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車裡一如既往的安靜。

　　裴甯和葉西城之間跟以前差不多，沒刻意去聊什麼。

　　葉西城側臉看向裴寧， 她正專心看新聞， 他抬手想要握住她的手，裴寧的手機快要沒電了， 她打開包找充電寶。

　　葉西城抓了個空。

　　他瞅瞅她，她一點察覺也沒有。

　　過了會兒。

　　「明天是這個月最後一天。」葉西城提醒她。

　　裴寧側眸：「這個月的工作總結我明晚準時發到你郵箱。」

　　葉西城不知道她是真糊塗， 還是揣著明白裝糊塗：「不是郵件。」

　　裴甯一時沒想起來：「那是？」

　　葉西城睨她一眼：「兩千字的信，明天下午下班前給我。」

　　「......」裴寧：「我明天事情多。」有會議要參加，還要陪他出去商務活動， 哪有時間寫信， 再說她什麼頭緒也沒有。

　　葉西城沒有一絲心軟：「那是你的事， 自己想辦法。」緊接著又跟她說：「下月初放你一周假。」

　　裴寧還以為聽錯了， 「七天？」

　　「嗯。」葉西城問她：「除了回家還想去哪？」

　　裴寧不想搞特殊：「我來華寧兩個月，已經歇了快一個月， 我不想讓別人背後議論你。哪兒都不想去，就在公司。」

　　葉西城解釋：「從下月中旬到年底就沒休息時間了。」

　　裴寧對加班無所謂：「那也沒什麼， 總比我在投行輕鬆， 每個月一天的休息時間應該是有的吧， 我只需要一天就行，回家看爺爺奶奶。」

　　葉西城不打算跟她商量了，也商量不出來個結果，他決定：「到時我們去爬山， 我來安排。」

　　很快他們到了酒店，酒會的賓客陸續入場。

　　葉西城遇到了熟人， 介紹過裴寧後，他讓她先去吃點東西，等會兒避免不了要喝酒。

　　他跟他們繼續聊著。

　　裴甯也遇到了熟人，項易霖那兩個發小，羅康和潘勁哲。

　　他們以為她現在負責海納投行中國區業務，她來這個場合他們也不奇怪，裴寧認識很多企業高管跟負責人。

　　這樣的場合，裴寧駕輕就熟。

　　「你準備吃到哪天？」羅康就一直看著裴寧在吃，她還真跟他們杠上了，話不怎麼說，從坐下來到現在就開始吃甜品，半盤子已經吃光。

　　裴寧抬眸，「準備吃到散場。」

　　潘勁哲晃著酒杯裡的酒，「你讓她吃，她要真能吃到散場，我改姓裴。」

　　裴寧望著他：「話別說太滿，不然你家兒子閨女可都要跟著我姓。」

　　她放下叉子，擦擦嘴。

　　眼前這兩人是項易霖發小，也曾經是她處的最好的朋友。

　　他們早就結婚，潘勁哲家的女兒已經上幼稚園，老婆今晚沒來，懷了二胎，她剛剛才知道。

　　羅康老婆生了兒子才六個多月，說是身材沒恢復，也沒來。

　　她跟他們兩人的老婆也熟悉，那時在國外她們基本每週都聚。

　　一年零兩個月前，她拉黑了他們所有人的聯繫方式。

　　然後除了定居在墨爾本的閨蜜，還有前老闆齊靳舟，她一個朋友也沒了。

　　潘勁哲轉臉就看到了項易霖跟程絲朝這邊走來，他示意羅康擋一下，然後酒杯敲敲裴寧盤子：「走吧，帶你去認識些人，你現在在國內工作了，得積累點人脈，不然業務哪來？」

　　裴甯也看到了項易霖，她立刻收回視線，拿上紅酒跟潘哲勁碰杯：「那就謝謝潘總了。」

　　「一邊兒去。」潘勁哲跟她閒聊著：「什麼時候去我家看我閨女？她經常嚷嚷著找你玩呢，說想你了，打你電話也打不通。」

　　裴寧岔開話題：「寶貝上中班了吧？」

　　潘勁哲無奈笑笑，她是徹底要跟他們劃清界限。

　　頓了片刻，裴寧說：「我能做到的，就是在社交場所遇到了跟你們打聲招呼。」僅此。

　　潘勁哲無奈：「行，不勉強你，你高興就好。」他下巴一揚：「走吧，帶你轉轉去，今天有不少金融大佬來。」

　　兩人正聊著，葉西城過來了。

　　潘勁哲跟葉西城握握手，兩人客套寒暄兩句，潘勁哲正打算拉著裴寧離開，躲得過一個前男友，沒躲得過第二個。

　　今晚前男友紮堆來了。

　　結果還不等他跟葉西城說失陪，葉西城問裴寧：「吃東西沒？」

　　裴寧：「吃了不少。」

　　葉西城輕碰潘勁哲酒杯：「潘總，失陪。」他把杯裡的紅酒一飲而盡，伸手牽著裴寧往裡走，對她說：「今晚你最多只能喝兩杯。」

　　裴寧：「哦。」

　　潘勁哲：「......」

　　震驚的連酒都忘了喝。

　　裴甯跟葉西城......複合了？

　　那項易霖不得紮心戳肺？

　　他趕緊去找羅康。

　　酒會人多，大多在聊天寒暄，很少人注意到葉西城牽著裴寧，不過看到這一幕的人那就是一直盯著不放。

　　葉西城牽著裴寧走了沒多遠鬆開她，示意她挽著他。

　　裴寧照做，手輕輕搭在他胳膊上，接受四周詫異的眼神打量。

　　還好她今晚頭髮放下來了，不然耳朵紅的沒法見人。

　　項易霖老婆程絲也看到了這幕，這是她第一次看到裴寧本人，之前只看過項易霖手機裡的照片，照片上的裴寧已經讓人驚豔，可真人的容貌和清冷高貴的氣質，比照片上更勝一籌，悉心精緻打扮後，足以讓女人都為她駐足。

　　特別是那一雙眼，眸光流動時那種靈性很勾人。

　　也可能是江南的水養人，皮膚是細膩通透的白，某高定禮服襯托出她曼妙的曲線。

　　裴甯跟嬌柔的女人不一樣，身上散發著運動的健康美。

　　關於裴甯的傳聞或者是故事，很多很多，她也聽過不少。

　　聽說她是她那個金融圈裡，擁有某奢侈品牌成衣和高定第二多的女人，她的各種包多到她自己都不知道哪些是當季新款。

　　不知道她家庭情況的人，都以為她是某富豪家精心細養出來的小公主，畢竟有些氣質離不開錢的培養，有些興趣愛好只有養尊處優的女孩才會有。

　　後來她才知道，原來葉家夫婦是真的從小將她當掌上明珠來養了。

　　...

　　今晚是慈善酒會，第一個就是拍賣環節。

　　葉西城沒去自己的座位，那個位置離項易霖近，他帶裴寧坐在了後面，燈光晦暗，沒人注意他們。

　　裴寧拍拍他的手臂，葉西城側臉，「怎麼了？」

　　「你去前排吧，我在這邊。」裴寧知道他的位子被安排在前面，不過靠著誰她不清楚。

　　葉西城根本就沒打算過去：「在哪坐一樣。」

　　前排坐著項易霖他們，潘勁哲問羅康：「你剛才看到葉西城牽著裴寧沒？」

　　羅康點頭：「看到了，項易霖也看到了。」

　　潘勁哲：「活該。」

　　羅康：「是活該。」

　　項易霖就坐潘勁哲邊上，他們的對話他聽的不太清楚，也猜個大概。

　　他斜睨他們，警告道：「閉嘴！」

　　潘勁哲哪是個聽話的主，越不讓他說他偏說，繼續刺激項易霖：「逃避也改不了事實，以後你說不定還要稱呼甯甯一聲葉太太。」

　　項易霖臉色緊繃，潘勁哲揶揄道：「我覺得老壇酸菜面應該讓你去代言，那個酸味，誰都沒你有發言權。」

　　正說著，程絲從洗手間過來了，在項易霖身邊坐下，潘勁哲這才打住話題。

　　臺上，主持人拿出拍賣的畫，不是名畫，是福利院的一個孩子畫的，對親情對母愛的渴望。

　　主持人剛宣佈競拍，項易霖舉牌，出價六位數。

　　那個數字別人不懂什麼意思，潘勁哲跟羅康知道，是裴寧第一天上班的日子，也是項易霖的手機密碼。

　　他們倆不約看向項易霖，程絲還在邊上呢，他瘋了？

　　潘勁哲暗中踢一腳項易霖，項易霖看都沒看他。

　　就在主持人問現場還有沒有加價時，後排的葉西城舉牌，比項易霖的價格高不少，那個數字，潘勁哲跟羅康也知道，是裴寧陽曆生日。

　　項易霖沒再繼續加價，最後由葉西城拍下。

　　拍賣一小時後結束，然後就是吃喝玩樂時間。

　　裴寧站起來，「我去個洗手間。」

　　葉西城陪她出去，樓上洗手間人多，閒言碎語便也多，葉西城帶她去了樓下。

　　到了樓下，葉西城在窗邊吹風散酒氣等裴寧。

　　這邊也有不少樓上的賓客下來借用洗手間，有人看到葉西城打了聲招呼：「哥，你怎麼在這呀？」

　　葉西城：「等女朋友。」

　　那人笑笑，本來還想跟葉西城抽支煙的，聽他這麼一說，「不打擾了，回聊。」看來葉西城對那個女的是認真了。

　　裴寧走到洗手間門口腳步微滯，盥洗台前項易霖老婆在補妝，程絲從鏡中也看到了裴寧，她的錯愕不亞於裴寧。

　　嫌樓上人多太吵，她就來了樓下，哪知這樣都能遇到裴寧。

　　裴寧沒多看，直接走去洗手間裡面。

　　程絲走神時，手機響了，她清清嗓子，接通：「喂，媽。」她轉身離開盥洗台。

　　「在家？」媽媽問。

　　「沒，跟易霖參加酒會。」

　　「你們成天到底有多忙啊？都快兩個月沒回來吃飯了，這星期回家吃飯！要不回來你以後都不用回來。」

　　「...」程絲從包裡拿出煙盒，含一支在嘴裡，又去摸打火機。

　　「聽到沒？」

　　「到時再說，我看看易霖出不出差，要是他沒空我自己回。」程絲找藉口：「媽，我這邊有人找我，掛了啊。」

　　把手機塞包裡，打火點煙。

　　裴寧從洗手間出來，盥洗台那邊沒人，她以為程絲去樓上了，結果轉彎過來就看到程絲站在垃圾桶邊抽煙。

　　程絲抬頭也看到了她，兩人對視片刻，又像陌生人那樣漫不經心分開。

　　裴甯很快從程絲身旁經過，一支煙程絲隻抽了一半，丟進垃圾桶後嚼了幾粒口香糖去煙味，還得回宴會廳繼續應酬。

　　進宴會廳前葉西城忽然駐足，裴寧：「怎麼了？」她也停下腳步。

　　葉西城沒說話，把她背後一縷稍顯淩亂的頭髮整理好。

　　裴寧歪頭看著他，他的表情他的動作，都是她熟悉的那個他。

　　旁邊走廊有幾個男人在抽煙，可能沒看到他們。

　　他們的對話她全部聽到，葉西城也聽到了。

　　「誒，哥，看到葉西城今晚帶來那個女的沒？」

　　「眼沒瞎。」

　　「我剛才在樓下遇正好碰到葉西城，他陪那個女的去洗手間，還說等女朋友，看來葉西城是認真了，這麼多年，就這一個他公開承認。」

　　「聽說當年葉西城跟他初戀被家裡給拆散了，後來也沒跟哪個女的談，看來這個叫裴寧的魅力還不小。」

　　「誒，對了，你不是說你妹妹現在單身，想介紹給葉西城，讓葉西城做你們常家的女婿嗎？現在有點兒懸。」

　　沒人應聲。

　　他們煙抽完了，不知誰說了句：「走吧，這邊也沒意思，我們去酒吧喝酒。」他們離開。

　　葉西城帶著裴寧進了宴會廳，拍拍她的耳朵，「人都走了，還豎著。」

　　裴寧：「你不是也在聽？」她又說：「無聊的話我不會放心上。」

　　「嗯。」葉西城拿了兩杯紅酒，給一杯她，「喝完就不許再喝。」然後他們去找宴會的主人。

　　可能冤家真的路窄，他們跟項易霖還有他老婆迎面遇到，兩家集團今天下午剛宣佈合作，不能到了晚上就裝不認識。

　　周圍還有人看著呢，這次的寒暄是躲不開了。

　　項易霖跟葉西城碰碰杯，「剛還想找你喝兩杯，沒見著你人。」

　　葉西城：「出去抽了支煙。」

　　兩人把一杯酒全都喝下，剛才看上去正常的對話是說給外人聽的。

　　這時宴會主人也來了，「你們兩個今天難得聚一起，必須得多喝兩杯。」他整晚都在忙，不知道葉西城帶了女伴來，剛聽朋友說了後趕緊過來看看怎麼回事。

　　宴會主人眼神示意葉西城邊上站著的人：「西城，不介紹一下？」

　　項易霖把空酒杯放旁邊的餐臺上，餘光看向葉西城，而程絲則不由看著項易霖。

　　葉西城先把宴會主人介紹給裴寧，然後手搭在裴寧腰間，把她朝身前輕輕帶了半步，對宴會主人說：「裴寧。在公司我是她上司，在家她是我領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