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小芒果轉悠了一會兒， 不自覺地又轉悠到齊靳舟身邊，齊靳舟正低頭看手機， 周圍聲音嘈雜， 他也沒注意到身後有小朋友。

　　小芒果看看手裡的那塊巧克力， 想送出去卻不知道要怎麼開口，她小手開始在椅背上像抹布一樣來回擦著，齊靳舟還是沒轉頭。

　　小芒果實在憋不住了， 用手指頭輕輕戳一下齊靳舟的手臂，齊靳舟轉頭的霎那，心頭猛然一跳。

　　即便再看第二眼， 他還是覺得小芒果就是童嘉禾的迷你版， 五官和眼神就像是粘貼複製過來的。

　　都說女兒像爸爸，可小芒果是個例外。

　　齊靳舟調整自己的情緒，聲音溫和：「怎麼沒去找媽媽？」

　　小芒果沒吱聲，把手裡的巧克力遞給齊靳舟， 撲閃著長睫毛盯著齊靳舟看。

　　齊靳舟受寵若驚，「謝謝。」嗓音沙啞。

　　他從來不吃這些零食， 今天直接剝開巧克力放嘴裡，可能被她攥手裡時間長了，巧克力有點發軟。

　　那邊，童嘉禾跟朋友聊著天， 還不忘看看孩子在哪， 只看到潘勁哲家的小丫頭卻沒看到自家女兒。

　　她站起來找了一圈，先看到的不是小芒果， 而是一個男人的背影，時隔多年，只是一眼，她就認出了他。

　　然後，她的世界都安靜了。

　　直到身邊的朋友跟她說話，問她愣什麼，她才回神，也是只笑而不語，所有的情緒全部斂去。

　　坐下來後，她給項易霖發了條信息，讓項易霖把小芒果抱過來。

　　齊靳舟本想抱抱小芒果，項易霖過來了，小芒果認識項易霖：「項叔叔。」

　　項易霖蹲下來，「你現在的膽子越來越大，不認識的大灰狼都敢說話，萬一被叼走了怎麼辦？媽媽到哪裡去找你？」

　　齊靳舟：「......」斜睨一眼項易霖，項易霖直接遮罩掉，抄起小芒果就抱走了。

　　裴寧這才轉頭跟齊靳舟說話，問小芒果為什麼來找他？

　　齊靳舟搖搖頭，誰知道呢。

　　這時潘勁哲走過來，拍拍裴寧的肩膀，「借用葉西城幾分鐘。」

　　葉西城瞬間領會，他應該是問道跟裴甯過去心理健康有關的消息，帶上煙和打火機隨著潘勁哲一塊出去。

　　有些話雖然刺激人，可還是得實話實說，潘勁哲告訴葉西城，裴甯心理出過問題，心理醫生就是項易霖。

　　葉西城被煙頭燙了一下，然後微微頷首。

　　潘勁哲：「我問項易霖裴寧到底怎麼一回事，心理疾病嚴重到什麼程度，他沒說太多，還說這是病人的隱私。」

　　說著，他又忽然想起，「對了，裴寧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不正常過，項易霖當初什麼都沒跟她透露。」

　　葉西城關心的是：「那後來呢？」

　　潘勁哲：「恢復的還不錯。」

　　不過她潛意識裡應該還是受之前那些刺激的影響，她心裡有了陰影，所以在跟項易霖分手後，她把跟項易霖有關的所有朋友都拉入了黑名單，按理說，沒有必要，可她就這麼極端的做了。

　　他們幾個朋友雖然不理解，不過也默認了她的行為，好朋友唄，就算不聯繫也沒什麼。

　　可現在發覺應該不是那麼簡單，她是害怕程絲騷擾她，就先切斷了跟項易霖有關的一切，讓自己處在安全的範圍裡。

　　她是有多害怕被前任的女朋友騷擾。

　　葉西城明白了，因為之前莊涵就對她不依不饒，她過的苦不堪言，所以理所當然的就會把程絲想成下一個莊涵。

　　潘勁哲建議他：「你只要保證莊涵不再打擾她，就憑裴甯的心理自愈能力，慢慢會恢復的，你也別太緊張。」

　　莊涵那邊不會再有什麼麼蛾子，可葉西城現在擔心的是，因為爺爺帶著遺憾離開，裴寧又陷入了閉環，他怕她再次抑鬱成疾，他不是心理醫生，不知道要怎麼疏導她，有時候說的不對反而會更刺激她。

　　潘勁哲：「你去找童嘉禾。」

　　葉西城一愣：「童嘉禾？」

　　潘勁哲點頭，童嘉禾有個心理諮詢室，在北京這邊還蠻有名的，當初童嘉禾跟家裡斷絕關係，幾乎是走投無路，還又帶著孩子，項易霖知道後就幫助了她。

　　童嘉禾不僅開了心理諮詢室還有好幾個大型書店，項易霖都是天使投資人。

　　葉西城跟童嘉禾不熟，潘勁哲：「到時候你直接去找童嘉禾就行，看看童嘉禾建議你怎麼做，我覺得吧你就別讓裴甯知道自己有時不正常，她那麼驕傲的一個人，要是知道自己有病，你說多打擊啊。」

　　葉西城點頭，又問道：「童嘉禾有書店？」

　　潘勁哲：「嗯，書店裡包羅萬象，我前幾天還去買了些育兒方面的書。」

　　兩人又抽了一支煙，聊了好一會兒才進宴會廳。

　　「怎麼這麼久？」裴寧把手裡那塊不好吃的糖又送到葉西城嘴裡，葉西城：「聊了下合作的事。」

　　一聽是公事，裴寧就沒多問，她繼續剝巧克力，剛才小丫頭又給她拿了不少過來，各種口味都有。

　　葉西城今晚吃了不少巧克力，膩得慌，他讓裴寧別再剝了。

　　裴寧根本不聽，「萬一遇到我喜歡吃的呢。」她咬了一口新拆開的那粒，味道太苦的，她也不喜歡，把剩下的塞給葉西城。

　　宴會進行到了抽獎環節，抽的第一波獎品是各種珍藏版洋娃娃和限量版變形金剛，舞臺大屏上出現一個二維碼，掃描進群後搶紅包，一共66個紅包，每個紅包代表一個禮物，誰搶的金額多就優先選禮物，以此類推。

　　裴寧看了眼宴會大廳，今晚大概得有近100桌，少說也得1000人吧，這麼多人搶66個紅包，搶到的幾率太小。

　　葉西城問裴寧想不想要那個鑽石版芭比娃娃，「我去搶給你。」

　　裴寧笑：「你就這麼自信能搶到？」別說搶到大額的紅包，就是搶到66個紅包之一都難，這麼多人呢。

　　葉西城很篤定：「要不要？要的話我就搶給你。」

　　裴甯小時候喜歡芭比娃娃，葉伯母給她買了很多，現在還在房間的櫥窗裡擺放著，可能是長大了，對洋娃娃沒有了興致。

　　她說：「我想給小丫頭搶一個禮物。」

　　葉西城拿出手機，開始掃那個二維碼。

　　齊靳舟原本對任何抽獎都不感興趣，不管參加什麼宴會，他都沒參與過，今晚也破天荒的掃描進群，準備試試手氣。

　　思忖片刻，他手臂繞過裴寧，拉扯了葉西城一下，葉西城回頭，齊靳舟示意他：「出去？」

　　葉西城秒懂，兩人拿著手機準備出去。

　　裴寧：「還有五分鐘就開始抽獎了。」

　　葉西城『嗯』了聲，還是跟齊靳舟一塊離開了宴會大廳。

　　裴寧閒著無聊，掃描進群，也打算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搶到紅包。

　　二十一點整，開始搶紅包，裴寧都沒點進去，等到她點開紅包時，早就沒了。

　　大屏上出現了六十六人的微信頭像，裴寧還以為自己眼花，又看了一遍，確定自己沒看錯，葉西城是第一個搶到紅包的，雖然金額不是最高，不過已經能排到前五。

　　她接著往下看，第十二個是齊靳舟，他的金額很小，只有一個塊多錢，不過也能拿到禮物，今天所有禮物都是限量版或是珍藏版的，有收藏價值。

　　很快，葉西城跟齊靳舟回來了，裴寧指著大螢幕，「你們倆運氣還挺好的，都在上面呢。」

　　齊靳舟：「跑到窗口去搶的，能搶不到嗎？」

　　裴寧：「......你們？」

　　齊靳舟：「宴會廳人多，信號也不好，影響手速。」他跟葉西城去了視窗，葉西城還直接將手機伸到窗外。

　　他發現，只要跟裴寧有關的，哪怕是一個遊戲，葉西城都會很認真的去玩，從不會讓裴寧失望。

　　馬上開始發獎品，裴甯朝小丫頭招手，讓她過來。

　　小丫頭蹦蹦跳跳的過來，「乾媽。」在裴寧懷裡撒個嬌。

　　裴寧：「乾爸給你搶到一個禮物，現在跟乾爸到臺上去換禮物好不好？」

　　小丫頭興奮極了，拍手歡呼，「乾爸最棒！乾爸最棒！」

　　葉西城拿上手機，抱著小丫頭去了前邊的舞臺。

　　齊靳舟也上去拿禮物，就在工作人員問他要洋娃娃還是變形金剛時，他腦海裡冒出的卻是小芒果那張臉。

　　回神後，他說了句：「變形金剛吧。」

　　其實直到現在他自己都沒整明白，為什麼就要搶紅包，為什麼就想要換個禮物，而到最後一刻，他卻選了一個男孩子的玩具。

　　姚熙望著臺上拿獎品的葉西城，他半蹲下來，正耐心問小丫頭喜歡哪個娃娃，一個個拿起來給她選。

　　剛才搶紅包前，她看到葉西城出去了，應該是到外面找信號好的地方。

　　她曾經熟悉的那個不怒自威，甚至有些不可一世的男人，現在竟然變成一個居家男人的溫和形象。

　　這樣的葉西城是她陌生的，捉摸不透的。

　　宴會十點半才散，等電梯的人多，姚熙跟認識的人一塊結伴走了樓梯，幾十層樓，她們慢慢悠悠走下去。

　　朋友問她，今年的生日派對準備的怎麼樣了。

　　姚熙一怔，最近忙暈了，下個月月初就是她三十歲生日，還有一周多幾天的時間。

　　三十歲了，除了金錢，其他的，她什麼都沒抓住。

　　跟朋友在樓下分開，姚熙去了停車場，遠遠的看到一個男人正倚在車門上，漫不經心的抽著煙。

　　姿態慵懶。

　　那是她曾經一心想嫁的男人，時光讓那些最純粹的夢想變了模樣。

　　姚熙每往前走一步，心裡就撲通一下。

　　今晚宴會上葉西城看她的眼神，讓她隱隱不安。

　　宴會散了他沒陪著裴寧一塊離開，而是把車堵在她汽車前面等她。

　　走近，姚熙若無其事的打了聲招呼：「葉總，巧啊。」

　　葉西城：「不巧，就是來找你的。」

　　姚熙扯著恰到好處的笑：「葉總有何指教？」

　　葉西城語氣冷淡：「別再接觸邵之昀，別再難為他。」

　　姚熙臉色陡變，又瞬間不動聲色整理好，「葉總這話說的，我為難他做什麼？」

　　葉西城：「在我這就沒必要繞彎子了，你今晚找邵之昀是為了什麼你心知肚明，我也沒興趣聽你解釋，你只要記住，從現在開始別再接觸邵之昀，不然我保證你後悔。」

　　姚熙笑了笑：「這麼維護你姐夫呀，就是不知道邵之昀是不是也是這麼為你著想，你大概...」

　　葉西城知道她要說什麼，打斷她，「你想說他跟你沆瀣一氣，吃裡扒外是嗎？那也是我該操心的事。」

　　姚熙拿著手包的指節都泛白，她不知道葉西城到底知道了什麼，還是猜出了一點兒？她可以肯定的是，邵之昀不會糊塗到跟葉西城說實話，因為一旦說了，他跟葉家的關係基本玩完。

　　今晚她又威脅了邵之昀，邵之昀內心掙扎，她看得出來，不過邵之昀一整晚都在沉默，紅酒喝了一杯又一杯。

　　對於葉西城的猜疑，姚熙自然不會承認：「葉總，我跟邵之昀是正常業務往來，您這叫欲加之罪。沒證據的事兒，我覺得葉總您還是別亂扣帽子，我擔不起呀。」

　　葉西城淡淡『呵』了聲，懶得多廢話，「你以前對裴寧做了什麼，我會如數奉還，還完後，我再慢慢跟你算利息。真要玩狠的，姚熙，你三個加起來都不是我對手，接下來的日子你有的是機會好好體驗。」

　　姚熙沒想到他竟然赤.裸裸的威脅她，眼前這個男人又恢復了他一貫的目空一切，狂妄又囂張。

　　她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葉總，您真會開玩笑，我對裴寧做了什麼？凡是都講究點證據是不是？」

　　葉西城眼底幽深：「證據？我找人算帳從來都不需要證據。」

　　他扔掉煙頭，拉開車門坐上去。

　　汽車很快駛離，直到尾燈變成兩個紅點，姚熙還沒回神。

　　十一點鐘，大多賓客早就離開，潘勁哲抱著女兒還沒走，程絲找了條毛毯給送過去。

　　「還沒醒？」

　　潘勁哲：「剛睡醒。」可能是玩累了，在他懷裡睡了快一個小時。

　　小丫頭睡迷糊了，正趴在爸爸懷裡醒神。

　　項易霖收起手機，「走不走？」

　　潘勁哲：「等她緩緩的，剛睡覺時出汗了，現在出去肯定著涼。」

　　項易霖跟程絲便坐下來等著，潘勁哲將小丫頭轉身背對著他，開始給她梳頭髮。

　　程絲順口問了句：「你會紮小辮？」

　　潘勁哲：「這有什麼難？」

　　項易霖盯著小丫頭看，其實心思早就飄遠。

　　小丫頭趕緊捂住自己的臉，這個舉動把項易霖的思緒拉回來。

　　小辮子重新梳好，項易霖伸手：「我抱著你。」

　　小丫頭不讓，縮回潘勁哲懷裡。

　　她手裡還緊緊抱著葉西城給她搶到的鑽石版芭比娃娃。

　　項易霖耐著性子：「你爸爸抱了你一晚上，手快折了，抱不動你。」他壓低聲音，語氣溫和起來：「我不是大灰狼。」

　　糾結半晌，小丫頭還是同意了。

　　項易霖抱著小丫頭走在前面，他問她：「怎麼忽然就不喜歡我了？」特別怨念的語氣。

　　小丫頭搖頭，「沒有。」她耷拉著眼皮，一隻手摳著另一手的手指頭。

　　項易霖：「那你...」幹嘛喊葉西城乾爸？到了嘴邊的話他又咽下去，跟一個孩子說這些幹什麼？

　　回到家，程絲正準備去樓上洗澡，項易霖脫了自己的外套直接扔到她身上，她沒接，衣服從她懷裡滑下來。

　　今天在電梯裡，所有人都用詫異的眼神盯著項易霖，因為他渾身冒著醋味。

　　程絲嘴角噙著笑，沒吱聲，然後熟視無睹的從他外套上踏過去，然後又倒回來踩了一遍。

　　項易霖：「......」

　　程絲彎腰撿起那件衣服，扔到了洗衣機旁的髒衣籃裡。

　　項易霖去了酒櫃那邊，開了一瓶紅酒，程絲今晚在生日宴上沒喝酒，她拿了一個高腳杯遞過去。

　　項易霖看看她，沒吱聲，也沒給她倒酒。

　　程絲自己動手，倒滿。

　　兩人相對無言，各喝各的酒。

　　項易霖揉揉眉心，酒精有些上頭。

　　程絲不知道他現在醉到什麼程度，基本的理智還有沒有？她問了句：「你還是堅持用華寧能源的電池？」

　　半晌後，項易霖才出聲：「嗯。」

　　程絲抿著紅酒，過了片刻，「那我去找爸聊聊。」她口中的爸是項易霖的父親，她的公公。

　　項易霖不可置信的看著她，她經常揶揄他，這話也不知道有幾分可信度。

　　程絲：「我是認真的，既然你堅持用華寧的電池那就有你的道理，我的話在你爸那裡還是有一定分量的。」

　　不是她有多大能耐，而是她的後臺是程家，項易霖父親不看僧面也必定會看佛面。

　　項易霖沒再接話，倒了一支煙出來，很難得，他把煙盒還有打火機扔到程絲面前。

　　程絲：「......」她還是點了一支。

　　淩晨十二點，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葉西城洗過澡去臥室時，裴寧已經酣然入睡。

　　她側躺著，嘴角還掛著一絲淺笑，大概是做了什麼美夢。

　　他坐在床沿看了她一會兒，拿出她的那枚戒指給她戴上，他自己那枚也戴了，以後也不用再遮遮掩掩。

　　又是戴戒指，又是親吻，裴寧正做著夢呢就不情願的醒了，擱以前她肯定要找葉西城的茬，現在心態平和多了。

　　「怎麼還不睡？」

　　葉西城親著她的戒指，「不困。」他還想著去童嘉禾書店的事情，委婉說道：「寶寶這麼大了可以做胎教了吧？」

　　裴甯也不清楚，應該可以，她喜歡聽鋼琴曲，她指指房間的鋼琴，「以後你每晚彈鋼琴給我聽。」

　　葉西城應著，又問還有沒有其他胎教方式。

　　裴寧：「讀書啊，你可以讀書給寶寶聽。忙完這幾天我就到網上淘書，以後你有空就讀給我聽。」

　　葉西城建議她，網上的書沒法瞭解裡面的具體內容，還是到書店去買。

　　裴寧無所謂，「行啊，等下週末我就去。」

　　聊起寶寶的話題，裴寧就打不住，精神興奮，她摟住葉西城的脖子，「你這幾天有沒有想過寶寶叫什麼好聽？大名的話不著急，先取個小名。」

　　葉西城何止是想過，是沒事就會想，他說：「我覺得寶寶的小名要簡單，還要容易記。」

　　裴寧點頭：「你想好了？」

　　葉西城：「想了一個，就叫大寶和二寶。」

　　裴寧嫌棄的一把將他的臉推開，蒙頭睡覺去了。

　　葉西城：「......」

　　他起身去了書房，找出字典開始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