻是魔教眾人最熟悉的面孔,尤姜一見便挑了眉,只疑惑地叫了一聲,「寸劫?」
此言一出,後方草叢便竄出了一名綠衣少年,那頭頂標誌性的荷葉直接就宣告了其魔教右護法的身份,他見到尤姜明顯頗為高興,這就拍著寸劫的肩笑道:「看,我說的沒錯吧,天下哪有這麼多斷袖,和一個白衣男人親親我我的黑衣男子絕對是教主!」
看來他二人的確是落在了牧家,也不知寸劫用了手段竟混得了個公子的身份,今日大約是聽見了牧十一提起形似尤姜和付紅葉之人才來此一觀。
尤姜明白歸明白,久違見到自己養子卻還是只有一句親切的問候,「右護法,過來,讓教主揍一頓。」
魔教教主身法何其之快,話音一落就真的揍了上去,右護法也只有抱著自己慘遭痛擊的頭齜牙咧嘴地對寸劫道:「我用腦袋驗過了,這力道絕對是貨真價實的教主。」
魔道希望可沒有同僚這樣欠揍,一見尤姜出現便是恭敬地行禮,不等教主出手就已主動請罰,「屬下護衛不力,聽憑教主處置。」
別人家的孩子總是乖巧懂事,尤姜瞥了眼還蹲在地上裝綠蘑菇的獨活,很是懷疑自己這些年的教育方式到底出了什麼問題,怎麼就把養子教成了這副德性?
魔教教主雖然為養子的丟臉行徑頗為鬱卒,此時的正事卻沒忘,這便對寸劫問:「你怎麼會在這裡?又為何與牧家搞在了一起?」
「說來話長……」
「那就長話短說!」
提起此事寸劫的神色便有些唏噓,獨活見狀卻是活了過來,搶了話頭便滔滔不絕地道出了這些日子的見聞,
「教主你們與趙綏對決時,一道陰風突然就把寸劫卷了起來,我們是兄弟,我哪能讓他被拐走對吧?當然是立刻就拉住了他,可惜這風太邪了,居然連我也拉了進去。
還好這不倒翁神通廣大,放出一團黑霧和那陰風纏鬥,它們鬥著鬥著我們就落了下來,然後便到了這座島上,還有一群和左護法打扮差不多的人認他做親戚。說實話,我在魔道混了這麼年,還從沒見過有這麼多大老爺們兒搶著做一個男人的乾爹,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寸劫素來保持冷酷外表,並深深以漠北小毒物這令人退避的稱號為傲,畢生追求就是做個像師父那樣無人敢近身,連鬼神都敢上的真魔修,然而這被一群老男人搶著認乾兒子的經歷無疑是魔修的黑點,他聞言便冷冷瞥了一眼過去,只不滿道:
「你這話很短嗎?」
寸劫手段雖毒,奈何獨活從小和他鬥到大,解毒之術已是天下無敵,此時對髮小的威脅自是不以為意,反倒搖著手指歎息道:「你不懂,男人不可乙太短。」
獨活這小子欠揍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尤姜一點也不懷疑寸劫早晚要套麻袋揍他一頓,然而,此時他還是拉回了越跑越騙的話題,只皺眉問:「牧家認了你?」
寸劫自然被牧十一稱為劫公子,明顯已在牧家有了一定身份,果然,他聞言便道出了一個尤姜沒想到的原因,「牧家存在生育問題,好像已經很久沒有新生的男丁了。」
說到這事獨活就有氣,他可是江湖名醫,治療寡人有疾也是一把好手,未想主動醫治卻被牧家人毫不留情地拒絕,此時見了養父便忍不住抱怨道:「我說他們不行就要看大夫,還自請給他們開藥,結果這群人居然要把我扔進海裡,諱疾忌醫,活該不孕不育。」
一個家族沒有後代無疑是大問題,難怪他們對外來的寸劫和牧十一態度頗為親和,甚至破例允許外人進入海神島。不過,獨活這小子雖然看起來不靠譜,那手醫術卻是讓他無數次從寸劫的毒殺和教主的毒打中存活下來的真本事,牧家若真為此困擾,又為何不讓他醫治?
就在尤姜困惑時,風不期也從三人熟稔的態度中瞧出了些端倪,尤姜看著就不好相處,他只能向更好說話的付紅葉好奇地問:「道友,這位劫公子與你們是舊相識?」
這一行人敵友不明,牧家之事還是別讓他們知道為好,付紅葉見狀便提醒道:「他因緣巧合曾在我們故友門下學藝,寸劫,先完成家族的交代吧。待此時了結,你們也好尋處僻靜地好生敘舊。」
「說的也是,你們隨我來。」
寸劫行事素來穩重,一聽便明白了玄門掌門的意思,不再多話,只領著眾人向林中走去。這是尤姜和付紅葉都熟悉的道路,果然,最後寸劫就停在了生死門幻境那小院的位置,不過此時這裡還沒有院子,只有那安靜的湖泊和一片空地出現在眾人眼前。
此地風景與幻境中完全一致,遠遠望去還能見到那處斷崖,寸劫指著湖畔便淡淡道:「牧家將仙子湖分給了你們,稍後會命人送來木料石料和靈石,你們之中應當有擅長煉器的修士吧,喜歡什麼樣的住所自己建造即可。」
這樣的接待其實挺隨意,風不期也知他們現在不是什麼世家名門後人了,流浪海外能有一片棲身之地已屬不易,此時也就不挑剔了,仍是有禮地向寸劫拱了拱手,「感謝貴族仗義相助,不知風某能否前往牧家當面言謝?」
風不期對這神秘的牧家終究還是有幾分忌憚,若要留在此地,還是需要多瞭解一下這位元鄰居。寸劫到底是外人,對這樣的事還不能一口答應,只是謹慎道:「我會回去詢問牧家,明日再來答覆你。」
這樣生疏的稱呼令風不期眼中有了一絲疑惑,他識趣地沒有多問,這便輕笑道:「那便謝過劫公子了。」
風不期處理事端極為老道,明顯已在江湖中闖蕩多年,然而隨他來到此地的修士卻未必如此,這一路上風吹雨打又遇上多次異獸襲擊,素日養尊處優的他們心中本就積了一些怨氣,如今見牧家竟用一處空地打發他們,其中一人終是忍不住抱怨道:「一個破湖而已,算什麼好地方?我仙門靈脈不知勝它多少倍……」
「十三,我們是落難之人,不要挑三揀四了。」
仙門二字頓時令付紅葉眼神一動,風不期見狀就知不好,連忙喝止了他的抱怨,見那人終於噤聲,這才對另一人輕聲道,「十二,你是我們之中最擅煉製的修士,這建造住所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這十二倒是頗為隨和,聞言便點頭應了,「大哥放心,我定讓大家住得舒舒服服,不比從前差半分。」
眾人也不是都如十三那般挑剔,聽聞終於有了棲身之地不少人都是鬆了一口氣,其中一人更是欣慰地撫摸著密林中樹木,少有的滿意道:「在海上漂泊了這樣久,可算是雙腳落地了。此地古木叢生,若是好生打理,也不失為洞天福地。」
這些人漂泊許久,此時都為建造洞府忙碌了起來,風不期負責統領全域自然也就無暇再招呼付紅葉一行人。尤姜對此倒是喜聞樂見,這便帶著魔教諸人去了林中詢問牧家詳情。
倒是付紅葉仍留在此地觀察著忙碌的一眾修士施展神通,眸色是越來越深,良久方才對朱鯉道人淡淡道:「你也看出他們的師承來歷了吧。」
朱鯉道人活了四百年,擱在修士之中也是個活壽星了,各派的手段自然是都見識過的,方才聽見眾人討論時便有了驚愕神色,如今更是不敢置信道:「天啊……整個江湖只有金丹仙門會自稱仙門,視天下修士為草莽……那十二用的是無量劍閣獨門的煉器之法……十五的手段是笙木門培育千年古樹的獨特法門……還有我禦靈宗的靈脈探尋之術……一定是老夫在做夢,我們都是拼死抵禦魔尊入侵的英烈門派,怎麼可能和這些拋棄天下萬民逃亡海外的懦夫扯上關係?」
御靈宗這些年都以祖上壯舉為傲,也容不得天道盟沾染半分魔修勢力,對過去逃亡的修士自然也是從來看不上眼。然而,如今這些修士卻是各個出身名門正派,甚至有不少如今還是天道盟十席之列,此等現實叫他如何接受?
然而,縱使現實已令他備受打擊,付紅葉卻還是平靜地道出了另一個事實, 「這些都是一個門派的核心法門,若非掌門弟子絕不可能掌握。朱鯉道人,出海這件事,各派主事之人絕對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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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寸劫:我的偶像就是師父,情緣妨礙我出劍的速度!
獨活:這群牧家人居然不信我!我的醫術天下無雙,尤其擅長調製春天的藥!
付紅葉:真的?給我整一個。
尤姜(警惕):你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