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這一夜， 裴寧睡的並不安穩，葉西城一直在安撫她， 她偶爾還會說幾句比較激動的夢話， 他只好不斷親她， 她才能慢慢平復。

　　這一周，姚熙不好過，裴寧也比她好不到哪裡， 過去那些傷口一點點被暴露在陽光下，她再次被迫細數那些遭遇。

　　葉西城用拇指輕輕給她揉著太陽穴，她緊緊攥著他睡衣的前襟， 徹夜沒放。

　　在曝光姚熙前， 他就想到了這是把雙刃劍，傷姚熙的同時，也在傷著她，可那些過去在她心裡日積月累， 早就潮濕潰爛，拿出來曬一曬， 雖然一開始會疼，曬乾了清理乾淨了才能徹底癒合。

　　清晨六點，鬧鈴準時響起來，裴寧也醒了， 她做了一整夜的夢， 夢裡亂七八糟，她什麼都不記得。

　　葉西城夜裡沒睡， 倚在床頭，把她一直抱在懷裡。

　　裴寧埋頭在他懷裡蹭蹭，「你起來這麼早？」

　　葉西城沒說實話：「嗯，昨晚睡得早。」他換了個姿勢，胳膊都被她枕麻了，問她睡的怎麼樣。

　　裴寧淺笑著：「挺好的，還做了個美夢。」在他懷裡又賴了一會兒才起床，葉西城掀開被子，在她小腹上親親。

　　小腹明顯已經微微隆起，他側耳聽，什麼動靜也沒有。

　　裴寧說現在胎動還不明顯，還要過幾周。

　　說著，她打了個哈欠，精神也不如平時好。

　　她看似漫不經心的跟葉西城閒聊，「也不知道今天有什麼八卦，還挺期待的。」

　　葉西城沒接茬，說起去書店買書的事，「這週末休息，我陪你一塊去。」

　　裴甯點點頭，跟姚熙有關的事，葉西城貌似不想說，她就沒刨根問底，也不知道今天上午十點是什麼新聞。

　　洗漱好，裴甯在葉西城身邊磨磨蹭蹭，不時抱抱他，不時摸摸他的小腹。

　　葉西城穿好襯衫，「怎麼了？」

　　裴甯拿下巴磨著他的胸口，撒嬌道：「給我預告一下，今天有什麼精彩的八卦內容。」

　　葉西城在她唇上吮吸了會兒：「沒有八卦了，昨天全都結束。」姚熙其實還跟不少公司高管有這樣的往來，不過那些高管跟裴寧沒有任何利益牽扯，他就沒必要把事情做太絕。

　　姚熙也是徹夜未眠，昨晚接到葉西城那個電話，她右眼皮一直跳，心裡也莫名發慌，早上醒來她就跑到樓下，問家裡阿姨有沒有什麼包裹，阿姨搖搖頭。

　　吃飯時，她也味同爵蠟，今天是她生日，儘管最近公司已經焦頭爛額，可母親還是早起給她做了長壽麵，生日派對暫時取消，母親說就晚上自家人給她簡單慶祝一下，父親的臉一直板著，能擰出水來。

　　上午九點五十九分，幾乎所有看八卦的人都等著下一刻的到來，就像十點的新聞是大紅包。

　　姚熙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知道葉西城所謂的生日驚喜是什麼，她手心冰涼，卻冒著細細密密的汗。

　　她眯上眼做了好幾個深呼吸，還是一點用都沒有，感覺喉嚨像是被人扼住，下一秒呼吸就能驟停。

　　這次為了收拾她，葉西城把能用的關係都用上了，不惜一切代價。

　　他這個人做生意賺錢時從來不會輕易動用私人關係網，為了替裴寧出氣，他欠了那麼多人情債。

　　姚熙再次睜眼是十點零二分，網上靜悄悄的，她還以為自己手機出了問題，登錄電腦，還是沒有任何跟熙和有關的新聞。

　　她一分鐘一分鐘煎熬著，既然葉西城昨晚特意給她電話說生日『驚喜』，就不會輕易善罷甘休。

　　十點鐘竟然沒出現。

　　他這是鈍刀割肉，想要疼死她。

　　十點二十，還是沒有任何動靜。

　　她們熙和再次上熱搜是因為沒有在十點出現新聞，吃瓜的網友覺得不可思議。

　　十點二十五，依舊風平浪靜。

　　姚熙喝了幾口水，拿上筆記本去會議室開會。

　　她在想著，葉西城會不會是以郵件形式通知給她們熙和的各管理層和股東。

　　會議十點半開始，等她到了會議室時，所有人不約而同看向她，開會成了大家最敏感的時刻。

　　姚董這些幾天心力交瘁，幾乎是把能求的人都求了，可是依舊杯水車薪，葉西城是鐵了心的想要置他們熙和於破產。

　　他揉揉眉心，示意會議開始。

　　十點三十二分，與會人員沒有收到匿名郵件，今天平靜的讓姚熙心裡惴惴不安，仿佛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十點五十三分，會議室的大門忽然開了。

　　姚熙看到穿著制服的員警時，臉色如死灰般難看，她還抱著最後一絲僥倖，興許就是哪個競爭對手因為合同的事舉報她。

　　員警出示了證件，還有刑拘證。

　　姚董已經顧不上生氣，心都揪到了一塊，他怎麼都不信他女兒會犯罪，這一刻他幾乎沒了理智，就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父親，他慌亂之下，兩手抓著員警的胳膊，問到底怎麼回事，是不是弄錯了。

　　員警示意他把手拿下去，姚董連說抱歉，往後退了一步，問員警他女兒到底犯了什麼事。

　　五個月前，在上海郊區某路段，莊涵被後車撞傷並非一起單純的交通事故，而是後車司機蓄意為之，並不是司機所說的駕駛疲勞導致。

　　姚熙通過境外帳戶支付給司機兒子巨額補償，司機兒子在國外上班，所以瞞天過海了。

　　此次交通事故中，姚熙串通司機撞傷莊涵，涉嫌故意傷害。

　　姚董一個踉蹌，沒站穩，直接跌坐在椅子裡。

　　姚熙在眾目睽睽下被帶走，今天是她生日，也成了她生命裡最灰暗的日子。

　　此刻，她腦海裡一直盤踞著葉西城跟她說的那句：

　　『你以前對裴寧做了什麼，我會如數奉還，還完後，我再慢慢跟你算利息。真要玩狠的，姚熙，你三個加起來都不是我對手，接下來的日子你就能親身體驗了。』

　　葉西城今天沒有安排任何工作，隻參加下午的一場高層會議。

　　早上來了公司後，他連電腦都沒開，一直在辦公室接待區忙活自己的事情，沙發上茶几上擺滿了裴寧的照片，還有他讓朋友在國外新帶回來的手工相冊的飾品。

　　這幾天光顧著收拾姚熙，手工相冊沒有一點進展。

　　秘書敲門進來，說莊涵在樓下，要見他。

　　葉西城早就算准了今天莊涵會來找他，「讓她上來吧。」

　　莊涵今天連妝都沒來得及化，一早就被父親帶著去了公安局，她這才知道葉西城將她之前已經處理完畢的交通事故又重新翻出來，所有重要細節都推翻，矛頭直指是司機被買通故意撞她。

　　直到這一刻，她都不敢信，姚熙會這麼對她，姚熙雖然壞，可還沒那個膽子，這已經是犯罪了。

　　將辦公室門關上，莊涵也沒坐，站在葉西城跟前：「你為了報復姚熙，竟然利用我，憑什麼？！」

　　葉西城頭也沒抬，在設計照片的形狀，不疾不徐道：「利用你？你本來就是當事人，怎麼叫利用？」

　　莊涵冷笑：「你這還不叫利用？你暗中找人調查，證據遞上去沒你什麼事了，剩下的就特麼是我跟姚熙無止盡的揪扯了，你倒是清淨了！」

　　以後所有人都會知道她跟姚熙的恩恩怨怨，朋友圈裡的人背後還不知道要怎麼議論她。

　　葉西城抬眸，眼神冷淡：「第一次我給了你機會，是你不珍惜，竟然還要讓姚熙去對付甯寧。除了甯寧，我不會給任何人第二次機會。」

　　頓了下，他風輕雲淡道：「你要嫌打官司麻煩，害怕法庭舉證時你那些破事被公佈於眾，你可以原諒姚熙。姚熙只要取得受害人諒解，再經濟上補償到位，就可以取保，如果不走訴訟程式，你不就也能清淨了？至於是原諒她，還是讓她受到法律制裁，還不都隨你高興？」

　　莊涵用力咬著唇，手指差點掐進掌心裡，她知道葉西城這是另類激將。

　　誰能輕易原諒差點撞死自己的人，姚熙到底是有多恨她，才會下此狠手？

　　那天她從國外飛回來，是因為聽蔣雲兆無意說起，葉西城跟裴甯複合了，還回了裴寧的老家，應該會求婚。

　　那刻，她失去了理智，她怎麼都沒想到，葉西城會不在乎裴甯跟項易霖的過去，而願意再次複合。

　　她打算找裴寧，當時在機場她跟姚熙聊天時提及了，姚熙估計怕她會把以前那些事都無意間暴露出來，就來了那麼狠的一招，竟然找司機撞她。

　　司機今天交代了，說姚熙只是讓他撞車，把她攔下來就行了，可撞車這事誰能保證是死是傷？

　　想到她那次車禍，到現在還心有餘悸。

　　葉西城把手裡的這張照片裝飾好，暫時放下手頭的活，打電話給秘書，送客。

　　莊涵看著葉西城，放下面子求情：「如果我不原諒姚熙，就是要讓她受到應有的懲罰，那開庭時能不能不公開審理？」她不希望她過去種種都被挖出來。

　　葉西城：「這是你家的事，問我做什麼？」

　　莊涵情緒激動：「可我爸聽你的呀！」她忍不住吼出來，眼淚在眼眶裡打轉，葉西城已經暗示了她父親，要公開審理，讓人知道姚熙都做了什麼。

　　她父親就像拿了一個燙手山芋，要是不公開就等於得罪了葉西城，葉西城是怎麼對付熙和的，所有人都看在眼裡。

　　葉西城現在對她們莊家還算客氣，那是暫時沒撕破臉，以後，誰知道？

　　一個案子，把她跟姚熙都收拾了。

　　葉西城下巴對著門口那邊一揚：「我忙了。」下了逐客令。

　　莊涵還是沒動，「我都已經願意被你利用了，去替你找姚熙算帳，你就不能給我留幾分餘地嗎？不公開庭審不行嗎？」

　　說到留幾分餘地，葉西城就跟她多掰扯了幾句：「你們那時候把甯寧差點逼瘋，還是不放過她時，怎麼沒想到，要給她留幾分餘地？她在車禍裡差點死去的時候，你們怎麼沒想到給她留點餘地，她還有爺爺奶奶呀，她沒了，兩個老人怎麼活？她都已經不跟你們計較了，你們不是還不放過她？」

　　秘書已經開門進來，示意莊涵：「莊小姐，請吧。」

　　莊涵還看到秘書身後站著保安，她要再不走，就要被轟走了。

　　葉西城看向莊涵：「天道輪回這四個字，送給你。多行不義必自斃，幫我轉達給姚熙。再幫我多帶句話給姚熙，她這個事情在裡面也待不了多久，等她出來，她欠的利息，我再慢慢跟她算。」

　　莊涵渾身一個寒噤，葉西城的狠，她今天見識到了，令人髮指。

　　她不可置信道：「這樣還不算完？」

　　葉西城目光幽冷：「完？我什麼時候這麼好說話了？」

　　莊涵離開後，萬特助進來，彙報今天的工作，公司的事情彙報完，又提起姚熙的案子，「還有沒有需要我跟進的？」

　　葉西城：「暫時沒有，你也歇兩天吧。」最近不止他忙，萬特助比他還忙，境外的一些證據都是萬特助親自過去查找的。

　　萬特助請示：「熙和那邊呢？」

　　葉西城：「都已經元氣大傷了，給姚董點時間讓他把爛攤子收拾的差不多，我們再收購。」

　　萬特助算了算時間，那時候估計姚熙也差不多出來了。

　　葉西城：「就是等她出來再接著找她算利息，她曾經用手段從華寧搶走的，再讓她連本帶利的還回來。」

　　他想了想很久之前聽到的一個冷笑話，有些心思不正的人，趁上帝打盹時，走歪門邪道的捷徑迅速積累財富，等上帝醒來，發現賬不平，沒法紮帳，怎麼辦？

　　上帝就把那些不義之財全部抹掉，讓它歸零。